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寒的表情嚴肅非常。
剛纔,招魂法術正在最關鍵的時刻,突然遭到一個外界的侵擾。
他正在全力施法,來不及做任何防範,鎖魂用的陰氣手臂碎裂,陣法被破。
整個招魂術,毀於一旦。
他望向了那個黑洞。
那是這個驚狼嶺上,陰氣最重的所在。
剛纔那股侵擾法陣的大力,就是從那裡面發出來的。
那洞底下會藏了什麼東西,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破了我的陣,還把所有的陰氣和魂魄都收了去?
爲什麼之前勘察地形的時候,並沒有發現?
長案上,洛元堂的身軀也不見了。
也被捲進去了。
趙寒幾步走到了黑洞邊上。
朦朧的月色下,黑洞裡,原先的鬼火磷光,還有那層黑色濃霧,不見了。
可還是黑幽幽的看不清楚,只在最下面,好像有些水面泛起的微光。
體內,一絲寒氣突然掠過,透心冷。
又來了?
剛纔陣法被破,自己身爲陣主,果然還是受了不少的影響。
山下,敵軍隆隆的腳步聲越來越大,一大片的火把光芒,越來越近。
趙寒一把撿起掉在地上的小木劍,渾身玄光再起,凌空一躍,墜入了黑色大洞之中。
……
……
頭出水面,上了岸。
眼前,是一個昏暗無比的洞穴。
半空中,千萬點鬼火飄蕩着,暗藍色的陰氣夾着腥臭味,瀰漫在四面八方。
地上,無數的孤魂野鬼跪在地上,朝着洞穴的深處。
那裡,縈繞着一團幽深的藍光,混沌不明。
原來這也是個“陰心”。
剛纔外面的那些鬼魂,都在這裡了。
可“陰心”只是個地界不是人,它不會主動去幹擾人的法術,更不會主動去招魂引魄。
那剛纔我的法陣,又是怎麼破的?
這些鬼魂,又是被什麼牽引到這裡來的?
鬼海的前頭,好像有個軀體躺在地上。
是洛伯父。
中年人的身上,本來紅潤的皮膚已變成了暗青色,臉色蒼白難看。
剛纔在“歸魂”的途中,突然被打斷。
不但散去的魂魄沒有歸體,就連還在體內的魂魄,都受到了嚴重的驚擾,
已經出現了“亂魂“之象。
必須馬上把散去的魂魄找着,渡回人體之內。
否則,洛伯父將會有魂飛魄散、身死神滅的危險。
玄光起!
小木劍再次憑空飛起,玄光又往鬼海照了出去。
這一回,鬼魂們沒有捂臉、沒有跪下,一點反應都沒有。
那道玄光卻好像認識路一樣,以詭異的曲線遊走着,突然定在了鬼海中央,某個跪着的鬼魂頭頂。
找到了!
口誦咒,手掐印。
再來,陰縛,魂歸!!
陰氣手臂再次凝結。
鬼手再出,分別抓住洛元堂的身體和那個跪着的魂魄,凌空扯了起來。
可魂魄在半空停住了。
原來它的身上,除了鬼手外,還被另外一條什麼東西綁着。那東西的另一頭,遠遠伸到洞穴的深處,那團混沌藍光的裡面。
管你什麼東西,羽兒爹爹的魂魄,必須救。
趙寒的腳下,鬥轉挪移,踏出日月星辰。
咒、印、步,三法並舉。
魂歸!!
砰!
那條東西好像斷裂了。
被鬼手拉扯着,洛元堂的魂魄化作一道陰光,嗖的從地上中年人的眉心處,鑽了進去。
洛元堂渾身猛地一抖,竟然離地浮了起來。
他臉上的顏色不斷變幻,渾身陰氣亂竄,隱隱有鬼哭的聲音。
這魂魄,在外頭待久了,不肯回去了?
玄光大盛。
給我乖乖地,呆在裡頭!!
咿……
一聲哀鳴,陰氣全部收回了洛元堂的體內,緩緩地,那個中年身軀落回了地面。
那張滄桑的臉上,暗青色的皮膚,漸漸變回了紅潤。
眉心的地方,隱隱有一點亮光放出。
太微招魂咒,成了。
洛伯父的心神,全部歸位!!
趙寒抹了抹額頭的汗,長舒了一口氣。
剛纔,鎖住洛伯父魂魄的那條東西,是什麼?
洞穴深處,那團藍光的裡面,似乎有個什麼存在。看來,之前就是它擾亂了我的法陣。
這個地界,絕不只是“陰心”這麼簡單。
查看一番?
眼下不是時候。
這裡陰氣太重,洛伯父剛剛回魂,身體虛弱,不宜在此久留。
更何況,外面的山腰上,一場大仗就要打響。羽兒、無懼和一幫兄弟們,正等着我回去。
走。
趙寒擡頭。
上方的濃霧已經飄散,洞口離地有兩層樓高。洞壁上,有些藤蔓一直攀了上去。
呼……
風聲。
趙寒猛然轉身。
火光。
眼前,漆黑的洞穴突然明亮了起來,出現了一幅詭異的景象。
紫瓦頂、金磚地,朱門紅牆、雕樑畫棟,儼然是一個宮殿的樣子。
兩排石雕立在旁邊,是八個宮廷美人。
她們的容貌神態各不相同,只有一層薄紗遮體,那白嫩美妙的身子,若隱若現。
每位美人都輕捧着一盞長明燈,火光燁燁。
宮殿的最後頭、洞穴最深處,聳立着一個戒壇似的臺子。
臺上擺了個蓮花寶座,上面放着一樣小小的東西,閃着幽光。
燈火下,也看清楚了。
四周的那些鬼魂,它們不是跪着,而是向着那戒壇上的東西,磕着頭。
每個鬼魂的脖子上,都被一條陰氣凝成的觸角綁着,就是從那東西的上面伸出來的。
遠遠看去,整個宮殿就像被籠罩在了,一張巨大的蜘蛛網裡。
趙寒咒文一念,瞳孔裡,玄光生起。
眼前的景象裡,浮現出了一個“卍”形心印,諸羅萬象、百鬼千魂,盡在六個大輪流轉之中。
六道大光明,渡魂法界。
奇怪。
這荒山洞穴裡,還是“陰心”,怎麼會有這麼一個佛門法陣?
而且,還是個跟自己陣法的屬性一樣的,“招魂法陣”?
眼前,宮殿、美人、佛壇、鬼魂……
這些風牛馬不相及的物事,在這裡聚在了一塊,組成了一幅詭異無比的畫像。
趙寒一擡頭,望向了上方。
洞穴頂上,一面石壁被鑿成了橫匾的模樣,造型異常粗獷大氣。
橫匾的中央,三個大字赫然在目:
“秦興殿”。
前隋大業十三年、也就是大唐武德元年前夕,河東人薛舉於金城起兵,割據隴右一方,自稱“西秦霸王”,年號“秦興”。
裴劭的史書裡就有記載。
起兵之後不久,薛舉就把都城從金城遷到了秦州上邽,還在城內大興土木、建造皇宮,稱“秦興宮”。
其中,那個御駕親臨的大殿,就叫“秦興殿”。
這西秦的皇宮大殿,竟然藏在這深山的洞穴裡頭?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