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五年,業已入冬,鉛黑色的雲層已經在天際堆積,預示着一場大雪即將到來,徹骨的寒風在關中大地上肆虐了許久,帶來了來自遙遠的北方的寒冷空氣。這些來自西伯利亞的不速之客,翻越了祁連山,跨過了無盡的草原,一路南下。直到被秦嶺高聳入雲的山脈阻擋,方纔停下腳步。但是卻讓關中沉浸在它寒冷的懷抱中,每年的冬天都是白雪飛舞,一派天地一色的景象。
在這個還未全球變暖的時代,冬天是格外的難熬,大多數人都是貓在家中無所事事,可是還是有那麼一些人在這寒冷的天氣下仍舊在盡着他們自己的本分。
李寬騎着追雲,來到了位於長安城東郊的皇家馬場,在這裡他將要度過很長的一段時間了,在他的身後,一輛馬車在車伕的驅趕下,慢慢的跟在他的身後。馬車上是李寬的一些換洗衣物還有被褥等。雖然是在軍中,可是作爲皇子,還是有着一些小小的特權的,這樣的事兒沒人會多說什麼,再加上不過是幾身衣裳和兩牀被子,也算不上什麼特殊待遇。現在大唐這些年的努力之下,軍中將士也有了棉被,算是在嚴寒中不再用單薄的身體硬撐了。
馬場離着長安城不過十幾裡地,一路行來也不過是片刻時間而已。所以不多時就到了軍營門口。李寬騎着馬,看着眼前的這裡用皇家馬場整改成的訓練營地,心裡一陣的熟悉,雖然裡邊的很多東西他都沒有親自操練過。但是在那遙遠的未來,他還是從無數的影視劇中見過這些東西的原形。到了這個時代很多的訓練場地都被替換了材料。但是大致的形狀還是不會錯的。
這些年來,李寬除了記憶中最深刻的那個身影還記得之外。其餘的東西差不多都已經變得模模糊糊了,可是現在看着這利用他口述而修建成的訓練營,一些記憶漸漸的變得清晰起來。下了戰馬,李寬來到轅門之外:“開門!”將手中的腰牌亮了出來,赤銅鑄就的腰牌顯露出一種別樣的光澤,在這黑雲壓頂的天日下。
“卑職參見將軍!”守在轅門邊的士兵,見到了那一面刻着猙獰獸頭的牌子,立馬大聲應諾,然後將轅門處的拒馬給搬開。放李寬進來。
進了軍營,遠遠的就看到了一排排的營房,因爲這裡是長期駐紮,所以不再是簡易的帳篷,而是一棟棟的小木屋,裡邊就是一個大通鋪,一間房間十來個士兵擠着住。因爲營地是按照千人的隊伍而修建的,可是現在選拔出來的士兵足足有接近三千之數,這還是因爲左千牛衛人員並非是最頂級的。不然得有足足四千人。但是哪怕只有三千人,也將這不大的營地給擠得滿滿的了,一件原本設計時用來給十個士兵居住的木屋,現在要擠進去三十人。這是何等的擁擠?所以爲了一個上好的鋪位,這些士兵們在前幾天那一場比武選拔中燃燒起來的熱血再一次燃起。在李寬來之前的這幾天裡,每到夜色將臨的時候。大家就紛紛的大打出手,輸了的人就要先到外面值夜。贏了的先去去屋裡睡覺。這樣的競爭之下,一個個士兵這幾天全都被喚起了一種爭強鬥狠的戾氣。
李寬進了營地。就發現所有的士兵臉上都帶着一種兇厲的氣息,這種氣息很是微妙,一般的人只是覺得這些士兵面色有些冰冷而已,但是李寬卻看出來了,這些人已經變得暴戾起來,他們現在就像是一個個的火藥桶,只要一點點的火星就能將他們引爆,然後定然就是一番的毆鬥廝殺。
微微的變了臉色的李寬來到了屬於他的營房前,這是一件和別的士兵沒什麼兩樣的小木屋,只不過裡邊沒有那些士兵營房中的大通鋪,而是一張結實的木牀。
“你看,那個新來的去了洪獅子的房間前面,看來這是要搶房間了!”一個在一旁的士兵看到了站在營房前的李寬,頓時嚷嚷開了。
原來這些士兵來到這個營地之後,就發現了這裡的營房是絕對不夠住三千人的,但是他們來的時候誰也沒有帶上帳篷,所以在這寒冷的冬夜,誰都想要睡在房子裡,這些房間雖然不大,擠擠還是能夠住得下的。可是誰想得到他們這些人雖然都是來自左千牛衛,卻是來至不同的小隊伍,大家之前誰也不認識誰,除了自己那個小隊的人。
這樣雖然大多數人都不認識,可是還是很好辦的,相互拼湊一下就是了,引起爭鬥的最根源的就是現在李寬面前的這間小木屋,當有人發現這間屋子居然是單間的時候,頓時引爆了整個營地,爲了這一間屋子的居住權,大家都相互間攻擊起來,只要是不認識的,那麼對不起,誰的拳頭大誰就住進去,拳頭小的就去擠大通鋪。
先賢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在所有的房間都是大通鋪的時候,一間單間房間就能讓這三千漢子爲之瘋狂。從而因爲爭奪這單間發展成爭奪一個好的牀位,然後將所有人都捲進來,就像是一鍋大雜燴一樣,所有人都不能避免。哪怕你不搶,可是別人還是會找上你,只要你不想睡在最差牀位上,那麼你就要用你的拳頭去證明你能當得起現在睡着的這個好位置。或許有人會奇怪,這樣的事情在軍營中發生,難道就沒有人來管管?對不起,這些人已經在來到這皇家馬場的時候就已經暫時不屬於左千牛衛了,而他們之後的最高長官那個時候還在長安城中被幾個妹妹騷擾,所以這些就成了沒人管的兵油子。他們這些人沒有將馬場中的那些牛馬給禍害了就已經算是紀律嚴明瞭。他們這些人也知道這些牛馬使他們動不得的,哪怕他們在這裡算得上無法無天,那是因爲上頭那些大人物不想管。要是真的做出了過分的事情,那麼不出三天自己這些人恐怕就要吃大苦頭。擅自屠宰耕牛在大唐是一個大罪過。再加上他們雖然桀驁不馴可是大多數人都是莊戶出生,對於耕牛有着別樣的感情。
