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洛羽兒看着來人,有些詫異。
夜色下,袁沐風繞過趙寒,走到凌若的身旁:
“你覺如何?”
凌若已站了起來,古木匣子回到了腰間,冷冷地看着袁沐風。
“哦,”袁沐風道,“今晚我去你門前敲門,見無人在家,所以才往這邊過來。”
“這麼晚了,你去找她做什麼?”
趙寒看着袁沐風:“你又怎麼知道,她在這裡?”
“凌若,”袁沐風沒理他,“我記得,今日出門時你是一個人的,爲何會和他……”
“回答他的話。”凌若道。
袁沐風看了眼少年,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
洛羽兒一奇。
她也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
是個幾寸見方的信封,前後各畫着一條錦鯉圖案,栩栩如生。
兩人手上的信封,一模一樣。
趙寒拿過洛羽兒手裡的,從裡面抽出一張紙來,火摺子打起。
那是張普通的厚繭紙,上面只寫着幾個小字:
城西舊庫,法師有難。
“這是個陷阱。”趙寒道。
洛羽兒一愕。
“從官驛到城西舊庫,”趙寒道,“這條是必經之路。那封信的用意,就是要讓你們連夜往這邊趕來,而那妖物又剛好在這裡殺人。
你說,這寫信的人想幹什麼?”
本待先收拾了那兩個,再輪到你們……
妖物的話,如在耳邊。
洛羽兒明白了。
我們這幾個人,正好就是所有參與辦案的除鬼法師。
這是要引我們過來,“一網打盡”。
“哪個王八大鳥蛋想這毒計,要把我們都殺了?”姜無懼道。
趙寒看着手裡的信。
今天,從去文書舊庫開始,一連串的遭遇,在腦海裡飛閃而過。
十幾年的戶籍典冊,裴大人回憶的往事,西秦將官假死情形的發現。
羽兒收到匿名信,在長橋被鬼子妖胎突然襲擊,神秘人物破陣救人……
“今晚要有大事發生。”他道。
“什麼大事?”洛羽兒道。
“來不及說了,”趙寒道,“我們必須立即趕回文書舊庫去找裴大人,印證我們的發現。
我斷定這裡頭,一定有重大的線索。”
“有多重大?”姜無懼道。
“重大到,有可能讓‘惡鬼’現出原形。”
“你們看!”
洛羽兒的手忽然擡了起來,指着趙寒等人的背後。
衆人的目光同時一轉。
遠處,來時文庫的方向,夜色濃重的城池裡,一道亮光沖天而起。
火光。
……
……
火舌像一朵紅雲,在夜空下蒸騰着,把老舊的樓閣整個捲了進去。
哭喊、逃跑、圍觀……
百姓人羣到處都是,亂糟糟的一鍋粥。
“趕緊救火,救火啊……”
文書舊庫的前方,曾謙站在人羣裡喊着,身上的官服被燒開了好幾個洞,露出被燒傷的皮膚。
可沒人理他。
“好不容易逃出來了,還救個屁火啊!”
旁邊,蔣懷氣喘吁吁地說着。
和曾謙不同,他只是官服有些狼狽,身上沒有半點燒傷痕跡。
“可是蔣大人,”曾謙道,“咱們上邽數十上百年的老文冊,可都在這裡頭……”
“你個蠢貨,要救你自己救……”
蔣懷轉身想逃,迎面一個黑影竄了出來,嚇了他一跳。
“裴大人呢?”是趙寒。
蔣懷看清了來人,官架子又上來了:
“大膽!本大人如今是上邽縣丞,你小小一個法師,竟敢這樣……”
“我再問一遍,裴大人呢?”
火光中,趙寒的臉上沒有半點的嬉笑,那眼神像刀子一樣,割在人的心上。
蔣懷一驚:
“我……我怎麼知道?
剛纔正在裡頭好好的,突然就起火了。
那又都是些文冊竹簡,火一下就竄起來了,我都差點沒逃出來,誰知道那老不死的在哪……”
“曾大人,裴大人在哪裡?”趙寒道。
“裴……裴大人?”
曾謙道,“哦我想起來了,趙法師你們走了之後,蔣大人進去巡視文庫,下官就在外頭整理名錄,等待蔣大人出來查看。
忽然那火就起來了。
蔣大人就跑了出來,下官當時也是驚了,就隨着逃了出來。
至於裴大人,他一直都沒出來過,我也沒見着啊。”
“一直沒出來?你確定?”趙寒道。
“是啊,這文庫就這麼一條通道,按理說……”
趙寒已經飛跑而出,向着大火中,那座搖搖欲墜的樓閣而去。
“那就要塌了,趙寒你不要去……”
“是啊寒老弟,什麼大事都比不上小命要緊……”
身後,洛羽兒和姜無懼一邊跑,一邊喊着。凌若卻停住了腳步,遠望着那個青衫少年的身軀。
“我有法力護身不怕的,你們跟着來,反而拖累我。
放心,這案子不破,我趙寒不會那麼容易就死!”
高喊聲中,趙寒一躍而起,消失在了烈火之中。
……
……
火舌到處都是,木樑不斷往下掉,樓閣隨時可能崩塌。層層熱浪撲面而來,好像就要把人烤熟了。
火海中,趙寒穿行向前。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即便法力通天,可這天地間的自然之法,也沒有人能夠徹底違背。
趙寒身上雖有玄光護體,也只能稍稍延緩火勢,並不能完全隔絕。
他剛纔的話,只是安慰夥伴而已。
快。
一定要在這文庫徹底倒塌前,找着裴大人!
越走越深,火海里,越來越多坍塌的書架,和燃燒的紙卷竹簡。
突然,一個影子映入眼來。
長案前頭,有個人正襟危坐、手執長毫,正在案上寫着什麼。
在他眼裡,四周熊熊的火焰、隨時要倒塌的危樓,就像不存在一樣。
“裴大人!”
趙寒幾步跑到了長案前,“跟我走!”
裴劭沒動。
“去哪?”老人淡淡道。
“外頭,逃生!”趙寒道。
“逃生?”
裴劭淡笑着,望了望四周那些燃燒着的書籍典冊:
“生在何方?”
“我知道,”趙寒語速飛快,“這舊庫是您十幾年的心血,毀了,您肯定心痛萬分。可心再痛,也不值得把命搭上。
跟我走!”
裴劭一笑,不再回答。
他舉起手裡的筆,蘸了蘸案頭的端硯裡、那快要被烤乾的墨汁,又在卷冊上寫了起來。
“那就得罪了!”
啪啪幾下,趙寒點了裴劭三處穴道。
“你做什麼?”裴劭道,“豈有此理,放開我,快放開我……”
趙寒一把拽住裴劭背到背上,玄光一起,整個人如彈簧般,消失在了火海之中。
轟隆!
長案上方的屋頂整個塌了下來,把一切都吞沒了。
……
……
體內的寒氣又冒了出來,和四周的火焰一起,一冷一熱,煎熬着趙寒的身體。
身上的玄光越來越弱,青衫被燒開一道道的口子。
背後,原本很輕的一個凡俗人體,像大山一樣的重。
耳邊,崩塌聲到處響起。
快,再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