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萬徹是一個狠人,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在這即將被李二包圍的時刻,他想到的不是如何突圍出去,而是拼着最後的力量,也要拿下秦王府的這些人。
他非常清楚,只要抓住眼前這羣婦孺小孩,那麼李二就算將他包圍,也還有一線生機。要是就這樣突圍,不說跨下戰馬被迷住了雙眼,就單單李二身邊的幾個猛將就能將他置於死地。
所以,他忍着雙眼焦灼的疼痛,睜開了眼睛。視線模糊不請,但也勉強能看清前面的路。手上狠狠的用力,硬生生的將偏離了道路的戰馬,拉回了正確的路上。戰馬吃痛嘶鳴不止,薛萬徹不爲所動,哪怕心中也心疼不已,沒有哪個將軍不愛馬,因爲戰馬就是他們戰場上的腿腳,是他們最親密的戰友,有的時候比起人還要可靠。
李寬站在緩坡上,正在活動着手腳,之前一連串的射擊動作,讓他的手臂有些受不了了。他才九歲,遠遠沒到巔峰的時候,雖然心意拳讓他有了和成年漢子相當的力量,可是持久方面卻差了不止一籌。要是正常的軍中士兵,像這還不到三石的彈弓,拉上百十來次也不帶喘氣兒的。畢竟現在不是後世,那高科技的時代,防彈衣輕便,重量就和一件大衣差不多。現在全是穿着鎧甲,這玩意兒動不動就是幾十斤。身子骨弱點的穿着走路都費勁兒,更別說打上一仗了。
李寬剛揉了揉手腕沒就看到薛萬徹將馬頭扯過來的一幕:這要多大的力氣啊,奔馳的駿馬要強行改變方向,手上沒三五百斤的力量是想都別想。現在薛萬徹輕描淡寫地就扯過來了,就像是隨手拉了拉走錯路了的寵物狗一樣,這人膂力驚人啊!
看着衝上前來的薛萬徹,李寬又轉頭看了一眼那些已經面露怯意的家丁,心中思量:不能讓他衝過來,不然這幾十個家丁是萬萬擋不住這樣的無雙猛將的。手上彈弓再一次舉起,瞄準了那奔馳的駿馬。
‘嗖!’一聲呼嘯,石子就飛快的劃破空氣,向着薛萬徹的馬腿而去。
‘鐺’的一聲,薛萬徹手上的陌刀精準的斬在石子上,將它磕飛了出去。這一手簡直就是神來之筆,要知道石子可不像是箭羽,目標小,而且相同的力道,石子比起箭羽可要快上不少。所以不是那麼容易擋住的,可是薛萬徹這彷彿隨手一擊就將李寬射出的石子磕飛,讓李寬嘴張的大大的不敢相信。
“無恥之人,只會用飛蝗石暗算,算不得好漢!”薛萬徹大喝一聲,陌刀反手就在胯下戰馬身上劃了一刀,這是在催動戰馬的生命潛力,讓它跑得更快的手段。
隨着這一刀,薛萬徹跨下的戰馬速度在一次提升,李寬不由得急了:再來,我就不相信你次次都能擋得住。
‘嗖嗖嗖……’李寬雙手抽風一般的快速填充石子,然後在發射出去,就那麼十幾秒鐘,就射出了五六顆石子。這也是他現在能做到的極限了,要是這都被擋住了,那麼就只能另外想辦法對付這個發了瘋的薛萬徹了。
‘鐺……”薛萬徹再一次擋住了李寬射出的石子,聽聲辨位,這是每一位習武之人都要做的事,但是能像薛萬徹這樣攔截住飛速的石子的卻也無多。一顆,兩顆,三顆……陌刀揮舞,總能將一顆石子磕飛出去。這不是在打仗衝鋒,這是在打棒球,李寬在心裡這樣感嘆道。
既然石子搞不定你,那麼就風緊扯呼好了。李寬心中想到了撤退,可是轉念又否決了,現在這裡已經被包圍了,還能撤到哪裡去呢?後面是牆壁,翻牆現在也不一定能翻出去幾個,前面是戰場,就更別想了。那麼就只有背水一戰,這一條路可走了。
李寬扔下彈弓,從身邊的家丁手上奪下一柄橫刀,提在手裡就往前衝。
他的這個動作可是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長孫正在指揮幾個家丁,看看能不能在牆上鑿出一個洞,但是轉頭的時候見到了李寬的動作,就直直的看着不再說話了。不僅是她,還有楊妃,陰妃,韋妃,還有李二的一大幫兒女,都這樣看着那衝出去的小小的身影。
李承乾嘴角露出一絲輕蔑:就憑你這小孩子,以爲拉了兩下奇怪的彈弓,阻擋了那幫人的腳步就自大的沒邊了?去阻擋薛萬徹,簡直就是去送死。
