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新坊三樓的小風波,並沒有傳揚出去。
此時此刻,文徵閣作爲主場,纔是最熱鬧的地方。
所謂的放生詩會,其實是一個很小範圍的集會,主要參與的都是在放生池有生意的世家。
其中又以清河崔氏和京兆韋氏爲首,兩家幾乎壟斷了放生池近七成的買賣。
放生詩會由來已久,從前朝開始就已經存在。
當時的放生詩會目的十分的單純,詩題也比較統一,既然是十月十五下元節,便基本離不開這樣的主題,因此活動也相對單調。
直到武德三年,科舉重開,放生詩會這樣的小詩會,才漸漸成爲士人們展示自己才學的舞臺。
早幾年也有出現一些趣事兒,周邊的商賈爲了得到放壽龜的特權,特地花重金從一些落魄寒門學子手裡買詩來比賽,記得有一年竟然還贏了。
當時不管是清河崔氏,還是京兆韋氏,都驚懼不已,然後接下來的一年裡,兩家幾乎成了整個長安的笑柄,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學子打敗,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裡去了。
那一年之後,兩家人對這個所謂的放生詩會便十分的重視,也因此開啓了兩家人的爭端,放生詩會的詩魁也是風水輪流轉,兩家你來我往輪流坐。
往年的放生詩會,多會以忠孝禮爲題,但並沒有規定一定要這樣,今年以美人爲題,其實倒是更加的新鮮,也讓廣大學子們像是見了腥的貓,一個個抓耳撓腮,躍躍欲試起來。
文徵閣一樓的大廳裡,陸陸續續有不少人站了起來,一些膽子大點的會說:“諸位兄臺,小生不才,剛好偶得一首佳作……”
然後自謙中帶着幾分自得,喜滋滋的看着自己的作品被一羣人品評,實際上卻將大半的注意力放到高臺上的評委席,能得到這些宿老認同,纔是最關鍵的啊。
不過,這個時候顯然還沒有到最熱鬧的時候,詩會要一直到酉時纔算結束,那個時候天光漸漸暗暗下來,剛好是放壽龜回家的好時辰。
所以,許多真正有大才的人,其實都不屑於這麼早表現自己,而是會將自己的詩作一改再改,或是再多準備一首,以備不時之需。
時間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中不斷流逝着,天邊的白雲漸漸染上了一抹落霞。
崔晟與他的幾個跟班開始有些坐不住了。
韋天真遲遲不出現,讓他有種有氣無處使的憋屈感。
不過,作爲主場代表,崔晟還是要保持風度的,偶爾朝對面韋氏的席位看去,當看到韋狌牲那個二愣子一副臭不要臉的表情時,恨不得拿起酒壺便丟將過去,砸死你個龜孫兒。
卻道那韋狌牲是真的紈絝慣了,自從得到那首好詩後,整個人直接是飄了,他身後也是呼朋引伴來的,一開始這羣人還有點心虛,畢竟這裡是比作詩,不是比誰更會泡妞。
可當他們看到韋狌牲準備的詩作後,一個個也不管那麼多了,對在座的書生們那是極盡嘲諷。
這些人平日裡在青樓姬館被這些書生打擊的體無完膚,今日難得有機會找回場子,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呢。
“狌牲,咱們還等什麼,直接把詩拿出來,堵住這幫人的狗嘴!”
幾個同伴已經有點坐不住了,嘴上再兇,別人都是不信的,還不如直接把詩拿出來打臉爽快。
這幫人雖然都是紈絝,但出身卻是不凡的,不說熟讀四書五經,但基本的鑑賞能力都有。
“是啊,狌牲,直接把詩拿出來打他們的臉,我還就不信了,那小子能比過咱們這首。”
韋狌牲沒好氣的瞥了他們一眼,果斷搖了搖頭:“不行,我姐說了,不到最後不能拿出來。”
“你姐,你姐,又是你姐,你姐都快嫁人了,你還怕個屁……”
“嫁人了也是我姐!”
“對哦,韋狌牲,你什麼時候把你爹的電動車開出來啊,不是說好帶我們去兜風的嗎?!”
紈絝就是紈絝,比起詩會,還是電動車更吸引他們一些。
“沒錯,沒錯,把電動車開出來,韋狌牲,你可是自己說的啊,要是做不到,別怪兄弟們不是人,你前天偷偷去崔氏麗春院的事情可屬於吃裡扒外啊。”
“這算什麼吃裡扒外,去個青樓而已。”
“怎麼就不算了,你家的青樓不香嗎,爲什麼去給人崔氏送錢啊,我告訴你姐去,看她打不打死你。”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們了,等今日詩會贏了再說,明日我就去京兆府,區區一輛電動車而已,我還就開了,有我姐撐腰,我爹也不敢拿我怎麼滴。”
“呦呦呦,我是不是聽錯了啊,等今日詩會贏了……韋狌牲,你是不是太不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裡了,這種話都敢隨便亂說,哈哈哈……”
韋狌牲幾人正在聊騷,沒想到因爲聲音太大,直接被隔壁桌聽了個徹底。
幾人扭頭看去,神色都是不善起來,韋狌牲咬牙切齒的說道:“鄭健,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你一個崔日成的狗腿子,有什麼資格跟我在這陰陽怪氣的。”
“狌牲哥,人家那個字念【晟】,不是日成……”身後的小夥伴好心提醒道。
韋狌牲紅着臉不爲所動,倔強的擺了擺手:“你懂個屁,崔日成不好聽嗎?”
隔壁桌那個叫鄭健的臉色頓時暗了下來:“韋狌牲,你可是太過分了,崔公子的名字也是你能隨意編排的?”
“呦,還崔公子了啊,你鄭健好歹也是世家出身,雖然是庶出,但你們滎陽鄭氏的人要是知道你這麼狗腿子,也不知道你會不會被打死啊。”
“你……哼,光會呈嘴上功夫有什麼意思,有本事,咱們比比!”
“比什麼?”韋狌牲隨口應道。
鄭健神色一動,將桌子上準備好的詩作展示出來,道:“這是我苦思冥想半日寫出來的美人詩,你韋狌牲不是很厲害嘛,來,咱們比比,你要是能贏了我,我以後見了你就繞道走。”
韋狌牲愣了愣,接着呵呵一笑:“此話當真?”
鄭健嘴角一揚,朝對面的崔晟望去,露出一副奸計得逞的表情。
其實他就是來試探一番的,這韋狌牲表現得如此底氣十足,的確讓人不安,所以崔晟讓他試試,讓韋狌牲準備好的詩作提前曝光,好讓他們有應對之策。
沒想到啊,這韋狌牲還真就上了當。
“哼,比就比,你鄭健這是自尋死路,回頭看到我韋大爺,記得繞道三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