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菜園子的時候,天已經有些昏暗,接近半圓的上弦月掛在屋檐,皎潔而又明亮,這樣的月需要用心去體會,認真的看,甚至能夠看到月光裡隱藏的斑駁。
席雲飛收回目光,隨手抖了抖衣襬,入手溼了一片,不知道什麼時候露珠早就沾溼衣服,難怪覺着重了許多,還以爲是掛上了泥濘……
返回席家莊的路途必須要經過中山北路,席雲飛想了想,今晚便不回去吃了吧,瞧着不遠處燈火通明的中山路,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身爲它的締造者,卻是沒怎麼認真逛過這條街,說來有些慚愧。
沿着望江河河堤漫步前行,北橋的燈柱上早已經掛滿了杏黃色的燈籠,照亮了人來人往的路人,映射出一張張歡聲笑語的容顏。但這個時候的中山路還不是最熱鬧的時候,朔方沒有宵禁的規矩,許多人會呼朋引伴而來,尋一家酒館或者青樓,開始他們最爲期待的夜生活……
夜色便在如此這般的氣氛中不斷轉濃,月上中天,街道上過往的行人愈發的密集,偶爾有人大聲喊着某個人的名字,換來一聲迴應。街道上不時有火光沖天,引來圍觀人羣的驚歎,有些心思的商家會安排唱曲兒的姑娘攬客,茶館酒樓門口擺個小臺子,琴瑟和鳴,歌聲婉轉。
席雲飛雙手揹負慢慢走着,在外人看來,明明看上去是個半大不小的翩翩少年,卻總喜歡擺出一副老成世事的成熟模樣,讓人莞爾又不解。只是他出手闊綽,一會兒在賣羊肉串的小攤販前停下,拿上幾根烤的冒油的肉串大快朵頤起來,一會兒又走到賣豆花的攤子前駐足,喝上一碗常溫的豆花羹解膩,不用他付錢,還不等店家張嘴要錢的時候,就會出現一道高大的身影,將一吊銅錢拍在桌上……
一路走下來,邊吃邊看,竟也吃得肚子鼓鼓,席雲飛看了一眼旁邊賣燒雞的攤子,那燒雞在炭火上不斷滴油,滋滋聲中伴着香料獨有的香氣,讓人忍不住直咽口水。
“老闆,來兩隻,打包帶走……”
席雲飛正猶豫要不要買上一隻,卻不想身後有人插了隊,愣了愣,往炭火上一看,可不就剩下兩隻嘛……本着身爲吃貨的尊嚴,席雲飛急忙喊道:“慢着,是我先來的……先給我來一隻。”這段時間坐久了朔方之主的高位,突然開口,竟是有些咄咄逼人。
那賣烤雞的中年人本已經做好收攤打算,聞言停下手上的動作朝席雲飛看來,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一路過來,所有商販都忙着照顧營生,誰能想到席雲飛會在這個時候自己出來買東西?當然,可能也有不認識,沒見過席雲飛的人。
但是這個賣烤雞的商販卻是對席雲飛不陌生的,因爲他的烤雞配方就是從商會買的,不僅如此,烤雞用到的調味料和香料,也都是從商會採購,天天在商會進進出出,他因此有幸見過席雲飛幾次……不會看錯。
見商販神情錯愕且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席雲飛急忙朝他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商販見狀一怔,本想走出來行禮的,看了一眼人來人往的街道,便明白了席雲飛的用意。
接着,商販還是激動的朝席雲飛頷首一禮,趕忙提過炭火上烘烤的兩隻烤雞,三下五除二切成整齊的雞塊:“郎……客人能吃辣嗎?”
席雲飛知道這商販認出了自己,未免不必要的麻煩,點頭道:“微辣即可……”
只是話還沒有說完,身後一道身影閃了進來,席雲飛只覺得有股幽香撲鼻,接着便聽到熟悉的聲音:“老闆,是我先叫的***!?”
“呃……”那賣烤雞的中年人疑惑的擡頭朝他看去,本想呵斥一聲老子愛賣給誰就賣給誰,不成想只是一眼就看呆了。
席雲飛眉心一蹙,敢在自己的地盤鬧事,這個傢伙就該抓到地牢裡讓王元好好伺候一番纔對,難道不知道先來後到的道理嗎?
無語的轉頭看去,因爲身高關係,席雲飛先是看到了對方的脖頸……腦海裡不自覺的浮現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讚美。那一句領如蝤蠐誇的應該就是像他這般又長又好看的脖子吧?
席雲飛視線慢慢上移,接着瞳孔越來越大……“人、人/妖?”席雲飛急忙又朝他的脖子看去,確定是有喉結的之後,視線難以置信的在對方臉上停留了下來。
或許是感受到席雲飛這道異樣的目光,來人有些不喜的收了收領口,復又朝那同樣看呆了的中年商販道:“剛剛是我先叫的***,你怎麼能夠先賣給他?”
那中年商販此時也是如夢初醒,這人聲音中正渾厚,是男子無疑啊?可是……他高堂的,長得也太好看了一些,害得勞資差點……咳咳咳。
中年商販有些尷尬的咳了兩聲,剛好也將席雲飛喚醒了過來,一老一少相視一眼,都是有些雙頰發燙,特別是席雲飛,剛剛他可是直接看傻了的。
爲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席雲飛朝中年商販擺了擺手:“兩隻都給他吧……”
那中年商販糯糯的點了點頭,偷偷又瞄了那人一眼,暗道一聲可惜了那張臉,才低頭將燒雞裝好遞給對方。
那人也沒在糾結,接過燒雞付過錢後,居高臨下的瞥了席雲飛一眼,眼裡些許慍惱,但卻沒再多說什麼,而是直接擡腳遁入了熙熙囔囔的人羣中,消失在席雲飛的視野裡。
席雲飛目送對方離去,轉過頭來幽幽嘆了一口氣,暗道自己太年輕,剛剛竟然有心動的感覺,差點被一個男人給掰彎了,嘖嘖嘖,丟人啊。
就在席雲飛懺悔不已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有人說道:
“那人不就是對出‘煙鎖池塘柳’的大才嘛……”
“不錯,不止是‘煙鎖池塘柳’,其餘幾個對子也是他對出來的……”
“信本公家的麒麟兒……歐陽折梅……”
“看來今年的桃園詩會又要熱鬧了!”
“……”
“歐陽折梅?”
席雲飛聽着不遠處那兩個書生的議論,忽然想起了謝映登和李靖曾經說過的那個武學奇才……
還有昨天馬周送上來的幾個對子,當時自己也頗爲驚訝,竟然有人能夠對出那幾個千古絕對?不過當時只覺得正常,畢竟對對子是古人的家常便飯……
如今一聽才知道,原來竟都是那個人/妖,不對,美男子一個人對出來的,這倒是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