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女兒只是想明白了一個道理而已。”
王小娘子轉過了頭來,朝着孃親柳氏勉強擠出了一絲笑意答道。
說罷,王小娘子以手撐額,假寐起來,原本還想要說話的柳氏看到女兒如此,只能悻悻地閉上了嘴。
程處弼與李恪打馬疾行,目標不是萬國園行宮,而是西苑。
他們之前正呆在官衙裡邊,很斯文地忙裡偷閒打牌消磨時間,結果被大唐皇帝陛下給召過來的。
聽聞陛下趕去西苑,而且那位護衛還告訴這對哥倆,西苑如今受孕母馬已過萬匹。
這個消息,把明顯有點懈怠瀆職的兩位甩手掌櫃給嚇得一個激靈。
程處弼雖然很相信那些來自程氏大學畜牧小能手的能力。
可是現如今,秋天都還沒有完結,居然就已經達到了自己的預期。
這倒真讓程三郎頗有些喜出望外,好歹弟兄二人都是功臣,爲朝廷流過血的大功臣。
這份軍功章,怎麼也該有咱們哥倆一半,自然不能不去,蹭到陛下跟前去刷臉,好歹也算是增光添彩之舉。
萬一陛下心情舒爽,又賞個三瓜兩棗的,好歹也是白撿。
於是第一時間扔下了牌就往西苑趕過去。
#####
此刻的西苑裡邊顯得頗爲熱鬧,不少的文武大臣們三三倆倆行走在那些關着有孕母馬的圍欄外,興奮地指指點點不已。
相當一部份的牝馬,已經能夠看出來肚子有了明顯增長,而在圍欄內,還有大量的工作人員正在忙碌不已。
有些正在給匹馬梳洗,有些正在檢查馬匹的身體情況,也還有一些人蹲在一起搞記錄。
不光是太僕寺的人,也有尚乘局以及兵部下屬的駕部的官吏,自然也少不了強行插入的程氏大學畜牧系的那些高材生。
他們都是統一的着裝,身上穿着的是那種分成兩截狀的衣褲,頭上戴着與衣服同色的帽子。
他們那別具一格的裝扮,顯然成爲了這西苑馬場內一道別致的風景線。
一開始見到了這幫子裝束古怪的年輕人之時,李世民還以爲是哪裡聘請來的蠻子,又或者是某個精擅於養馬的遊牧民族。
結果聽了解釋才知曉,這種裝扮的全都是來自於程氏大學畜牧系的學生。
雖然內心滿滿盡是好奇,不過李世民也沒有追問下去,等程三郎那隻妖蛾子來了,再跟他打聽就行。
大唐天子,此刻正在西苑中,跟那位太僕寺少卿李德獎親切地聊着天。
一身不願意被官身所束縛身心自由,只願意浪跡天涯的李德獎只能硬起頭皮,老老實實地有一說一。
李德獎的內心充滿了憂憤,自己這位太僕寺少卿不是自己樂意當,而是被陛下強安到自己身上的官職。
自己也並不願意留在這西苑,可問題是,自己的愛馬烏墨,每天都要跑來這裡被純爺們手工取精。
再加上,府裡邊還有個虎視眈眈,成天看自己就像是看人憎狗嫌的懶漢的親爹。
讓李德獎不得不每天在親爹的催促之下,打着哈欠領着自己的愛馬前往西苑。
每天看着自己的愛馬烏墨美滋滋地嚼着胡蘿蔔,熟練地跨上木馬。
被糙老爺們帶着猙獰的笑容,拿着皮套子往上懟。
懟完之後,愛馬烏墨就會很佛繫了回到自己身邊。
李德獎就覺得蛋疼不已,但問題是,自己終究是一位有高尚情操的人,有着爲國爲民的博大胸襟。
爲了大唐,爲了大唐子民作出自己的犧牲,能夠名垂青史。
莫說是讓烏墨獻身,就算是讓自己,咳……算了算了,後面句屬於口誤。
哪怕是讓烏墨爲了大唐的馬種改良計劃,變成藥渣。
兩三年之後,就看破紅塵心如止水,只想遁出空門成爲一匹佛系的馬,自己也能夠理解,也願意支持。
李德獎已經開始覺得自家愛馬烏墨有點不太對徑,在府中的馬棚裡邊。
看到那些騷首弄肢的母馬錶情沒有一絲波動,反倒是到了西苑,看到了那木質的鞍馬,就會很興奮地連連打響鼻躍躍欲試。
想到自己愛馬都已經成爲了一千多個孩子的爹,卻連母馬是啥滋味都沒嚐到過。
李德獎的內心,着實有那麼一點點內疚。
“……也就是說,是那些程氏大學的年輕人給弄出來的?”
李世民的目光,順着李德獎的手指頭所指的,正是那些一身深灰色兩截式裝束的程氏大學畜牧專業學子。
“沒想到,程三郎那小子興辦的這所大學,居然連這些東西都教授……”
聽到了陛下這話,李德獎不禁想到了程三郎之前曾經所言。
“陛下,程三郎曾經說過,程氏大學教書育人,其目的有三。
一是爲了生存,就像這些畜牧業的學子,他們學習到的各種各樣關於畜牧方面的知識,完全可以成爲他們日後養家餬口的本事……”
聽到了如此新奇的說法,李世民忍不住挑起了眉頭下意識地追問道。
“那第二和第三呢?”
“二則是爲了興趣,就像有一些學子,身家優渥,但是很喜歡某一類的學問,有些人喜歡詩詞歌賦。
而有些人喜歡天文地理,還有些人喜歡治病救人,程氏大學,就可以給他們提供學習到這些知識的環境。”
“而第三……”李德獎抿了抿嘴,表情也開始變得嚴肅起來。“是爲了探尋真理。”
“探尋真理?”李世民看着跟前那表情很肅穆的李德獎。很快就在記憶裡邊找到了真理一詞。
那是南朝時樑國的蕭統在其《令旨解二諦義》有述,真理虛寂,惑心不解,雖不解真,何妨解俗。
意思是最純真的道理都是虛無寂靜的,讓人迷惑不解;雖然大多數人不能理解其真,但並不妨礙人們對於道理的使用。
而探尋真理,這個詞,再配上李世民腦海裡邊的關於真理之解,讓李世民也不得不動容。
畢竟,能解真理者,非大毅力,大學問者不可。
就見那李德獎突然下意識地挺直了脊樑。
“程三郎曾經告訴臣,像臣這樣,爲了知曉天地之廣闊,而遠行數萬裡,直至極西之地的作爲。便是追尋真理的一個過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