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長孫……這事兒跟長孫枳有什麼關係?”
柳奭蹙眉問道,同時臉上滿是不解之色,這方超要自己搬走,跟人家郡守何干?
方超聞言,先是一怔,接着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情,開口道:“恕我直言,柳家主該不會……什麼都不知道就到朔方來了吧?”
柳奭愣了愣,見方超眼裡有促狹神情,沉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從剛纔開始就盡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現在是你觸犯了我柳氏的顏面,難道你以爲憑几句話就能糊弄過去?”
“我……”方超自然不敢跟柳奭放對,見他態度依舊強硬,心中沒好氣的啐了一聲,伸手指着桌案上的黑名單,道:“柳家主可知道,這東西代表的意義?”
柳奭皺着眉頭瞪了方超一眼,纔拿起桌上那純黑色的帖子,同時盯着正面的三個白字,臉色越來越黑。
柳奭眼角抽抽,這黑白之色向來忌諱,方超是活得不耐煩了嗎,竟然拿這種玩意兒來讓自己添堵?
不過,柳奭還是翻開了黑名單,裡面的內容讓他更是目呲欲裂。
跟封面上的內容一樣簡單,裡面用大大的四個白字寫着:河東柳氏。兩個字佔一面,書法蒼勁有力,一看就知道書寫之人造詣不低……但現在不是欣賞這些的時候。
“混賬!”
啪~
柳奭將黑名單丟到方超臉上,但後者卻不躲不閃。
“你這是什麼意思?爲我柳氏立靈位?此等侮辱,你認爲你小小方家承受得住我的怒火?”
方超擡頭看了一眼柳奭,表情平靜,接着低頭撿起黑名單,冷聲道:“柳家主太高看在下了,這黑名單可不是誰想發都能發的……”
頓了頓,方超將黑名單收進懷裡,提醒道:“方某覺得柳家主還是應該調查清楚朔方如今的情況再來蹚這趟渾水爲妙,您連什麼是黑名單都不知道,就冒冒失失的跑到這裡,實在是對自己,也是對你們柳氏最大的不負責……言盡於此,方某就先告辭了。”
說完,方超直接轉身就要離去。
柳奭太陽穴青筋暴起,方超這一番話讓他雙頰生疼,什麼叫對柳氏最大的不負責,黃口小兒……大放厥詞……
走到門口的方超突然停了下來,頭也不回的說道:“柳家主不搬,我也不勉強你,我會立刻去商會將這處莊子轉讓出去……看在同樣是河東老鄉的份上,方某還是要提醒您一句,朔方席氏的力量和手段,是連長安的束手無策的存在……言盡於此,告辭!”
“你……”
柳奭聞言,陡然站起,有心想要問方超何出此言,但對方決絕的背影讓他無從開口。
特別是他爲了不攪入紛爭,竟然要將這麼賺錢的產業盤出去,難道真的是他方超大題小做?
一時間,柳奭也木了,胸口更是沒來由的難受,心跳不斷加速。
“家主。”
“嗯?”
堂屋裡,除了柳奭,還有負責端茶遞水的老嬤嬤,此時說話的便是她。
“家主,老奴知道那個黑名單的意思,本來還以爲是娘子找的藉口,但剛剛那姓方的一番話,卻是讓老奴心中隱隱不安。”
“什麼意思?”柳奭聞言一怔。
老嬤嬤不敢直視其眼,思忖了一番,道:“老奴跟娘子要秘方的時候,娘子曾經說過,那廁紙的秘方是席家二郎給她的……還說,就算秘方給了咱們,柳氏也不能拿着秘方生產廁紙,否則就會被列入黑名單,害了柳氏……老奴當時只覺得娘子危言聳聽,胡亂找的藉口,就,就沒在意……”
“害了柳氏?”柳奭心中咯噔一跳。
老嬤嬤偷偷擡眼朝他看去,卻是看到一張陰晴不定的猙獰表情。
就在堂屋二人相繼沉默不久。
屋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人數顯然不少。
只見原本被安排出去尋找供貨商的族人們都一臉憤憤的走了進來。
柳豐見到柳奭,便大倒苦水:“家主,那商會的人太過份了,竟然慫恿城中的商賈不與我柳氏合作,我看這事兒一定跟那個馬周脫不開干係,真小人也……”
“報家主,那商會所屬的幾個產業全部拒絕爲我們供貨,不止是商會,城中幾個世家所屬的產業也拒絕與我們合作,這可如何是好?”
