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城牆永遠是那麼高聳,在遠處看起來就像是支撐着天穹的壁障一樣。似乎那湛藍的晴天就在這城牆上方的咫尺之遙。貞觀六年夏,一支疲倦不堪的隊伍沿着官道緩緩行到了這座雄偉的城池之前。他們衣衫襤褸,身上的鎧甲閃着玄黑色的幽光,雖然人人面帶風塵之色,甚至身上衣衫也是破破爛爛,可是卻仍舊走的整齊劃一,整支隊伍就像是一個人一樣,一舉一動都是一般無二。
在隊伍的最前面,帶隊的小將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嘴角的絨毛顯出幾分稚色。可是在這一支隊伍中卻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威信,只見這支隊伍來到了長安城的明德門前,爲首的少年將軍不過是輕輕地將右手舉起,身後的所有人都全都勒住了馬繮,戰馬也停下了腳步。
“開城門!”這一支足足有着數千人的隊伍,站在城門之外,黑壓壓的一片,此時卻是在喊着讓守城的士兵將城門打開。這讓站在城頭的那些士兵慌神了,這難道是要攻城?
“沒有將軍手令,爾等身份不明豈能讓爾等進城!”守城的校尉站在城門樓上,對着下面的隊伍大聲喊話道,在這長安城守城牆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因爲無數的特權階級在這座城市裡,他們這些人,是誰都不敢得罪。所以他們只有做好自己的本分:沒有守城大將軍的手令誰來了也不給開門。所以在這長安城中,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着守城的御林軍是誰的面子也不會給的,除了當今聖上和守城大將之外。不管是王公貴族還是平民百姓在這幫士兵的眼中都是一樣的。這樣的立場得到了長安城無數百姓的讚賞,卻也讓無數的勳貴對這幫子殺才感到牙癢癢。
世間之事大都如此。沒有十全十美,自古忠孝兩難全。所以纔會有那麼多人在出徵之時淚灑夕陽,也會有那麼多人在青燈孤燭之前侃然長嘆。
這幫御林軍確實是靠着這樣的不偏不倚的態度做到了左右逢源,百姓們愛戴他們,勳貴們也不會因爲沒有買他們的帳而記恨,因爲所有的人都是一樣,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動物,所以大家都一樣的待遇誰也不會抱怨什麼。
可是這一次在這城牆之下的卻不是一般人,或者說這一位還真沒有在意過這御林軍的態度,這樣的事情或許別的勳貴會記在心頭。可是這位卻從未記過這些,而且他還是頭一遭走這明德門進長安,在以前都是走通化門,那邊的守城校尉早就認識這位爺了,再加上他也沒有遇到過守城士兵不開門的情況。畢竟這天下都是他們家的,怎麼進個城門還這般費勁?
所以聽到城牆上傳下來的消息,他頓時大怒:不就是開個門麼,要得了段志玄那傢伙的手令?他的命令難道還比我的還大?
想着這些,少年就將馬鞍上掛着的那一張強弓去上手來。然後從箭壺中抽出了一支長箭。
“將軍,不可啊!”在少年的身後三個牛高馬大的漢子,全都黑乎乎的像是市集上被人叫賣的崑崙奴一樣的彪形大漢,此時正在張口苦勸着。
“怎麼。你們以爲本王要做什麼?”少年轉身看向了自己這三個手下,沒想到跟了自己這麼久,這三個傢伙還是沒長心眼兒。還是這樣的夯貨。真是一幫扶不上牆的東西。自己不就是想要將自己的腰牌射到城牆上去麼,這幫傢伙以爲自己要攻城?也不不用他們那已經差不多成化石的腦子想想。哪裡有自己這樣建立了碩大功績之後還會做啥事兒的?那還不如直接帶着人在災區揭竿而起?那樣比起在這長安城外面這麼做的成功率要大得多。這一隊人馬就是李寬率領的戰狼騎和玄甲衛還有一部分十六衛的精銳組成的抗災救援分隊。此時他們已經完成了抗洪救災的政治任務,所以凱旋而歸。但是卻沒想到一路風塵走來。被擋在了最後一步——長安城的大門口,這些時日大家都非常的辛苦,在淮河災區就不說了,這一路上的急行軍也讓人吃不消,要不是這些士兵都是整個大唐千挑萬選出來的精銳,恐怕能夠一路跟上來的將會不足半數。原本
“將軍,雖然城門樓上的那位同袍說話有點衝,可是將軍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再加上這是我們這支隊伍凱旋而歸的日子,見了紅不好吧!”另一個黑臉漢子也出聲勸阻道。
“什麼啊!本王是那麼小肚雞腸的人?你們這幫人實在是太令本王失望了!”李寬沒想到薛萬徹那個傢伙也就算了,那就是一個和程咬金差不多的滾刀肉,什麼事情都不經過腦袋的,可是沒想到的是劉威這個傢伙居然也跟着起鬨,自己真的就是一個腦袋卻一根筋的?
