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洞穴之中。
“郝忘身。”
趙寒忽然一聲喝出。
那聲音充滿了疲憊,卻帶着一種寒山般的冷酷。
遠處,郝忘身的下半身,狐狸身軀幾乎完全融入了他的身體裡。他渾身的肌膚,變得嬰兒一樣的柔嫩,發出潔白的光:
“小子,你竟敢隨意叫喚本尊的名號。
你就不怕,我先收了你?”
“那還不過來?”
趙寒冷冷道:“還是,你怕了?”
郝忘身望着趙寒,忽然奸笑一聲,潔白髮光的身體緩緩升了起來,離地兩三尺高。
洞穴之中,斷壁殘垣,金銀刀槍……
所有被冰霜覆蓋的東西,都蠕動了起來,在他的背後旋轉了一個圓形光狀,猶如佛光一般。
天地間,忽然飄下了茫茫的雪:
“小子,我知道,你是想讓本尊對你下手,從而放過那個姓洛的丫頭。
可你看看,你現在是個什麼模樣,還想勞本尊動手?
你配麼?”
趙寒乾枯如骨的臉上,冷冷一笑:
“郝忘身,你以爲單憑一個封印、一句秘咒,就能煉化了這上古血脈麼?”
他環顧了一眼,那個即將徹底崩塌的洞穴:
“此物,有着無上之大力。
能把它鎮壓千年之久,你以爲光憑那個法陣,就能辦到麼?“
郝忘身一愕。趙寒的話,似乎刺中了他心裡的什麼:
“那你說,該如何?”
“想知道?”
趙寒道:
“我可以告訴你,但只能你我兩人在場,不得有第三人聽見。
否則,這個秘密將會徹底失效,永遠不復存在。”
郝忘身有些愕然。
半晌,他忽然一笑:
“趙寒啊趙寒,都到這個時候了,你竟然還能如此冷靜,還想用話術套我。
說到底,你不就是想救她嘛……”
郝忘身望着,還在呆呆看着洛元堂殘體的洛羽兒:
“本尊就不明白了。
你小子,機敏狡黠、心機叵測,城府比個老國師都還要深。
像你這種人,怎麼會喜歡上,這麼個天真無知的丫頭?”
“你可以不信我。”
趙寒冷冷看着他,面不改色:
“可此刻,你體內是什麼感覺,那血脈是否真的,已被你收伏煉化了。
這個,你難道還不清楚麼?”
郝忘身的身軀微微一抖。
他身上的白毛和冷焰裡,似乎有些微微的凌亂,彷彿他的身體中,正在經受着某種不安和紊亂。
哈哈哈……
郝忘身突然又狂笑了起來。
整個洞穴,也跟着他一起瘋癲而起,不斷髮出各種爆裂、泯滅的巨響:
“小子,你這雙眼是真的厲害,能看透人心啊。
只可惜現如今,本尊早已脫了人胎,似神近仙咯……”
他身上冷焰忽然一動。
趙寒眼神一變,想要站起來衝出去。
可身體裡,就像有什麼把自己硬生生地按在了地上,自己這個坐化的姿勢,一動都不能動。
內府中,那個無比浩瀚的存在似乎馬上衝出,可又像碰到了什麼瓶頸,被牽絆在了那裡。
一陣陣狂熱的心跳,一次次反覆的衝擊,就是出不來,如鯁在喉。
渾身上下,一縷縷異常詭異的氣息蠕動着,就是衝不出來。
趙寒猛一擡頭,大喊道:
““羽兒,快走!!”
洛羽兒好像沒聽見。
她看着那堆殘體,又緩緩轉頭望着趙寒,悽然一笑。
那邊,郝忘身的冷焰已凝成了一支鞭子的形狀,對準了少女。
洛羽兒撿起了巨刀。
她猛一轉身,巨刀一舉,向着郝忘身的那個人狐身軀,衝了過去:
“殺!!”
“羽兒!!”
冷焰如鞭,一閃而來!
洛羽兒的身軀橫飛了出去,遠遠落在了洞穴的邊緣,那些破落的石像、甲仗、和金銀之間。
巨刀斷成兩截,躺在了地上。
“哈哈哈……”
郝忘身擡頭狂笑,洞穴震動:
“你個死丫頭,就跟你那什麼皇兄、養父一樣,一樣的蠢。
什麼兄妹至親,父女情深?
我就是要讓你們形神俱滅、骨肉分離,無論在這世上,還是在那地府裡,都永不能相聚。
所有膽敢得罪本尊的人,就是這樣的下場,哈哈哈哈!!”
洞外,血月當空。
洞內,冰川降世。
趙寒那雙疲憊慘白的眼睛,望着遠處,那個“似乎”已經毫無聲息的少女身軀。
啊……
一個悽裂的喝聲,撕裂天地而出!!
呼!
少年的身上,猛地刮出一陣罡風,把四周所有的冰霜都颳走了。
半空中,郝忘身的身軀陡然一震。
他大爲奇怪,望了過去。
地上,趙寒那個枯骨似的少年身軀,竟然緩緩站了起來,一步步地往郝忘身走了過去。
他身上的那股詭異氣息,已經變成了一層微光,籠罩了全身。
是紅光,危險、邪惡。
他的背後,紅光流轉涌動,漸漸凝成了個非常奇異的形狀。
他的眼裡,慘白色正在褪去,瞳孔的中央,一個血色的小點正在漸漸生成。
嗡……
天地間,突然響起了一聲無名,迷住了所有人的眼和心。
那一瞬,乾坤顛倒,時間和空間似乎都靜止了。
整個洞穴,彷彿突然來到了六界之外,八重之上的——
第九重天。
天地間,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了一片混沌虛無。
哼……
隱隱然,不知在何方,一團冷色的光芒升了起來。
光芒裡,似乎有個什麼浩瀚的存在,在說着話。那聲音就像個孩子,卻又無比的冷酷:
“老東西,終於捨得現身了麼?”
嘿嘿……
又是一聲邪笑,鴻蒙抖動。
冷光的對面,彷彿隔了千萬裡、又像在咫尺之間,一團殷紅色的光芒隱隱而現,光芒裡有一片血海涌動。
一個聲音,在乾坤間響了起來。
那聲音邪邪的,像個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可那種深邃,又像已有萬年之壽,帶着一種攝人心魄的神魔之力:
“小毛精。
怎麼,被女媧氏那具太虛分身、坐在屁股下那麼久了,舒坦不?”
小孩哼了一聲:
“老東西,你以爲,你好得了我多少?
你被人滅了肉身,東躲西藏,藏在那個犄角旮旯的地方,一躲就是無盡之歲月。
最後呢,還不是落得個無形無身、空空無妄?”
“嘿嘿,說得也是啊。
我呢,還是那個老樣子,你小子呢,也還是像從前那麼壞。
那個姓郝的蠢貨,他還以爲,你真的降了他。
其實你啊,不過就是看這洞裡,除了被你破了的那個太虛大陣,還有個混沌大無極印在。
你這是要借他姓郝的肉身,出個門罷了。
等到了外頭,嘿嘿,那蠢貨還不知道怎麼個死法咧……”
邪邪的聲音笑着,赤光流轉、血海翻涌,混沌間一片顫動。
“廢話少說。”
冷焰也在流轉,小孩的聲音冷冷道:
“你想幹什麼,我想幹什麼,我們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