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已經養成了某個習慣,或者說整個大唐全都養成了這個習慣,每當大家聽到李雲語氣輕飄飄,衆人反而會小心翼翼嚴肅以待。
因爲,這時候很可能會說大事。
果然只見李雲再次開口,語氣依舊顯得平平淡淡,道:“剛纔那個中年漢子,他的名字叫做武大!”
“武大?”李世民沉吟一番,略顯推測道:“聽起來像是山東那邊的起名習慣,民間百姓大多不識文字,給孩子起名一般按照排行冠之,這漢子既然名叫武大,想必是家中排行老大,如果朕猜的不錯,他小名很可能叫做大郎!”
李雲登時一怔,臉上現出古怪之色,隨即哭笑不得,啼笑皆非道:“要按您這說法,他豈不是應該叫做武大郎?”
李世民不知他爲何啼笑皆非,反而很是正經點點頭道:“山東那一帶,起名確如此。”
李雲連忙擺擺手,再次哭笑不得道:“陛下不要再說了,微臣剛纔要講的可不是武大名字,我僅僅是介紹一下他的名姓,免得老是中年漢子中年漢子稱呼他。”
“朕知道啊!”李世民看他一眼,很是好奇道:“朕也只是說了一句民間起名的習慣,爲何你這臭小子竟然表現的如此奇怪?”
李雲頓時被噎住。
這事還真不好解釋!
好半天過去之後,他才勉強找到一個藉口,道:“微臣準備著述一本書,書裡有個角色叫做武大郎,因爲活的太過可憐,所以纔會心有感觸。”
“你要寫書?”
李世民頓時被轉移注意力,忍不住道:“那可得好好寫。”
旁邊猛然河水嘩啦,但見李孝恭急急忙忙遊了過來,咋咋呼呼問道:“是不是那個西遊釋厄傳?你小子只講了開頭就沒了下文,若是寫書著述,先把這書寫完。”
河間郡王話音未落,又聽一個老臣緩緩開口,這老臣不是別人,正是大唐的宰相房玄齡,但見老房一邊慢慢遊水,一邊語帶感慨說道:“渤海國主若肯完成西遊釋厄傳,必成洛陽紙貴之奇景,老臣當初聽你講了開頭,這幾年一直惦記着豬八戒。”
李雲又是一愣,下意識道:“房相怎麼會惦記豬八戒?一般聽故事都喜歡孫悟空!”
“呵呵呵呵……”
老房慢悠悠一笑,道:“老臣只是覺得,豬八戒活的才叫實在,孫悟空雖然戰天鬥地,可他的結局怕是不會太妙。人若覬覦太多,總歸不是好事。”
這話說的意味深長,很容易引人深思,李雲心裡微微一動,一臉若有所思看着房玄齡。
房玄齡面上仍舊掛着淡笑,似乎並不害怕李雲盯着自己看。
李世民突然開口輕哼一聲,冷冷道:“房喬,你把朕的侄子當成什麼了?收起你敲山震虎那一套,即使敲山震虎也輪不到你來敲。”
皇帝出聲呵斥,老房卻臉色不變,反而語氣變得嚴肅,鄭重開口道:“渤海國主之威望,委實有點太高也,自古有功高震主之說,何不提早做出預防,陛下您也知道,當年您並不想玄武門喋血,只因您威望太高,麾下就有了想法,一旦到了那種地步,那個位子不爭也得爭。”
“混賬!”李世民勃然大怒,幾乎咆哮道:“李雲不是朕,他並不想當皇帝。”
“那可一不定!”
房玄齡毫無畏懼,一臉嚴正道:“陛下當初也不想當皇帝,最後還不是成了九五至尊?”
這分明是針鋒相對,想用曾經的實例勸諫皇帝。
哪知李世民再次一吼,大聲道:“汝猜錯了,朕當初想當……”
房玄齡登時呆住。
這還怎麼勸諫?
皇帝自己都說了,他當初就是想當皇帝,而李雲卻沒有爭奪之心,所以伯侄兩人肯定不一樣。
誰也沒有想到,皇帝會和宰相吵起來。
一個是爲了勸諫!
一個是爲了拒勸!
明明是李雲要說他的事,結果卻歪樓歪到皇權上面,此時河中還有幾個重臣,看到這副景象全都後退開去。
“陛下!”
李雲突然開口,語帶鄭重道:“其實您也錯了,世上怎會有人不想當皇帝?臣也是人,豈能和人不一樣?”
這次輪到李世民臉色發呆!
李雲呵呵一笑,緊跟着道:“不過我即使想當皇帝,也不會爭搶自家親戚的國土,天下大的很,大到你們不敢想象的地步。”
說着停了一停,語氣隱隱變得鏗鏘,忽然緩緩吐出八個字,一字一頓道:“我若立國,必爲大帝。”
我若立國,必爲大帝。
這話說的霸氣異常。
什麼情況才能稱得上大帝?