李麗質卻是擔憂地看着李寬離去的背影,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扭過頭不忍再看,卻看到躲在母親背後的李佑,還有縮在角落當烏龜的李愔,心裡對這兩個弟弟鄙視起來。
李恪也看着李寬,在眼裡閃過一絲羨慕,他有自知之明,自己上去只能被薛萬徹一刀劈成兩半沒有別的下場,可是就這樣無能爲力也讓他心中無比的失落與憤怒。
李寬速度很快,再加上薛萬徹也向着這邊衝刺而來,兩人很快就碰面了。薛萬徹藉着馬力,而且居高臨下,一刀向着李寬看了過去,刀光一閃即逝,像一道雪白的閃電劃破空氣,照的衆人眼前一亮。
李寬身材矮小,在薛萬徹那一刀砍來的時候就地一個懶驢打滾,躲了開去。手上的橫刀也不慢,一個橫斬向着薛萬徹的馬腿而去。
“嘶……”戰馬的悲鳴在這一處小小的戰場上響起,李寬這一刀斬斷了薛萬徹胯下戰馬的一條前腿。馬失前蹄,戰馬一下子就倒地了,這也讓端坐馬上的人被直接甩了出去。
李寬閃過倒下來的戰馬,快速的轉身向着那飛在空中的人衝了過去,在薛萬徹還沒有落地的時候,李寬已經追到了他的身後,一刀就這樣斜斜的砍了過去。
薛萬徹聽得腦後惡風襲來,一個蘇秦背劍,手上的陌刀橫在背上,擋住了李寬的這一刀,但是兩者相擊的力量又讓他失去了剛剛穩定的重心,腳下一個趔趄,就要摔倒在地。但是多年練武生涯讓他的下盤也無比的穩固,就側身偏了一下,重新站穩了腳跟。
可是高手相爭,就在這毫釐之間,李寬怎麼會抓不住這個機會?就在薛萬徹側身的時候,李寬手中橫刀改砍爲掃,就橫着掃過薛萬徹的後背,削向他拿刀的那隻手。同時口中一聲喝:“撒手!”
薛萬徹那裡敢用手去擋,只能撒手,這一鬆手就沒了機會,因爲陌刀在他鬆手的瞬間就被李寬的橫刀挑飛出去了。失去了武器的薛萬徹怎麼還是李寬的對手,而且他纔剛剛立足,重心未穩。
李寬手腕靈活的一轉,刀向上削去,然後橫在薛萬徹的脖頸間:“別動!”
這一段說的漫長,其實也就在幾個剎那間,兩人交鋒如同兔起鶻落,其餘的人才剛剛看到兩人交手,然後薛萬徹就飛了出去,而李寬手腳麻利的上前挑飛了他的刀,直接抓了個俘虜。
“這……這不是真的!”長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薛萬徹是誰?太子手下兩大將,薛萬徹,薛萬仞,兩兄弟都有萬夫不當之勇,都是能和程知節,尉遲恭打上三百回合的猛將,豈會被一個區區九歲的孩童三兩下間就抓了俘虜?難怪長孫不敢相信,就是李寬現在也不敢相信薛萬徹這位歷史名將居然會被自己抓來了俘虜。他之前只是想拖住這位大將軍,等着李二的救援而已。
其實這也不怪薛萬徹,他是真的冤枉:一出場就被李寬一包石灰粉弄成了半個瞎子,而後戰馬受驚,一陣狂跑亂跳,讓他費盡心思才駕馭住,更是再一次在石灰粉瀰漫的戰場中殺了個七進七出。之後好不容易緩過來,有被李二帶人包圍,拼命的將戰馬轉動方向,讓他力量耗費了近半。
之後李寬那些石子,也是消耗力量的一個因素。李寬拉動彈弓雖然費勁,可是要用陌刀將石子磕飛,卻要耗費大量的心力,不僅要聽聲辨位,還要迅速做出判斷,陌刀飛速斬出,這一系列的動作又將他的體力耗費不少。
最後,兩人短兵相接,他迷迷糊糊的眼睛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使得他判斷出錯,那一刀劈的高了些,被李寬輕易的躲過,而李寬卻以逸待勞,一刀劈向馬腿,只要將刀固定住,駿馬飛馳的力量足以斬斷馬腿。之後薛萬徹被甩出,更是失了方寸,要知道人在空中是最沒有安全感的,薛萬徹能在空中還未落地就擋住李寬的那一刀,已經是不容小覷的了。
種種機緣巧合之下,薛萬徹這位歷史名將就被一個九歲小兒給活捉了。
“薛萬徹已被俘虜,爾等已被包圍,還不速速受降?”李寬稚嫩的聲音傳遍戰場,讓原本生出拼命之意的太子騎兵,失去了最後的勇氣,一個個看着半跪在地上被刀架着脖子的薛萬徹,全身的力氣在這一刻被抽走的乾乾淨淨,再也生不出反抗的勇氣。
也不知是誰第一個放下了手中的馬槊,馬槊掉到地上的聲響就像是會傳染一樣,一個個騎兵就這樣將手上的武器丟到了地上,等着接下來被俘虜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