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荒草漫道。
月色下,廢舊石碑還在,碑上的“禁地”兩個大字,鮮紅。
“上去吧?”
洛羽兒望着遠處的山丘。
“好啊,等我先辦件事。”
趙寒轉身,朝着身後的黑夜:
“跟那麼久了,不累啊?”
嘿嘿……
一個黑影,從荒草叢裡行出。
“小子,算你有點眼力,還能知道本道爺的行蹤。”
那黑影背上掛着葫蘆,目露兇光。
朱崇。
趙寒一笑,“你那小腳走得撲哧撲哧的,想聽不到也難啊。”
“死到臨頭了,還這麼油嘴滑舌。”
朱崇狡笑着,“我告訴你,從你膽敢得罪我殿山宗的第一天起,下場就只有一個。
死。”
“是嗎?”趙寒道,“那既然我都是快死的人了,我問你個問題,你不會不答吧?”
朱崇一愕:
“你還有問題?”
“就算你答應了。
既然你們早想殺我,那就像今晚這樣,找個沒人的地方,直接動手就行了。
爲什麼要殺了你們那個跟班法師,嫁禍給我,然後再動手?
你們不覺得,這是多此一舉嗎?”
趙寒笑看着對方,目光中透出隱隱的威嚴。
朱崇似乎有些愣住。
半晌,他“哼”了一聲:
“小子,明明是你殺了那馬屁精,嫁什麼禍?”
“還說不是?”
趙寒道,“你們分明就是見嫁禍不成、被我拆穿,所以才連夜過來,殺人滅口。對不對?”
“放你孃的狗屁!”
朱崇道,“像你這樣的東西,本道爺殺了不知多少個了,還用嫁禍?”
趙寒直視着朱崇,注意着他的每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
黑夜,突如其來,句句逼問。
除了極少數城府極深的人,沒有幾個人,還能把真實的情感完全隱藏。
這傢伙沒說謊。
難道,他們真的沒有嫁禍,那個法師,真的不是許乘陽殺的?
難說。
以那許乘陽的性子,說不定,他連他的這位師兄也瞞住了。
“你那位好師弟呢?怎麼沒來?”趙寒問。
“我許師弟說了,像你這種小魚蝦,根本不配讓他出手。”
“所以派你來了。你只配殺小魚蝦?你這麼看低自己啊?”
“你……油嘴滑舌的東西!
今晚本道爺就讓你看看,什麼叫死無葬身之地!”
並手,掐訣。
胸前,道袍上的山獸紋章猛然一震,渾身青光涌動而出。
身後的大葫蘆,由流水般的青光託着,騰空而起,懸在朱崇頭頂幾尺之上。
葫蘆的表面,好像皮膚一樣皸裂開來。
裂縫中,上百根、枯萎的青色藤蔓生出,織成一張青色大網,網口森然向着青衫少年。
“知道本道爺頭上的,這是什麼嗎?”
青光籠罩之中,朱崇狡笑得像個無常鬼。
“不知道,你說說看?”趙寒笑道。
“諒你也不懂,還是本道爺來告訴你吧。
這,就是讓人聞風喪膽的高階法器,萬木森羅壺!”
化外修行,“真氣”爲根,“法術”爲用。
修行者必先修煉體內“真氣”,以此爲根基,才能進而修習各式“法術”,將真氣用於攻、守、變、暗等,各種神通手段。
要將“法術”運用出來,修行者必須使用六種法門中的至少一種,是稱“六法”:
咒,訣,步,符,陣,器。
咒,咒語,口唸咒文也。
訣,手訣,手印掐訣也。
步,步罡,腳踏步鬥也。
符,符籙,丹書寶符也。
陣,陣法,靈關佈陣也。
器,法器,器物刀兵也。
大多數的化外修行者,都只能使用咒、訣、步,這三種依靠自身肢體的法門。
只有部分修爲較高的人,纔可以借用“符籙”,又或者佈設“陣法”,用以增強法術的威力,是稱“助法”。
而能夠使用“法器”助法,甚至用“法器”直接施法的修行者,更是萬中無一。
這是因爲,“法器”乃“六法”中最爲神妙,也是最難以掌握的法門。
它,就如同人的分身。
必須和修行者同心共神、精氣交融,驅之如四肢揮舞,收之如口鼻閉翕,如意隨心。
要做到這一點,修行者必須有極深的法力修爲。
再者,化外修行的“法器”,也絕不是世俗道士僧人的拂塵禪杖之類,更不是尋常的刀槍兵器可比。
它或是天生異品、世出奇物,或是後世雕磨、千錘百煉。
如此,方能鑄成一件真正的修行“法器”,方能容納得下,那變化通神、威力無窮的真氣法門。
而“高階法器”,就是那些罕見的、威力巨大的法器。
眼前這個葫蘆,張牙舞爪、青光肆虐,一看就是個非常厲害的法器。
“萬木森羅壺。”
趙寒一笑,從地上撿起了個一塊石頭:
“來,讓我看看你這高階法器,有什麼厲害的。”
“趙寒,你怎麼不用法術啊?”洛羽兒禁不住道。
“小娘子,他這是認命了。
你等着,等本道爺收拾了他,自然會來照顧你的。”
朱崇邪笑一聲:
“小子,受死吧!”
雙手舉,咒文出。
頭頂的大葫蘆彷彿受到了某種召喚,猛烈震動而起。
葫蘆表面,無數條的青色枯藤一抖,好像毒蛇吐信,吐出千百條青色光舌。
這一刻,青光大盛、耀眼無比!
洛羽兒禁不住掩住了眼睛。
鐺鐺鐺!
耳邊,三個金石碰撞之聲,嗡鳴!
洛羽兒強行睜眼。
強烈的青光,瞬間黯淡了下去。
趙寒好端端站在那兒,握着石頭的手,好像沒動過。
對面,青光大葫蘆還在半空,好像也沒動過。
朱崇雙手前伸,一臉的難以置信。
“喂,你那寶貝葫蘆,怎麼還不祭出來?等天亮啊?”趙寒笑道。
“你……”
朱崇聲音有些發抖,“從來沒人躲得過本道爺的‘神器’,你……怎麼能……”
什麼神器?
是那個青光葫蘆嗎?
可那東西沒動過啊?
洛羽兒不明白。
“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