“小侄在同窗那裡打聽了一些消息,可能對我柳氏有用,但消息內容還未得到證實,或許有誇大之嫌。”
“嗯?”柳奭終於有反應,轉頭望去,說話的人是旁支的晚輩,年歲雖然不大,但頗有經商的天賦,此時正一臉忐忑的看着自己。
柳奭點了點頭,示意其他人先不要開口,朝那個二十出頭的青年,道:“祿兒說的消息是什麼,一一道來。”
“是。”青年聞言一喜,能夠得到家主賞識,對他來說機會難得。
整理了一番思緒,慢慢說道。
“關於這朔方席氏,倒是一個傳奇般的家族,最出名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席家大郎,一個是席家二郎,其餘族人倒是沒有任何名氣……”
“去年朔方東城易主,聽聞便是那席家大郎領着二百人,先是殺入將軍府,當場擊斃樑洛仁,然後於將軍府一番血戰後,憑藉預先的佈局,收服李正寶……”
“不久後,程將軍與柴駙馬聯袂而來,朔方東城從此變成大唐的土地,可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柴駙馬纔剛抵達朔方第二天,便與席家兄弟發生了爭執,若不是程將軍及時出現和事,怕是要引發一場血戰……”
“席家與柴駙馬內鬥還沒結束,樑師都便領着大軍誓要奪回朔方東城,同時到來的還有一千突厥狼騎,不過,他們都沒討到好,樑師都連夜攻城,用兵也是奇詭,就在北城門即將被樑軍攻陷的時候,席家出手了,憑藉雷火之利,殺了樑師都一個措手不及……還生擒了那一千突厥狼騎。”
“雷火?”柳奭眉心緊蹙,這些消息一件比一件更讓他震撼。
“不錯,這雷火據說是殺人的利器,年底的時候,樑師都派出精銳奇襲延州白石城,想趁着柴駙馬領軍駐守朔方的檔口洗劫白石城,可是,偏偏那日席家大郎領着二百人在附近打獵,也是依靠雷火,輕輕鬆鬆就生擒了帶兵劫掠的辛獠兒,至今還關在朔方的地牢裡。”
“這……”在座的幾人都是面面相覷,滿臉的忐忑和擔憂,世家再厲害,也不敢跟一個國家放對,更何況依託突厥的樑師都並不好相與。
“後來更是可怕……那席家二郎想要種植幾種高產的作物,只是因爲土地良田不夠,他就發兵朔方西城,聽說不僅一個日夜就打進皇城,還活捉了樑師都……”
“呵呵,言過其實了吧,這明顯是朝廷的佈局,樑國之所以覆滅,還有這朔方東城之所以能夠這麼輕鬆拿下,肯定都是長安那邊早就滲透了人手……”
“不是的。”青年皺着眉頭,朝打斷他的柳豐看去,接着道:“雖然朔方,包括原先樑國的三州之地,如今都算是我大唐的國土,但是在朔方這一郡之地,真正的話事人不是郡守長孫枳,反而是那個還未及冠的席家二郎。”
“荒唐……”柳豐嗤之以鼻。
“柳管事不信可以去問,就算是長孫枳,也因爲黑名單之事被席家整得服服帖帖,如今天天躲在郡守府養花種草,整個朔方之所以能經營得井井有條,他根本沒有任何出力,全部都是朔方席氏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