陳曉生躺在宿舍房的牀上。
和他一同躺在牀上的,還有整間屋子裡整整三十人。
陳曉生想起了今天一天所經歷的一切,不禁感嘆人生真是奇妙,今日城管誓師大會上,再一次看到自己一直崇拜的徐陽徐隊長,徐隊長年紀輕輕便有着與章太守比肩的資格,真是當世年輕一輩的楷模,而且徐隊長不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且平易近人,總愛和大夥們說些‘國際形勢’之類的奇妙話。
“哎,曉生,上午徐隊長說的那個城管職責,第一條,貫徹實施我大唐及幽州有關....有關什麼來着...你還記得不?”旁邊炕上的一名端坐的華袍年輕人湊近陳曉生,悄悄問道。
“貫徹實施我大唐及幽州有關城市管理方面的法律、法規及規章,治理和維護城市管理秩序。”
“哎對!就是這個,這個什麼城市管理法律法規什麼的,這句話寫的真是好,簡明易懂,隻言片語便概括全篇,我就是喜歡學這樣的東西,我老爹以前在家總是逼着我看四書五經,看着那些古文我都煩,還是徐隊長將話講的明白。”
“那是,徐隊長乃文曲星下凡,豈是那些凡夫俗子,臭腐儒,窮措大能比。”一屋子的人紛紛附和。
陳曉生望着這一排整齊的炕牀上坐着的年輕人,心中一陣火熱。
用徐隊長的話來說,這些人以後就是他的‘室友’兼戰友。
陳曉生望着這屋子裡的三十人,這些人全部都是火長,由入隊時的分數高低所排出的火長,大唐,十人爲一火,每火十人由一名火長帶領。
徐陽在三百人中選出三十名火長,同時將三百人劃成了三十火,方便的管理與訓練,每十名火員住在一個房間,火長們住在一個三十人的大房間,平日裡可以交流領導心得。
“徐隊長說咱們現在第一件任務就是把這《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背下來,咱們開始背吧。”
陳曉生晃了晃手中的一張A4紙,上面打印的正是繁體字版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嗯嗯,好的,話說此物也不是有多難背,瞭解其中意思,把此文背下來易如反掌。”說罷,旁邊那華袍青年開始搖頭晃腦的背起來。
“三大紀律,一切行動聽指揮,不拿羣衆一針一線,一切繳獲要歸公.....”只見他剛要朝下背,突然停了下來,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
“哦?義震兄爲何停下了?”陳曉生有些好奇道。
那名叫劉義震的華袍青年皺着眉頭問道:“曉生兄,你說咱們又不是上戰場打仗,爲何會有繳獲二字?”
陳曉生也面露爲難之色,思索了半響,才道:“徐隊長曾說,人民的內部也是有賊人的,就像小偷,響馬,強盜這些,以後城管大隊也應該會和這些人正面對抗吧,那時應該會有所‘繳獲’?”
華袍青年使勁點了點頭,“曉生兄言之有理,爲兄受教了。”說罷,還稍微作了一揖。
陳曉生頓時有些害臊,慌忙道:“義震兄謬讚了,我也是隨意猜測,不一定準確,待明日可以問一問徐隊長。”
華袍青年笑道:“曉生兄不必謙虛,你我二人能擔任城管隊二隊和三隊的隊長,便是證明你我二人有傑出才能,不必妄自菲薄。”
陳曉生也是笑了笑,恭維的話,誰人都愛聽。
華袍青年說罷,便獨自一人捧起紙張,背起書來。
陳曉生的目光便移向了旁邊的幾人,睡在最裡面的那位國字臉大漢,神秘的一隊隊長:李虎。只見他從進了宿舍就一言不發,自己獨自一人躺在牀上,靜靜的思考着什麼。
“李隊長,你爲何來參加這城管?”
陳曉生最終沒能耐得住自己的好奇心,朝李虎問道。
“我原在雲河六衛外府兵募,是一名旅帥。”國字臉大漢輕輕道了一句,他的眼神似乎陷入了回憶。
“旅帥!”這讓陳曉生吃驚了一把,那可是正兒八經的軍隊長官了,今年正月,太宗下令將全國分爲十道,分別是關內、河南、河北、河東、山南、隴右、淮南、江南、劍南、嶺南,全國軍府由十二衛和六衛率分領,十道檢點士兵於上府(1200人)-6團-12旅-24隊-120火。
每火10人,設火長;每隊5火共50人,設隊正;每旅2隊共100人,設旅帥;每團2旅共200人,設校尉;並分上、中、下府。
這旅帥,手下就有了100軍人可供差遣,算是響噹噹的人物了。
國字臉大漢絲毫沒有在意陳曉生驚訝的語氣,只是自顧自的說着,像是在自言自語,“我本家易州清潭縣,家中有一妻子,沒有子嗣。”
“那年我在兵募,意外的收到一封鄰居所寄家書,竟是告訴我娘子去世的消息。”大漢頓了頓,彷彿陷入了無盡的回憶。
“我形若癲狂,我娘子身體一向安好,爲何會突然去世?我馬不停蹄的趕回清潭,到了清潭,看到死去的娘子,脖子上勒出的淤痕,才知道我娘子是自殺。”
大漢的語氣越發的沉重,陳曉生似乎感到空氣中都瀰漫着一絲不甘與苦悶。
“我娘子一向樂觀持家,怎會有輕生之舉?我翻遍家中,在娘子的衣櫃中找到她留給我的那封信。”說到這,大漢的聲音中充滿了陰森與恐怖,彷彿能夠殺人一般。
“原來她是被易州樑刺史的獨子給玷污了身子,自覺對不起我,便選擇輕生。”大漢說到這,牙齒都被咬的咯吱作響。
“啊!”倒是陳曉生一聲驚呼,強搶民女在大唐律法可是重罪,這刺史之子真是膽大包天。
“如此禽售不如,那這刺史之子一定受到嚴懲了吧?”陳曉生義憤填膺的問道。
大漢輕輕搖了搖頭,眼神裡是無限的沒落,他緩緩道:“這易州樑刺史是易州樑家的實權人物,更是結識易州官府,我向衙門伸冤,全都被駁回,被注爲無理取鬧,趕出易州籍貫。”
“啊!!”陳曉生更是驚呼一聲“天理何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漢自嘲的笑了笑,露出了一絲沒落,他輕聲道:“民不與官鬥,我在在雲河六衛外府兵募的校尉,稱我行爲不檢點,連同十名軍官,上書罷免了我的官職。”
陳曉生十分震驚,“爲何這校尉如此對你。”
“他也姓樑......”
沉默,久久的沉默。
“我沒有地方可去,近日一直在幽州遊蕩,看到了這裡招人便來一試了。”
陳曉生感覺出大汗的那種心如死灰的感受,安慰了大漢幾句,陳曉生便心裡很不是滋味的躺下睡了,半睡半醒中,他做了一個夢,一個國字臉的大漢身穿城管大隊的隊服,一刀砍掉了一名紈絝的腦袋,大漢大哭着,口中喊着娘子,我終於替你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