李世民現在都稱不上大帝。
但凡大帝這個稱號,得是威壓四方八千里,麾下八百諸侯,國土綿延萬里,大帝一怒,天搖地動,不管周圍大國還是小國,都得噤若寒蟬膽戰心驚。
想要達成這一種威勢,目前的大唐根本做不到。
大唐才和突厥盟約沒幾年,東邊的遼東乃是李雲剛剛滅掉,除了這兩個地方以外,西邊和西南全都虎視眈眈,比如西域三十六國,比如劍南道旁邊的吐蕃,羣狼環伺,並不安穩。”
這樣的大唐算不上雄霸之國。
所以,李世民稱不上大帝。
而李雲卻說要做就做大帝,言下之意顯然不會指染大唐。
河中幾人突然沉默不語,似乎都在猜測李雲這話到底是真是假。
好半天過去之後,李世民才緩緩開口道:“說說你的想法,朕很想聽上一聽。”
“嘿!”
李雲忽然嘿了一樣,語氣帶着莫名古怪,道:“世間之事,真是奇妙,明明咱們話題歪了樓,想不到歪了半天竟然歪到正點子上。”
說着擡頭看向李世民,一臉誠懇微笑道:“陛下您肯定不敢相信,微臣剛纔要說的就是這個,我先以中年漢子武大作爲開端,其實要說的正是建立大帝之國構想……”
以一個小人物爲開端說大帝之國構想?
李世民眉頭微皺,顯然想不通這兩者有何關聯,旁邊房玄齡和李孝恭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好奇和迷惑。
皇帝三人幾乎同時看向李雲,目光之中都現出期待解惑的神色。
李雲輕輕吸了一口氣,順勢游到河水較淺的地方,他抄起水花朝着臉上拍了一拍,感受着河水驅散暑氣帶來的清爽,輕聲開口道:“世間至大者,當從小而論。”
皇帝三人下意識遊了過來。
李雲再次抄起水花拍了拍臉,又道:“武大,性格忠厚之人,曾是前隋民夫,淪落遼東爲奴,然則心性忠厚,可舍自己而顧他人,這種人雖然不容易發掘,但也不是不可或缺的人才,我之所以給他一個差事,無非是想給他一條養活孩子的路。”
李世民點了點頭,道:“朕猜也是如此,你這臭小子一向心腸柔軟。”
李雲並不接茬,只是繼續道:“我真正要做的事,勉強能從武大說起,武大被我安排成爲看門人,看守的是蒙童小學之門,不管有他沒他,小學都要建立,就算用他做事,他也只能看守一座小學,而我要建立的小學有多少,至少得是一千所起步……”
皇帝三人面面相覷,忍不住道:“小學應該就是民間所謂蒙學?建立一千所蒙學可是非同小可,就算你真有能力建成,又和大帝之國又和牽扯?”
“免費!”
“人才!”
“普及民衆知識!”
“提升全民素養!”
李雲一連開口四句,鄭重說出了他的思想,緊跟着又道:“我建這個蒙童小學,不似民間那種開蒙之學,民間蒙學雖然也能開蒙,可惜大多都是世家大族別有用心而建,不但要向學子收取學費,而且還在教育之時暗加遴選,目的很明確,只爲強大豪門……”
他說到這裡停了一停,緊跟着又道:“而我要建的蒙童小學,不存任何特殊目的,我只爲了免費普及知識,並且頒佈法令要求小孩子必須讀書!”
說到這裡又是停了一停,語氣忽然變得鄭重道:“陛下您應該注意到了,我用的詞語乃是必須……但凡我渤海國的子民,家中孩子必須讀書,哪怕窮的揭不開鍋,孩子父母也不準阻攔上學,一旦有所違逆者,嚴懲。”
李世民眉頭皺起!
旁邊房玄齡看了皇帝一眼,代替皇帝問出疑慮,道:“渤海國主若是如此,可曾想過開支何等巨大?光是一千所蒙學建築,恐怕就得耗費幾百萬貫。”
李雲呵呵一笑,淡淡道:“我有錢!”
房玄齡遲疑一下,目光忍不住看了看李世民,然後再次問道:“幾百萬貫只是建造所耗,此後還有更加駭人的開支,比如你要徵召讀書人爲用,讓他們負責蒙學的教導事務,一個蒙學最少需要十個蒙師,一千所蒙學加起來就得上萬人,老臣雖然不是戶部尚書,但也常找長孫無忌幫我算細賬,渤海國主你有沒有計算過,供養一萬個蒙師得花多少錢?”
老房不等李雲回答,先自苦笑一聲,道:“老臣也曾有過開設蒙學的念頭,卻被長孫無忌算完的賬目嚇了一跳,別說是上萬個蒙師,一千蒙師都得耗費很多錢……”
說着伸出一根手指,舉着衝向李雲擺了一擺,鄭重道:“一個蒙師,一月一貫,一千蒙師,一年萬貫,倘若供養上萬蒙師,最少也得開支十萬!”
李雲面色不變,淡淡道:“十萬貫而已,可算是小錢!”
房玄齡有些焦急,忍不住警醒他道:“這只是一年支出,蒙學乃是個持續經年的產業,若你開設十年蒙學,就得耗費百萬之巨。”
“那也不算太多!”李雲還是面色不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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