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起這個桃園詩會啊,老夫倒是略有耳聞……”謝映登拿起桌案上的酒杯小酌了一口,笑着說道:“前年辭官之後,老夫偶然遊歷至此,當時只是想過來祭拜亡故的弟兄……倒是僥倖在詩會上認識了一個不錯的武學奇才。”
“哦?”李靖聞言,亦是饒有興致的轉頭朝他看去。旁邊伺候的老管家見貴人們有話要聊,便躬身告退了,離去前還小心將門帶上,免得冷風擾了屋內三人的興致。
席雲飛轉過身來,有些疑惑的隨口問道:“好好的詩會,怎麼還扯上武學奇才了?”說着,拿起酒杯與李靖碰了一下,溫熱的黃酒加了老薑和冰糖,深受兩位將軍的喜愛。
謝映登灑然一笑,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咂了咂嘴,開口說道:“詩會怎麼可能離得開武藝?難道二郎不知道君子六藝嗎……禮、樂、射、御、書、數……那詩會不僅有人吟詩作對,還有專門的馬球賽和舞劍射矢……才子吟詩舞劍,佳人禮樂擊鼓,哪裡的詩會不是這樣?!”
“呃……”席雲飛聞言一怔,有心想說自己看過的小說就不是這樣,可是想了想,初唐時期尚武成風,反倒是文人雅士少之又少,倒是自己先入爲主了。
李靖將酒杯放回桌上,問道:“映登剛剛說的那人……該不會是信本公六子,歐陽折梅吧?”
謝映登眼睛一眨,有些意外的頷首應道:“藥師也見過此子?”
李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何止見過,那小子的劍法還是我家夫人傳授,說起來,他還得叫老夫一聲師伯纔對。”
“難怪了,這小子一手劍法寓書於劍,走的是行雲流水的飄逸身法,當時老夫還在納悶怎麼如此熟悉,現在想想,可不就是尊夫人的紅拂流影劍嘛……嘖嘖嘖,這歐陽老小子還真是有福氣,生出來的兒女個個本事不凡……聽說去年還老來得子生了個小兒不是?”
李靖莞爾,笑着應道:“確是生了一個小兒,還是聖上賜的名,好像……單字一個通,取自博古通今之意,想來以後定也是一朵奇葩!”
旁邊席雲飛聽得目瞪口呆,歐陽詢今年六十九歲了,去年還老來得子,也就是說這老頭兒六十七歲還能播種,這就有點厲害了。
再說那個歐陽通……可不就是號稱與父齊名,有大小歐陽之稱的歐陽通嘛?那小子現在才一歲?
呵呵,真是有趣得緊啊……
“二郎在笑些什麼?”
“哦,沒有沒有,就是想起一些有趣的事兒來,呵呵,來,喝喝喝……”
······
與此同時,中山北路,貿易大廳。
門口負責接待的小廝迎來送往,有負責簽到發牌的,有負責端茶倒水的,有負責講解流程的,有負責帶路引導的……雖然具體負責的工作不同,但大家臉上都掛着同樣的笑容。
若說朔方最讓人羨慕的工作是什麼,非貿易大廳負責接待的小廝莫屬了,即便沒有任何學識,只要你能竭誠待客,每個月不僅有固定五百文的工錢,客戶每成交一筆單子,還有半成到一成不等的抽成,要知道貿易大廳至今交易額最少的單子也有五千貫之多呢。
“倒黴……費了半天口舌,原來不是來送錢,反而是來要錢的……”
“怎麼回事兒……剛剛那人是城東胡員外家的二公子吧……那可是本地有數的富戶啊。”
“我也這麼想啊……本以爲是來談買賣的,沒想到是找馬主事拉贊助的……”
“哦……對了,過些時日就是每年一度的桃園詩會……”
“可不是嘛……”
“說起這個……昨日馬主事談到的學習研討會,還有突厥語夜課……你報不報名?”
“當然要報名啦……我本身會一點簡單的突厥語,就是不會寫……除了突厥語,我還想報名學習高句麗語,就算不會寫,基本的交流也要會一些的……”
“你真厲害……我就不行了,突厥語到現在還不太會說……”
“嗨……慢慢來,眼下賺錢要緊……走走走,客人好似又來了不少……”
兩個負責接待的小廝在休息室裡藉着喝茶潤喉的檔口交流了片刻,望見大廳裡客商好似又變多了,急忙將茶杯放到桌上,站到門後的全身鏡前,理了理儀容,這才掛上一副笑臉,復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當中。
距離休息室不遠的一間接待室內。
馬周坐在上首,親自爲來人倒了一杯琥珀色的紅茶,這是席雲飛特地爲他買來的頂級茶葉,說是能調節什麼血糖,馬周聽得雲裡霧裡的,到最後只能無奈答應席雲飛,每日喝上幾壺,儘量少吃糖多喝茶……
“馬主事這茶色看着不簡單啊……”對面坐着兩個書生,其中一人馬周是認識的,其父便是迎春樓大東家周豐,算是熟人,但也只知道這孩子叫周小郎。至於另一個,是本地一豪紳之子,姓胡,在朔方的書生圈子裡地位不低,此時品茶的人便是這胡姓書生。
馬周聞言心中苦笑,再好喝的茶他也喝膩了,如今腦海裡就想着各種各樣的甜食,無奈的輕吁了一口氣,拿起茶壺又爲對方添了一杯,纔開口說道:“二位的來意馬某已然知曉,只是你們要的數額不低,馬某不便做主,回頭等我上報郎君,定會第一時間派人知會貴書院的。”
胡書生點了點頭,知道自己今日過來有些突兀,只是往年的桃園詩會都是由將軍府牽頭主辦,詩會所需的一應費用,也都是樑洛仁強勢讓城中商賈捐獻的。
這年頭,讀書人都有點看不起經商的,可是要用錢的時候,往往也只能想起這些經商的。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朔方東城的商賈心中不免對桃園詩會嗤之以鼻。
至於樑洛仁爲什麼肯爲他們這些書生出頭,說起來也很簡單,在統治者看來,讀書人都是人才,而這個年歲最缺的就是人才,所以樑洛仁爲了討好他們,便只能拿那些商賈開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