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天牢這個地方,無論是大理寺還是神侯府,與這個地方都有“解不開的緣分”,因爲之前的案子,天牢的守衛對於玄世璟大多都是認得的。
玄世璟有李二陛下的口諭,輕輕鬆鬆的就進了天牢,守衛也沒有盤查什麼,畢竟天子口諭這種事情,勳貴們還沒有膽量去瞎編什麼。
黨仁弘所在的牢房條件還不錯,畢竟之前也是大唐的功臣,即便是下了牢房,沒有上頭“特殊”的交待,牢房裡的守衛不會虧待這些下獄的高官勳貴的。
現在就將人得罪死了,誰知道將來人家有沒有東山再起的一天?在牢房裡做事做久了,都知道雪中送炭比錦上添花要好的多,沒事兒少去做那些落井下石的事兒。
這也是所謂的積德了。
“玄侯,這就是了。”牢房中的守衛將玄世璟帶到了黨仁弘的牢房門口,從腰間拿出鑰匙將牢房門上的鎖鏈打開,將玄世璟請了進去。
玄世璟這是第一次見到黨仁弘,牢房中的黨仁弘一頭灰白的頭髮已經散亂不堪,估計被馬周押送回長安的路上也是吃了不少苦頭,看其年紀約莫也快到了花甲之年了,似乎是長期放縱享樂,顯得有些肥碩,但是現在的他臉上的氣色卻不是很好,頜下的鬍鬚也是亂糟糟的,很久沒有打理的模樣。
黨仁弘的身上傳着的是便服而不是囚服,李二陛下還沒有在朝堂上給他定罪,所以在牢中也無須如此嚴格。
“你是?”黨仁弘擡起頭來看向玄世璟,他沒有聽說過玄世璟,當年玄世璟離開的時候他不在長安,而玄世璟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去廣州上任有段時日了,所以他與玄世璟之間可謂是素未謀面。
“玄世璟。”玄世璟說了自己的名字。
“東山侯?”黨仁弘說道。
雖然人不在長安,但是在廣州的他仍舊時刻注意着長安城這邊的一些風聞,前段時間玄世璟在長安城可謂是風頭無兩,一些消息自然被帶到了廣州,或許黨仁弘不認識他這個人,但是說出名字,黨仁弘卻是知道。
“正是。”玄世璟點頭。
“東山侯屈尊降貴來見老夫,不知有何貴幹。”黨仁弘擡着頭問道。
玄世璟拉開桌子旁邊的長條板凳,自顧自的坐了下來說道:“自然是爲了大人的案子而來,承蒙陛下厚愛,現在本侯頭上還掛着個大理寺少卿的虛銜。”
“那東山侯還真是年輕有爲了。”黨仁弘感慨道,看向玄世璟的目光有些複雜。
自己的兒子死的時候,與眼前的這個少年人一般大小吧,若是自己的兒子還活着,恐怕孫子也都已經這麼大了呢。
“還好,只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誰知他日又如何呢?”玄世璟說道:“其實本侯也是好奇,黨大人位居廣州都督,不可謂不位高權重,又爲何因爲些許黃白之物,葬送了自己,依照黨大人在廣州的權勢,若說正兒八經的生財,怕也是不缺門路吧。”
聞言,黨仁弘苦笑一聲:“門路?何爲門路?侯爺說的是商隊?廣州不似長安,若說財大氣粗,區區幾個商隊,又能有多少油水,像我這樣的人,活的越久,心中的貪念就越大,心裡想着吧,年輕那會兒生在了亂世,整日裡過的是軍伍生活,爲了大唐東征西討,到了老了,尋思着也該享享清福了,可是要想享福,也得有錢纔是,朝廷的俸祿想來東山侯爺也知道,養家餬口都是勉強......”
從黨仁弘的幾句話當中,玄世璟大概明白,黨仁弘是純粹的武將,雖然位高權重,但是心眼兒卻是死的很,沒有太多的花花腸子,甚至連長安城當中的“老實人”程咬金都比不上,一味的想着享福,卻又走上了一條邪門歪道。
做什麼來錢快?買官賣官,攔路搶劫,魚肉鄉里,縱容手下,殺人越貨。
這些他都做了,如願以償的享受到了,可是終究不長久,被馬周給碰上了。
而且,就算馬周不碰上,還會有別人頂上他,或者說是玄世璟將在秦嶺調查的事情公佈於衆,再順藤摸瓜摸到廣州去。
“爲了你,今日陛下休朝一天,一大清早朝中百官被擋在宮門外不得入,知道麼?”玄世璟淡淡的說道:“正是因爲你,因爲陛下知道,今天若是早朝照常進行,御史臺的御史彈劾你的摺子就會堆滿了陛下的書案,今日在朝堂上,文武百官就會逼着陛下表態處決了你,但是陛下於心不忍,陛下對你,仍舊惦念着往日的情分,陛下始終記得,你的兩個兒子是爲了大唐的江山,死在了戰場上。”
聽到玄世璟的話,黨仁弘愣了,呆呆的跪坐在原地。
“陛下說,你的二兒子死在了他的懷中,臨死之前他對陛下說,他不能盡孝了,讓陛下好好照顧你這個父親。”玄世璟接着說道。
聽到這裡,黨仁弘的心裡霎時間便已經崩潰了。
大兒子中了箭當場就死了,二兒子在被自己送到陛下那裡的時候仍有一息尚存,但是自己沒有來得及送走兒子,連兒子的遺言都不知道。
而這遺言,陛下也從未跟他提起過,但是這麼多年過去,陛下卻一直記得兒子臨終前的懇求,一直默默的照顧着自己,一直到現在,到了自己已經犯下死罪的時候,仍舊在照顧着自己。
“陛下!臣萬死啊!”黨仁弘跪在地上,衝着皇宮的方向一頭磕在了地上,痛哭不已:“臣知錯了,臣,大錯特錯啊!”
“陛下如今仍舊在冥思苦想,如何才能保你一命,而且讓本侯也想辦法,所以,今日本侯才特意到天牢之中來看望黨大人,其一是瞭解一番,其二是想看看黨大人這個人值不值得本侯去費周折保命,其三也是想讓黨大人在牢房中保重身體,就算不是爲了自己,也要爲了陛下。”玄世璟說道。
黨仁弘仍舊跪伏在地上抽泣,看的玄世璟也是一陣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