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內,李凌若收回了目光,正想往前走去。
天上,忽然下起了小雨。
那雨點淅淅瀝瀝的,猶如一點點晶瑩的露珠,灑在李凌若的白衣之上。
李凌若卻不介意。
她緩緩擡起了手來,任由那些小雨點,落在她那個光潔純美的掌心。
身旁,一陣微風拂過。
李凌若覺得身上的雨點好像突然停了,便擡頭一看。
一把油紙傘張了開來,爲她遮住了雨。
那傘色清清淡淡的,上有一幅山水樵夫之畫,清新淡雅。
那個青衫少年趙寒,正舉着傘柄,站在她的身旁。他那張乾淨年輕的臉龐上,暖暖地笑着,就像一位鄰家的少年。
李凌若有些愣住了。
那一瞬,彷彿時間都停止了流轉。
春風細雨之下,小城宮闕之邊。
兩個年輕的少年男女,就這麼相互凝視着,任由那天地動盪、時光流逝,都不必再去理會了。
李凌若那個絕美的臉頰上,忽然掠過了一絲紅暈。
她的身子微微一動,往趙寒的身邊靠近了一些,這麼一來,兩個人正好就都在傘下了。
對於李凌若來說,這可是她平生第一次,主動向一個少年男子靠近。
此時,趙寒忽然一笑道:
“李姑娘,這傘擋雨,你拿着。
我先到前面去探探路,記得跟上,別走丟了。”
他把傘遞給了李凌若,哼起小曲、自己就走進了細雨之中,往遠處那一大片的宮闕廢墟,走了過去。
身後,李凌若舉着油紙傘,站在雨裡。
她好像都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是怎麼接過這把傘來的。
李凌若只是愣愣地,望着趙寒那個遠去的背影。
那一刻,她彷彿已不再是那位至尊道宗、太上世家的唯一傳承人,那位讓無數世人驚豔的絕塵仙子。
那一刻,她彷彿只是一位尋常的少女,凝望着那位,曾爲她遮風擋雨的青衫少年。
……
……
這片江都宮的地界,真是非常的廣大,走了好一陣,還只是在宮闕的外圍。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
祥雲也變成了烏雲,翻滾着,遮住了整個天空。
趙寒和李凌若又走了一陣,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條大江。
江邊,好像還有一個大湖。
到了。
這裡,就是當年那個白衣女子跳江的地界,濁河的江邊。
趙寒和李凌若兩人加快腳步,穿過那些斷壁殘垣,往江邊走了過去。
忽然,天上一聲霹靂!
轟!
雷聲響處,大雨突然就落了下來,就像一條大江搬到了天上,正在往下傾倒着。
在這種雨的面前,一把小傘顯然遠遠不夠了。
地方就在前面了,稍避一避雨,等雨小些再去探查,也不遲。
趙寒兩人身形一動,就走入了道旁的一個廢墟里。那好像是個宮外的馬房,半間都大火燒塌了,可屋檐還在。
兩人走到屋檐下,拭擦了下臉上的雨水,正想稍作歇息。
忽然,遠處的江邊,好像有些什麼聲音響了起來。
是腳步聲。
趙寒和李凌若對視一眼,迅速俯下了身子,只留出眼睛往江邊望去。
江邊,黑沉沉的天空下、大雨如注,地上一片昏暗不明。
密密麻麻的雨點之中,有三個黑乎乎的物事,從遠處走了過來,站在了江邊。
那好像是三個黑影,頭戴斗笠、穿着油蓑衣,全身上下都包裹得密不透風。
看着這個場景,趙寒的腦海裡,魏五娘說的那段往事,頓時浮現了出來。
當年,她就是在這裡看見,那白衣女子跳了江。
當時,有三個黑影帶着兵將,從江都宮的方向追了出來,想去抓那個白衣女子。
現如今,十餘年過去,這片江都宮的廢墟早就被封禁了。
尋常的人等,是不可能進得來的。
可就在這個時刻、這個地界,卻突然又出現了這麼幾個人物。
這正好也是三個人,而且還那麼的神秘。
難道,這老天竟然對小寒爺我這麼好,竟然讓我在十七年後的今日,在這裡碰到了當年的那三個人?
趙寒和李凌若對視一眼,都不作聲,只是緊盯着那三個黑影。
大雨噼裡啪啦地,砸在江面上,激起了無數的響聲和浪花。
雨中,三個黑影就這麼凝望着大江,一動不動,好像三具死屍一般。
忽然,左邊的一個黑影,招了招手。
右邊的另一個黑影,就往前走了幾步,蹲下在地上查看着什麼。
半晌,那個右邊的黑影忽然回頭,對其他兩個黑影說着什麼。
這隔得比較遠,雨聲又很大。
那個黑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只能聽到些隻言片語,根本辨別不清楚聲音:
“你們……說,那……女子……活着……”
其他的兩個黑影望向江面,默默聽着。
左邊的那個黑影,似乎回答了一句什麼,那聲音陰沉沉的,也非常的模糊:
“她抱着那……跳……怎麼……活得下來……”
趙寒目光一凝。
雖然這兩個聲音,聽不太清楚。
可很顯然,這兩人是在談論着,某個曾在這裡跳江的女子。
那麼,在這麼個特殊的地界,他們說的那個女子,除了魏五娘說的那個白衣女子,還會是誰呢?
看來,這蒼天可真是有眼。
眼前的這三個黑影,極有可能就是,魏五娘當年在這裡遇見的那三個人。
而根據我之前的推斷,這三人帶着隋朝禁軍的人馬,肯定就是當年江都宮裡,禁軍中的帶兵人物。
那麼問題來了。
當年的那個晚上,江都宮變事發,叛賊正在宮裡作亂。
他們身爲禁軍將領,爲什麼不帶兵在宮中平叛,而是跑到這宮外的江邊來,追趕一個白衣女子?
那個白衣女子,沉船案真兇的最大嫌疑人,她究竟是誰?
爲什麼她會如此的重要,讓三位禁軍的將領,深夜帶兵前來抓拿?
而這三個禁軍將領,又是誰?
當年,他們爲什麼要追那個白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