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日,小姨劉英的情緒非常高漲,天天拉着姐姐劉氏張羅李青兒嫁妝的事情。
這馬周和李青兒之間,本就是順理成章的好姻緣,不過,馬周老家據說還有一些親戚,若是成親,也不知道該在朔方落戶,還是搬回老家傅州去。
說是談論嫁妝,但以席雲飛的本事,肯定不會讓表姐的嫁妝寒磣了去,所以劉英最擔心的還是馬周那邊的安排,所謂鹹吃蘿蔔淡操心就是這個意思,反倒操心起男方的家務事來了。
飯桌上,兩個老姐妹談得興起,卻是將席如慧這個丫頭晾在了一旁,讓這小丫頭有機會找席雲飛撒嬌賣萌,又好生忽悠了一些零食,說是要分給她的長樂姐姐。
說起長樂公主李麗質,席雲飛心裡總覺得怪怪的,這兩日都沒見過李麗質,也不知道這丫頭爲什麼躲着自己。
去李淵那邊喝茶下棋的時候,據說前一刻還在,聽說他來了,便急匆匆躲進了屋裡。
搞得李淵好幾次要挾席雲飛,別對他寶貝孫女兒有什麼禽獸想法。
席雲飛只得尷尬否定,畢竟李麗質和他的年紀相差甚大,等那丫頭能嫁人的時候,說不定他已經有了家室……
吃完飯後,席雲飛抱着席如慧在莊子裡溜着彎,權當消食,兄妹倆晃悠悠走着,不知不覺到了柳三夫婦的小院。
席雲飛心想着也不知道柳如是身體好些沒有,便順便進去看看。
沒成想,在院子裡剛好碰上他們一家‘三口’。
“呦,三叔,花嬸,柳姑娘,正吃着呢!”
飯桌上的食物都是席家莊後廚統一準備的,席雲飛他們家吃什麼,莊子裡的村民們也吃什麼。
柳三見席雲飛抱着席如慧來訪,笑着站了起來,從屋裡又拿出兩張矮凳子來。
“呵呵,這雨後屋裡總是潮潮的,我看院子外頭清新宜人,便將餐桌搬了出來,來,坐坐坐。”
花嬸放下碗筷,也站了起來,走到席雲飛面前,將席如慧抱了過去,笑着說道:“飯吃過了嗎?來,快讓嬸嬸抱抱……”
席雲飛笑着將三妹遞給花嬸,點頭寒暄了幾句,坐下後,看向餐桌旁站着的柳如是。
“三叔,花嬸,您二位就不要跟我客氣了,我這剛吃完飯,就想着過來看看,看到柳姑娘這氣色後,我就放心多了,看來這皇宮裡的嬤嬤本事不差,呵呵。”
柳如是斂衽而拜,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眉眼已經有了一些血氣,輕聲細語的頷首謝道:“此番多謝郎君搭救,如是感激不盡!”
席雲飛笑呵呵的擺了擺手:“柳姑娘客氣了,你即是花嬸的女兒,便是我席雲飛的姐妹家人,即是姐妹家人,便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花嬸聞言,雙眼微紅,咬着下脣重重看了一眼席雲飛,心中感恩萬分。
“對了,那庚帖?”席雲飛見氛圍不對,急忙轉移話題。
花嬸雙眼大亮,笑着謝道:“收到了,收到了,前夜你娘便送了過來,還是二郎本事大,花嬸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了。”
“呵呵,那就好,不過,這次我倒是沒怎麼出力,是他司馬家家主主動送來的,卻是省了我一番功夫……”說着,席雲飛與柳三叔相視一眼,道:“三叔,一會兒吃完飯,咱們聊聊?!”
