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永昌坊。
坊門守衛森嚴,區別於守衛京城的千牛衛,永昌坊的守備自成一軍。
這裡原本居住着四位兄弟姐妹,如今幾年過去,轉眼只剩下平陽公主一人。
馬車從坊門口經過,守衛們躬身一禮後,目送馬車停靠在道路右側的第一座府邸。
門簾拉開,府門等候的女衛送來一張小椅子,方便車裡的人下車。
木紫衣輕快的跳了下來,擡頭與幾個女衛相視一笑,顯然彼此都是認識的。
“幾位姐姐別來無恙!”
“小紫衣終於來了,算算已經快一年沒見了吧。”
木紫衣一聽,鼻頭微微泛酸,紅着眼連連點頭,抓着幾個女衛的手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自從被平陽公主帶在身邊,木紫衣身邊就沒有出現過什麼同齡人,小時候也就沒有什麼玩伴,都是女衛裡的姐姐陪着她,不是玩,就是各種訓練……
雖然曾經的歲月並沒有什麼快樂的回憶,但在木紫衣心中,這些女衛的姐姐就是她的童年,那一個個咬牙堅持的日夜裡,陪在自己身邊的都是她們。
“小紫衣又要哭鼻子咯,呵呵呵……”
女衛們此刻也是眼眶泛紅,側身笑話木紫衣的同時,好幾個都是抿着嘴說不出話來。
平陽公主下了馬車後,原本已經平靜的情緒,又被點燃,女衛裡的姑娘們,都是戰爭的遺孤,在她眼裡跟自己親生孩子沒有什麼區別。
見幾個孩子相擁而泣,平陽公主沒有上前打斷,而是靜靜的站在一旁,讓她們好好發泄一番。
約莫一炷香後。
公主府內,木紫衣站在院子正中央,旁邊擺着幾個大木箱子,神神秘秘的。
平陽公主坐在涼亭裡,看着木紫衣獻寶似的拿出一件件在長安都堪稱奢侈品的物件兒。
“澄澄姐,這座半身鏡送給你……”
“招娣姐,這盒沐浴套裝是給你的……”
“青燕姐姐,我還記得你喜歡收集梳子,這把鐵齒梳你看喜不喜歡……”
木紫衣記得院子裡所有女衛的名字,同時也記得她們的喜好。
幾箱子禮物,前後不過盞茶功夫,便送得七七八八。
最後剩下幾件,女衛們相視一笑,紛紛朝涼亭裡看熱鬧的平陽公主看去。
平陽公主知道,這是輪到自己了。
木紫衣將幾件禮物攏歸到一個箱子裡,在兩個女衛的幫助下,扶到涼亭外。
“這些都是給我的?”
平陽公主也是女人,見狀,已經迫不及待的走出了涼亭,剛開口,眼睛就被箱子裡的幾件精緻之物拉了去。
木紫衣莞爾一笑,從箱子裡拿出一個珠光寶氣的盒子。
“這是何物?”
平陽公主心中好奇得緊,剛剛木紫衣送了一圈,唯獨這個盒子沒有送出去,看來是她專門爲自己準備的……
木紫衣先是歉然的朝幾個女衛說道:“幾位姐姐見諒,這座梳妝檯目前產量有限,因爲都是純手工打造。”
她一邊說着,一邊將盒子放到大箱子蓋上,然後按下盒子一側的機括,便見那盒子自動彈開。
盒子的頂蓋緩緩掀開,映入眼簾的是一面半身鏡,但這還不算完,只見半身鏡又從中間分開成兩扇側簾,鏡子後面又出現一面鏡子。
兩扇側簾分開後,剛剛好與後面那面鏡子拼接在一起,形成一面造型奇特的大鏡子。
就在幾個女衛驚呼之際,木紫衣伸手在盒子底部按了一下。
原本就因爲鏡子變化被驚得不行的女衛們,又再一次驚叫出聲。
只見中間那面半身鏡的底部,突然亮出一道柔和的白光。
本來正在照鏡子的平陽公主,因爲角度問題,光線無法很好的反射出臉部妝容。
現下這白光一亮,前後的效果簡直翻天覆地。
鏡子裡的平陽公主整個人顯得容光煥發,濃密的眼睫毛忽閃忽閃,落在那三面連體的鏡子上,顯得那麼生動,而又真實。
“一面鏡子,三種角度,這梳妝檯也是朔方新出的物件兒嗎?”
“還有那下面的白光,應該是電燈吧,可這電又從哪裡來啊?”
有人忍不住開口來問,女人天生愛美,哪怕是整日裡喊打喊殺的女衛們。
木紫衣咯咯直笑,搖頭道:“這是小規模製造的梳妝檯,一開始是我家二郎打造來送給大嫂的……至於電,你們看看下面的暗匣,裡面有兩顆電池,用完了換新的就成。”
“哎喲喲,我家二郎!”
木紫衣話音剛落,幾個女衛相擁着便開始起鬨。
“哈哈哈,咱們家小紫衣這是已經認了門了呀,以後咱們要叫席夫人咯。”
“討厭,青燕姐姐再這樣,鐵齒梳不給你了。”
“別別別,姐姐就是替你高興,不笑你,不笑你,哈哈哈……”
“你還笑!”木紫衣紅着臉直接躲進平陽公主懷裡。
平陽公主揚着嘴角,對那幾個調皮的女衛搖了搖頭,吩咐道:“好了,禮物收到就都散了吧,府裡還沒有收到禮物的人,回頭讓她們到嬤嬤那裡領賞錢。”
女衛們頷首應下,爲首的女衛臨走前,拍了拍木紫衣的後背,問道:“小紫衣,你家二郎晚上要是回來,就讓他住到南苑的廂房去,姐姐一會兒就讓人整理歸置妥當。”
“死青燕姐姐,我真的不理你了……”
看着倆女又打鬧了一番,平陽公主才適時打斷她們。
那叫青燕的女衛走後,平陽公主拉着木紫衣坐回涼亭。
“紫衣,這一年來,你過得還好嗎,席家二郎待你如何?”
平陽公主早已經將木紫衣當成親生女兒看待,問這些問題的時候,多少帶着一副審訊的意味。
木紫衣小臉兒因爲剛剛的追鬧,現在還紅撲撲的,聽到平陽公主問話後,更加明豔了幾分。
“他對我,挺好的……嗯,很好!”
原本木紫衣還想委婉的表達一番,可看了一眼平陽公主,生怕她誤會席雲飛對自己不好,乾脆直接以兩個字作爲結尾。
“很好?那就是真的待你不錯了,如此,爲娘也就放心將你交給他呢!”
平陽公主握着木紫衣的小手,滿是不捨的說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今年也已經十六了,不好繼續再拖下去,回頭我讓人去朔方跟席劉氏知會一聲,這事兒該辦了。”
木紫衣心有所觸,迎着平陽公主慈愛的目光,眼淚又一次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如果她真的嫁給席雲飛,那是否意味着,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很怕,很怕以後見一次面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