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結束,散席的衆人口中所提的皆是杜荷與薛仁貴的那一戰。這比武較技,衆人不是沒有見過,但如此高水準的比武,卻不是想見就能夠見到的,一個個看的驚歎連連。
李世民在晚宴結束之後,也特地的讓人請杜荷、薛仁貴入他營帳一敘。
薛仁貴臉上滿是意外。
杜荷卻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笑着解釋道:“陛下愛才之心,遠遠不是你所能夠想象的。今日你的武藝足以讓他另眼相看,召見你,考驗你,不需要覺得驚奇,只需以平常心對待即可。”
薛仁貴本就是極其穩重的將帥之才,只因料想不到一場比賽便有此效果,經杜荷一說,心中也是一陣激動,能夠在李世民這種求才若渴的明君麾下效力,也是一種福分。也不多言,只是肅然的點了點頭。
杜荷帶着薛仁貴在皇帳內拜見了李世民。
李世民拿着一本《孫子兵法》在帳內研讀,見二人到來,讓他們各自在左右席子上入坐,也不客套,開門見山的笑道:“今日一戰,薛校尉的武藝讓朕大開眼界,欣喜無限。漢高祖皇帝在《大風歌》中高唱‘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正是因爲我大唐人才輩出,猛將不絕,纔有今日之勝。只是這將在謀不再勇,不知薛校尉可曾研習過兵法。”
薛仁貴如實道:“回陛下,末將祖上遺留下幾本兵法韜略,自幼研習。只是因爲家道中落,也買不起別的兵書,反反覆覆也就是那幾本。前不久,得杜將軍器重,加入左威衛,並送《孫子兵法》、《孫臏兵法》、《吳子兵法》、《尉繚子》等兵書三十六本,日夜研習,受益匪淺。”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撇了杜荷一眼,道:“那朕這裡要考考你了!《孫子兵法》始計篇中有言道、將、法、天、地,此爲何解?”
薛仁貴略作沉思道:“道者,指上司與部下目標相同,利益相同,意志統一,可以同生共死,而不會懼怕危險。天者,指晝夜、陰晴、寒暑、四季更替。地者,指地勢的高低,路程的遠近,地勢的險要、平坦與否,戰場的廣闊、狹窄,是生地還是死地等地理條件。將者,指將領足智多謀,賞罰有信,對部下真心關愛,勇敢果斷,軍紀嚴明。法者,指組織結構,責權劃分,人員編制,管理制度,資源保障,物資調配。爲君者,知此五者,國家強盛,不知此五者,衰敗落魄。爲將者,知此五者,勝;不知此五者,不勝。”
李世民再度問道:“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趨下,兵之形,避實而擊虛。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敵而制勝。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此又何解?”
薛仁貴答道:“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水根據地勢來決定流向,恰如軍隊根據敵情來採取克敵制勝的方略。是以用兵作戰沒有一成不變的態勢,正如流水沒有固定的形狀和去向。能夠根據敵情的變化而不斷的改變戰術,取得最後的勝利,可稱用兵如神。古之韓信,井陘之戰,背水爲營、拔幟易幟,今之陛下、李衛公,虎牢之戰,唐滅東突厥之戰,正是個中典範。”
杜荷微微一笑,薛仁貴說的三個例子,正是古之兵家,靈活用兵的典範。井陘之戰,韓信有漢兵不過三萬,而趙國卻有着號稱二十萬的雄兵。但韓信背水列陣,奇襲趙營,一舉殲滅號稱二十萬的趙軍,陣斬趙軍主將陳餘,活捉趙王歇,滅亡了項羽分封的趙國。虎牢之戰,唐滅東突厥之戰也是如此。虎牢之戰,李世民以三千戰十萬,唐滅東突厥之戰,李靖以三千精銳奇襲東突厥可汗城襄城。
這三場戰役都是主帥憑藉靈活多變的用兵戰術,以少勝多,以弱克強。
三個戰例,列舉的恰到好處。
李世民眼中閃過一絲欣喜之『色』,也意識到自己撿到寶了,繼續問道:“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霆,這又何解?”
薛仁貴隨口道:“部隊行動迅速時,當如狂風飛旋;行進從容時,當如森林徐徐展開;攻城掠地時,當如烈火迅猛;駐守防禦時,如大山巋然;軍情隱蔽時,當如烏雲蔽日;大軍出動時,當如雷霆萬鈞,此爲精兵之六要因素。有兵如此,則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李世民隨即又在《孫臏兵法》、《吳子兵法》、《尉繚子》等其他兵書上選擇難點來考薛仁貴,但薛仁貴對答如流,關鍵時候還會輔以史上經典的戰例,說出自己的新見解。一言一行,莫不讓李世民另眼相看。
雖然這只是紙上談兵的對話,並不能表現出一將的真正實力,但若論紙上談兵都做不到,更何況是實戰用兵?