柳三聞言,眉心微蹙,深深看了花嬸和柳如是一眼,彷彿在心裡下定了決心,微微頷首:“那就去茶室坐會兒,剛好你上次送來的毛尖兒我還沒喝呢。”
席雲飛朝柳三重重點了點頭:“那我先去茶室等您。”
“好。”
說着,席雲飛起身,就要朝茶室走去。
可不曾想,一直沉默寡言的柳如是突然放下碗筷,開口道:“郎君……”
“嗯?”席雲飛轉頭朝她看去,只見柳如是低眉垂目,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席雲飛朝柳三和花嬸望去,二者朝他搖了搖頭,臉上也滿是疑惑。
柳如是雙手交疊在前,忐忑的互相攥在一起,白皙而纖細的手指被她按出了片片紅印。
“郎君,我,我有一事相求。”
席雲飛聞言一怔,看了一眼柳三和花嬸,才頷首道:“柳姑娘但說無妨,別說是一件,只要我能辦到,就是十件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柳如是聞言,慢慢擡起頭來,視線在花嬸身上有短暫的停留,最後直視席雲飛,道:“我想,單獨與郎君說。”
“這……”
席雲飛看向花嬸,見花嬸朝他點頭,才應道:“那好吧,我們去茶室說。”
······
二人一前一後,走到院子偏房的小茶室裡。
席雲飛爲了避嫌,負手站在窗前,背對着柳如是,道:“柳姑娘想說什麼,但說無妨。”
柳如是神情糾結,走入茶室後,反身將門掩上,確定柳三和花嬸沒有跟來後,突然雙腿一軟,直接跪在地上。
“郎君,我求求您,放過我爹吧!”
“什麼……”席雲飛聞言,震驚得無以復加,轉頭看來,只見柳如是跪在地上,一臉乞求的看着他,原本無神的雙眼已經滿是淚光涌動。
“你這是幹什麼,快快起來。”
席雲飛顧不了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避諱,疾走幾步,將柳如是一把拉了起來,不解道:“柳姑娘這又是爲何?那柳奭將你折磨成這樣,你竟還替他求情不成?”
柳如是哭得悽苦,身子軟綿,只能半倚半靠的掛在席雲飛身上,聽到席雲飛問題,眼裡苦澀之意更甚,哽咽了兩聲,搖頭哭着解釋道:“郎君爲我出氣,如是自是感激不盡,也知道不能再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但是……那人,畢竟是我爹。”
“你……”席雲飛無言以對。
柳如是繼續哭着說道:“我已經知道郎君和三叔打算對家族出手,我……我……只求郎君能夠放過我柳家,放過我爹,我求求您了……”
席雲飛看着懷中哭成淚人的柳如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雖然心中有些恨其不爭吧,但這丫頭都這樣了還想着她那個該死的老爹,如此至純至孝,卻怎麼也叫人怨不起來。
“你,你先坐下,坐下慢慢說,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什麼這麼在意那個把你害成這樣的家族,但只要你自己不追究,我也不會去多管閒事的。”
席雲飛無奈的將柳如是扶到茶桌旁,將她慢慢放到一張蒲團上坐好,道:“只是,這事兒你跟三叔還有花嬸他們商量過嗎?”
柳如是聞言,身子微顫,低垂着眉眼,輕輕搖了搖頭,眼淚順着臉頰從下巴滴落裙襬,讓人不由得心生愛憐。
席雲飛單手捂臉,無語的直接坐在茶桌上,看了一眼手臂上溼成一片的衣袖,道:“其實這事兒有大半是因你而起,你不追究,我這邊自是沒什麼問題,可花嬸畢竟是你娘,她看到自己的女兒被人……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我覺得給他柳奭一點教訓也沒錯。”
“郎君!”柳如是聞言,一把拉住席雲飛的手臂,梨花帶雨的眼眸裡滿是懇求。
“你這……”席雲飛見她神色異常認真,知道這丫頭心意已決,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憋在嘴裡的一些話語也被她的眼淚逼了回去,見柳如是如此央求自己,只好點頭道:“好吧,那我就不再追究了,三叔和花嬸那邊,我會去說的。”
柳如是聞言,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起身就要拜謝,可是一句“謝謝郎君”還沒說完,突然兩眼一黑,雙脣發白,人便栽進了席雲飛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