想起這一路上這幾個傢伙對自己的態度的轉變,李寬不由得長嘆一聲:人心不古啊,這幫傢伙在淮水邊上對自己那是和對待廟裡的菩薩一樣,可謂是尊重有加,可是現在呢,居然一個個都開始懷疑自己的智商,難道是因爲這一路上對他們太好了?
李寬想起這一路上的風雨兼程,這一路上馬停人不停的趕路實在是讓這些人對自己的那股子尊重給消磨了個乾淨。因爲李寬實在是不習慣那種誰都對自己像是對着廟裡的那些泥胎木塑一樣的神情,所以纔會刻意的磨滅這種印象,而且他還將那天的異象和李二聯繫到了一起,使得這些人的對上天的尊敬引渡到李二身上,倒不是李寬討好李二,而是讓李二能將這個帝國更加牢固的掌控在手中,那麼至少在他將來要做一些事情的時候,不用害怕一些人在後面拖後腿,他知道他這一次難免的又站在了李承乾和長孫無忌的對立面。
打發了這幫豬隊友之後,李寬再一次張開了長弓,彎弓如滿月,長箭若流星,帶着呼嘯的勁風,一下子脫離了弓弦之後向着城門樓上狂飆而去。
城門樓上,守城的雲徽校尉正在和身邊的人悄悄地商議下面的這羣人的身份,結果就只聽到一聲呼嘯的聲音傳來,這是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音,久經沙場的他對這個聲音是一點都不陌生。所以他在下意識中就做出了一個躲閃動作。身子一貓,然後一下子向外翻滾,滾到了女牆之下。這個時候他纔有心思擡起頭來觀察。
“孃的……”這一看驚出了他一身冷汗,因爲在他原本站立的位置,一支箭矢釘在他之前身邊的那一根原木之上,這根原木是這座城門樓的支撐柱子,使用的是上好的紅木,這種木料堅硬若鐵,而且還耐腐蝕,是不可多得的建築材料。但是此時這一支箭矢卻是入木三寸,三尺多長的箭矢,現在只剩下不足三尺的箭尾在外面震顫着。這一下要是他不躲的話,會擦着他的耳朵射進他身邊的柱子裡。要知道他站在高約五丈的城牆之上,而且那些人還在城牆外百步的地方集結,這樣的距離還有這樣的力道,這應當是接近五石弓的強攻才能射出來的勁矢。而且彎弓之人也是一個神射手,百步穿楊絕對不是說說,在這樣的弓箭手面前,距離已經不再是問題,因爲他的攻擊距離比起你來要遠處太多了。
“箭矢上有東西!”這位校尉定睛一看,只見到一個翠綠的玉佩在箭矢的尾羽之上晃盪着。
“這是?蛟龍!王爺……”這位校尉守了這麼多年的城門對於這些勳貴的身份腰牌實在是太熟了,不管是國公侯爺,還是親王郡王,身份腰牌都是有着區分的,哪怕是爵位相同的文臣武將之間也是不一樣的。
此時他手中的這一塊身份腰牌,就是一塊代表着親王的身份的象徵,那張牙舞爪的戲水蛟龍就是最好的憑證,這樣的腰牌那是皇室的嫡系子弟纔有的,這位居然是大唐帝國的正宗的親王?而且按照細微的差別,像是蛟龍生了幾爪,在每一隻爪子上面有着幾個腳趾,這些都是辨別親王之間的身份尊貴親疏的細節。而這一塊,蛟生五爪,只差頭頂崢嶸就能化成真龍了,這樣的親王可謂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因爲這代表着最受皇上看中的那幾個王爺,例如‘秦,晉,魏,楚,齊’這些單字王。
那麼這位少年是誰?這位校尉心中思量起來了,首先排除太子,因爲太子殿下是不會身着鎧甲的,一國儲君除非是上戰場,不然都是一襲袞服,絕對不會身披戰甲,那麼就應該是楚王了,因爲符合年齡的就只有陛下的四個年長的皇子,太子一去,就只剩下楚王,吳王,魏王三人,吳王遠在吳越之地,沒有聖上傳召不得回京,魏王身居深宮,而且傳聞身材龐碩,唯一符合的就是那位進入軍中的楚王了。
“可是楚王殿下當面?”校尉出聲問道。
“正是本王!還不速開城門?”李寬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