見到李寬的行動的不僅僅是一個人。還有好幾個人,一時間整個營地就沸騰了,大家都來圍觀,這個新來的是如何被那被稱爲洪獅子的傢伙暴揍的。
在這些天的爭奪之中,這些士兵裡邊還是涌現出了幾個武力值超過其餘人一大截的領頭人物,其中又數這個洪獅子是最狠的,最能打的。一雙鐵拳可謂是打遍軍營無敵手,其餘幾個算的上高手的在他手底下都走不過十個回合就被他的鐵拳揍得鼻青臉紫。這傢伙一定是專門練過的,這是所有人得出的共識。
從最開始這傢伙連揍了接近二十個向他挑戰的傢伙之後。就再也沒人敢來這間屋子門口站立了,這間屋子被這個叫做洪立的傢伙視爲禁臠,雖然這只是一間房子而不是一個女人。所有敢來挑釁的全都被他的鐵拳揍倒,然後扔到離營地不遠的一個牛羊的糞坑裡邊。這傢伙沒人敢惹主要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大冬天的被扔到牛羊糞坑裡邊,那簡直就不是人能想象的。所以最近兩日都無人敢再去挑戰了。
可是現在卻來了一個不怕死的,而且是剛來的,這讓所有人在奇怪之餘又有一些興奮,奇怪這傢伙爲什麼會比他們晚了這麼多天才來;興奮的是又有一場好戲看了。這個新來的敢來挑戰洪獅子那麼不管誰勝誰負都是一場好戲。洪獅子勝了,那麼就看這新來的被扔進糞坑。可是要是這新來的勝了,那麼大家就看洪獅子的笑話,這個傢伙霸佔了這最好的房間。現在活該倒黴。
所以就在裡邊淺睡的洪獅子起身的這一段短短時間裡邊,一大羣人黑壓壓的圍了上來。就差打着‘強勢圍觀’的標牌了。
“你是誰?”洪立打開房門,看到了站在門外的這個身穿鎧甲的傢伙。這個人身上的鎧甲和他們來到這裡之後發下來的鎧甲差不多,樣式幾乎相同。就只有在一些小的細節上不大一樣,多了一些裝飾的花紋一樣的東西。這些軍中的大老粗誰都沒有在意,他們看來這新來的就和他們是一樣的,而且這傢伙長得瘦瘦弱弱的,參軍居然還趕着一輛馬車,定然是一個走後門的大家公子,這樣的人被人寵壞了纔會一上來就去找到這最好的一間房間。
“我是這間房間的主人,現在我來了,你給我搬出去!”李寬沒有和他計較,他沒來之前這房間空着也是空着,現在他來了,那麼不管原來住的是誰,都要讓出來。
“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啊?我還說是我的呢,你喊一聲,你看這房子答應不?”洪立頓時氣得樂了,這傢伙是哪裡來的,是來搞笑的麼?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了,你當你是皇上啊!
“怎麼,不願意?”李寬一點都不吃驚,他知道這些士兵只服拳頭大的,他從未指望用嘴巴收回這間房間。
“喲呵,還很拽嘛!我就是不願意咋的了?”洪立哈哈一笑,這個瘦猴子一樣的傢伙居然還用這種口吻和他說話,難道不知道在這個營地裡他纔是最大的麼。
“那好,既然你不走,那麼你就給我用滾的吧!”李寬不再多言,淡淡的說了一聲,就像是理所當然一般。
“哈哈……”不僅僅洪立笑了,其餘的士兵也是笑了起來,這傢伙腦子沒病吧,你看看自己的身板,再看看對面那頭狗熊,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居然讓對方滾!
“小子,既然不是好歹,那麼你就給我趴下吧!”洪立臉色變得猙獰起來,這兩天看着那幫傢伙打得興起,可是就沒有一個人敢過來和他打一場,讓他早就手癢癢了。現在送上門來的這傢伙雖然瘦了一點,可是也是一個人可以打兩下不是!
“想讓我趴下?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李寬嘴角扯起一絲的略帶嘲諷的笑,然後目光平視過去,看着這個比他差不多高出一個腦袋的大狗熊。
李寬身量已經差不多一米八,比他還要高出一頭的洪立差不多要有兩米多的身高,這樣的‘高人’在黃種人裡邊可很是少見,更何況在這個吃不飽穿不暖的古代封建社會。恐怕差不多就是全國僅有了,至少在李寬認識的人裡邊還沒有一個有這傢伙這麼高的,他只能看到這傢伙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