到最後李世民雖未提拔薛仁貴,但很顯然已經記得了這一個名字。他讓薛仁貴先行退下,留杜荷談話,笑道:“這薛仁貴還真是讓朕驚訝。若使用得當,將會是一員智勇雙全的大將。他就交給你了,好好使用,不可辜負了他的這一身才華。”
杜荷笑着說是。
回到了營帳,因爲夜『色』已深,長樂、李雪雁的營帳皆黑乎乎的一片,這難得出來遊玩,二女不堪疲累,顯然已經先行睡去了。武媚孃的營帳卻是燈火通明,但帳內並無人影,反倒是自己的營帳倒影着苗條的黑影,精神一震,快步走進了帳中。
武媚娘在帳內奮筆直書,神情專注,沒有留意他的到來。
“在寫什麼?”杜荷在她身旁坐下,一手摟着那纖細的腰肢,將她拉近自己。
武媚娘微微一顫,顯然受到了不小的驚嚇,橫了他一眼,順從的將那近似無骨的身子,靠在了他的身上,將寫的東西遞到了杜荷的面前道:“是關於情報網的,不論是杜郎,還是我們武家,都處在風口浪尖上,想要建造一個不被發現的情報網還真不容易。爲防萬一,我是不能出面的,杜郎就更加不能了,武家人也不行。不過我在長安的這些年裡,經常物『色』一些不得志的人才,打算將他們培養起來,收爲己用。就曾遇到一位人才,他有着超乎常人分析判斷能力,適合擔任情報網的副手,忠心方面也不是問題。媚娘已經跟他談妥,我們以後並不打算正面接觸,而是利用書信往來。這就是我寫給他的要求意見。”
杜荷稍微看了一眼,便不在過問了。他知道武媚孃的能力,既然已經將情報的事情交給了她處理,就不打算過於『插』手,任由她發揮自己應有的實力,遂然笑道:“這個你做主就是了,你的本事我還不知道,有你處理,我放心。”
武媚娘聽出了愛郎話語中含有的那無盡的信任,心中就如抹了蜜汁一樣,雙眼水灣灣的,那神『色』欲語還休,配上那妖孽般『迷』人的容顏,讓人心中一『蕩』,旋即搖頭苦笑:“真是個妖精……”
武媚娘被叫做妖精,也不生氣,只是風情萬種的瞄了他一眼,道:“另外阿史那賀羅鶻的一切媚娘已經查出來了,他是突利可汗最小的兒子,當年突利敗於頡利投奔大唐的時候他才八歲,還是一個孩子,受到的一直是我大唐的教育,個『性』軟弱,沒有主見,一點兒也沒有草原人的『性』格。阿史那結社率想扶持他,我看十有**不懷好意。”
杜荷心中一動道:“可以確定嗎?”
武媚娘肯定的點頭道:“此事經過反覆查證,絕無虛假。”
杜荷雙眼一亮,笑道:“即是如此,那大事定矣!”他在武媚孃的額頭上輕輕的一吻道:“早些休息,情報網一事,不急於一時,別太勞累了,累壞了身子,我可要心疼死了……我去找陛下,就要到收網的時候了。”
武媚娘甜甜一笑,表示明白。
杜荷將阿史那結社率可能謀反的事情告訴了李世民。
李世民瞪圓了眼珠子,驚訝道:“這事你竟然知道了?”
杜荷心道:“果然,李世民果然早已知道阿史那結社率的用心,所以纔會有了這一次的狩獵。”他也故作訝異,眨了眨眼道:“難道岳父大人早就知道了?”
李世民也不再隱瞞,將實情告訴了杜荷,並且說了不告訴他的緣由:“匿名信上只寫了阿史那結社率一人,但這種事情,只是一人是不可能做到的。朕不知究竟有多少人蔘與此事,故而打算引蛇出洞。阿史那社爾正是嫌疑人之一,所以需要一個毫不知情的人與他接觸,以免打草驚蛇。只是想不到,你居然還能察覺阿史那結社率的反心,讓朕驚訝。”
杜荷恍然大悟,前因後果在腦中過濾一遍,想的明白,那匿名信應該就是阿史那卡拉寫的。歷史上他應該參與了刺殺行動,如今歷史已改,李世民今年沒有前往九成宮避暑,阿史那卡拉意外的改變了想法,告了阿史那結社率一狀,方纔有了今日之事。
不過李世民查的沒有自己深,得到的消息也沒有自己的多,想的辦法自然沒有自己想的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