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側院裡,有一間練武房,通體灰灰白白,有許多府兵守衛着。
從明月樓裡搜回來的那些卷冊,就被放在了裡頭。
趙寒此行,就是爲了查看卷冊,尋找破案的線索。
“李大人,”趙寒道,“您這府邸簡樸清幽,還有很多武人練武的擺設。
這是您自己建的?”
李希愚搖搖頭:
“這從前是,前隋右屯衛大將軍獨孤盛的府邸。”
前朝時,隋煬帝三下江南,都在揚州逗留,還帶了許多的兵馬和臣子。
這獨孤盛將軍正是其中之一。
這個府邸,是他隨駕來到揚州的時候,建來自住的院落,取名“武賁庭”。
後來,江都宮變事發,隋煬帝在揚州被叛軍所殺。
獨孤盛身爲護衛大將軍,也不知所蹤了。他的這個府邸,也就漸漸荒廢了。
再後來,李希愚來了揚州任職。
就選了這個當時已經破敗不堪的院落,自己帶人整飭修繕了一番,住了進來,改名叫“李府”了。
“這地界是真不錯。”
姜無懼也跟在旁邊:
“雖然簡單,可勝在夠大。這東西只要大了,就是好看啊,就比如……”
他看了眼洛羽兒的身段。
啪!
洛羽兒輕輕拍了下姜無懼的後腦勺,對旁邊的黑衣少年蕭尋道:
“小尋,你幫我看着無懼,他要再亂說,就給我捂住他的嘴。”
“那你可就找錯人了。”
姜無懼拍着大肚子,笑道:
“這幾日我和小尋弟弟一起,差不多把這揚州城都吃遍了,感情可深了。
你讓他來整治我?啊哈哈哈……”
蕭尋一轉頭,冷冷看着他,手按在了腰間的薄鞘上。
“哇,香兒妹一說話,小尋你就連大膽哥都不管了是嗎?
說好的‘好吃友’呢?”
那邊,趙寒一笑,對魚青花道:
“魚師姐,這練武房裡的卷冊不少,您也進去幫忙瞧兩眼?”
“我?”
魚青花鳳眼一眯:
“像你師姐我這種美貌少女,看書這種勞神傷顏的事,會生皺紋的。
我就在外頭,幫你們看着好了。
你們在裡頭好好看,看得累了,給師姐喘幾聲聽聽就行。”
“趙法師,”李希愚捋了捋須,“您找的這幾位查看卷冊的幫手,果然都是很能幹嘛……”
……
……
練武房裡,空蕩蕩的,有幾盞燭火。
那一層層的卷冊擺得整整齊齊的,四周一塵不染,好像有人專門收拾和打掃過。
因爲這些卷冊非常重要,所以之前,李希愚讓柳孝巖將其秘密押運回來,在府裡存放。
方念鶯方夫人得知了,就親自選了這間偏院的房子,還帶人打掃了一遍,專門用來放那些卷冊。
這次的查閱,是非常機密的事。
所以,只有趙寒、李希愚、洛羽兒、姜無懼和蕭尋等幾個辦案人員來了。
這些卷冊,都是從明月樓後船的賬庫裡,搜出來的。
裡面記載的,就是樓裡每月的記賬往來。
這明月樓除了是揚州第一青樓之外,也是當地的一個大商行。它除了那艘歌舞樓船之外,在揚州的集市上,還有很大的買賣。
所以,每月的賬面往來,非常繁多。
在每本的記錄裡,都專門有一部分,寫着“密”字的標題。
那裡頭,大多都是糧食鹽鐵等等。這些貨物,大都是官府明令禁止私運的貨物。
很明顯,這些就是通過明月樓中轉,漕運走私貨物的記錄了。
這麼多記錄,要靠人眼一條條地查,非常費時費力。
可趙寒看起來飛快,一目十行,其他人也不斷翻看着。
只有那黑衣少年蕭尋,只是翻看着三本卷冊,邊看,邊在一張白紙上寫着什麼。
大家想找的,就是和那個“那落迦”的記錄。
同時,因爲明月樓裡那些突厥殺手的緣故,衆人還專門查找了記錄裡,有突厥人姓名的記錄。
可是,並沒有發現“那落迦”這名字。
突厥人的姓名,倒是有很多。
可正如哥舒摩羅所說,如今,大唐和西突厥通商往來。來揚州做買賣的突厥商人,多如過江之鯽。
那些記錄裡,做各種買賣的突厥人都有,也沒看出什麼異常來。
看來,那位“那落迦”果然是做足了功夫,隱藏得很深。
難道,它壓根就沒在這些卷冊裡,做賬?
不會。
因爲,在明月樓裡,那個蒙面黑衣人、也就是“那落迦”的最大嫌疑人。
他專門說了,要把賬庫燒掉。
這說明,賬庫裡肯定有非常重要的東西,他們必須毀掉。
那賬庫裡,除了些一般的貨物之外,就是這些卷冊了。所以他們要燒的,肯定就是這個無疑。
如果這裡沒什麼線索,那他們又爲什麼如此緊張,一定要燒掉它?
想到這裡,趙寒擡頭,對那邊的蕭尋道:
“小尋,都記好了麼?”
那邊,蕭尋在紙上寫完了最後一筆,就把那張紙遞向了洛羽兒。
“給我的?”
洛羽兒一奇,接過來一看。
那張紙上,分爲上下兩行,寫滿了字。
上面一行,是各種商行名稱或者人名,下面一行,則是金額數目。
這些人名和數目雖多,但都寫得非常規整,還按照金額從大到小,排列得整整齊齊的。
那些字一筆一劃、纖長鋒利,不像世上任何的書法規範,帶着一種冷冷的鋒芒之意。
洛羽兒有些不明白,看着蕭尋:
“這是什麼意思?”
蕭尋微微一側臉,似乎有些不敢直視少女,只是看了眼趙寒。
趙寒一笑:
“是我讓小尋幫忙彙總的。
這是過往三個月來,明月樓裡,所有往來賬戶的彙總。
那些數目,就是這三個月來,每個戶名各自的來往金額總數。”
原來從一進來,蕭尋就按趙寒說的,翻看過往三個月明月樓的賬本,邊看邊記,很快就做好了。
在這麼短的時辰內,把這許多戶名的彙總、謄寫和記錄,全都做好。
這說明,這黑衣少年的眼力、反應力和心算能力,都是異乎常人的了得。
“可爲什麼是三個月?做這個幹什麼?”
姜無懼瞄了過來。
趙寒和李希愚也圍了過來,往那張紙上看了一眼,兩人對望一笑。
“怎麼,”洛羽兒看着兩人的樣子,“你們看出什麼來了?”
“羽兒你看看,這兩個人。”
趙寒指着那張紙上,排在最前面、金額數目最大的,兩個名字。
第一個叫“延永壽”,應該是個唐人的名字。
第二個叫“阿悉結氏行”。阿悉結是個突厥姓氏,這應該就是個,突厥人開的商行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