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予自取即爲盜!”那隊正將被綁起的軍士重重的摔在地上。
不予自取即爲盜!
這樣的話出自一個士子的嘴裡,沒有人感覺到奇怪。可出自一個軍士的嘴裡,卻是讓人驚訝了。
李二小聲的問李元興:“五郎,他剛纔是說,不予自取即爲盜嗎?”
“我記得,應該是:不予自取,是爲賊已!他這一句好象也讀得通,不過肯定不是秦王莊印出的書籍中的詞。臣弟在決定讓這幫傢伙讀書開始,就準備了三套書,一套《三字經》一套《弟子規》一套《孝經》”
李二伸手擋住了李元興的嘴,示意先看那幾人。
李元興正說到興奮之處,被阻止卻是心情不爽,可不爽又能怎麼樣,李二是皇帝呀。
“村裡沒有人丟雞。他也沒有偷!”老農足足沉默了快五分鐘,這纔開口說道。
老農這麼一說,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那隊正也呆呆的站着,沒有說話。
接下來會如何,李二更加的期待着。
要說這個時候,拿上雞帶着人離開,這件事情也算是解決了。軍士們有這種態度,就已經值得表揚了,一隻雞當真不算什麼。
可那隊正咬了咬牙,再一次開口了。
“這雞腿上有草繩,必然是誰家綁上的。”隊正強調了一句。
“成,咱就找一找這丟雞的人!”老農用力一點頭。轉身就往村裡走,這裡距離村子大約有一里地,翻過一處土丘就到了。
老農與隊正,還有四個軍士一起往村裡走。
其中一個禁宮的高手在李元興的示意下先出去打探,在確定安全之後,選擇了最合適的路線,讓李二與李元興等人轉移,並且到了一個可以再次偷看,並且竊聽的距離上。
轉移的時候,李元興原本打算講自己聽到了什麼,可李二卻興奮的親自講述了一隻雞,一個老農,一個隊正,還有幾個軍士的故事。
到了新的竊聽地點之後,李二才問道:“五郎所說的弟子規是什麼書?”
“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泛愛衆,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李元興吊了一句古文,然後繼續說道:“和三字經差不多,不過有少許的麻煩皇兄負責解決。”
麻煩嗎?會有什麼麻煩,李二有些不解。
李靖這時說道:“五郎這句話出自,《論語?學而》。是儒家典籍。”
李元興笑着從口袋之中拿出兩頁紙來,用四號字楷體打印的,一共才一千零八十個字。當李二看到頭一句的時候,李二苦笑着搖了搖頭,輕聲念道:“看五郎這楔子,弟子規、聖人(天子)訓、首孝悌、次謹信;泛愛衆、而親仁、有餘力、則學文。”
“五郎特意在這個聖人後面加了(天子)二字,怕是諫院與御史臺下個月紙張用度會大增。”李二隻是苦笑。
李元興也苦:“皇兄,這東西原本只是臣弟隨手寫上,結果忘記了,就讓工坊印刷,然後全部發出去之後臣弟這才發現,其實現在想想光寫聖人也不錯,特意強調了這個天子,那些酸儒們會用唾沫噴死臣弟的!”
在大唐,皇帝也是被稱爲聖人的。
但李元興多事加上了這個天子二字的註解,把不是麻煩的麻煩,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麻煩。
幾個人說話的時候,那村子之中已經將全村老少召集到了村前的空地上,村長以及三位宿老站在一塊青石臺上。這時,一個婦人正被他的男人拉扯着,似乎在小聲的爭吵着什麼。然後一位戴着書生頭巾的老者走了過去。
這裡似乎是聽不到,李二打了一個手勢,其中一名禁宮高手飛也似的衝了出去。
亂哄哄的村民們在村長敲起村口掛的那口鐘之後開始慢慢的安靜下來,村長這時說道:“柳家狗娃子,騎上你家的馬去追追發糧食的位管事,就說我等全村老少請他來主持公道,爲一隻雞的案子。”
另一位宿老也說道:“他們車重,走了這半個時辰也不算遠。”
一個精壯的年輕人出來一抱拳,跑着就去牽馬了。
“現在,各家回去查籠,回來報個數。”村長一揮手,衆村民立即散去了。
這個村子用的模式類型於秦王農莊,但區別是並沒有象秦王農莊一村那樣的一村十宿老,每個村子只是有村長一名,年輕力壯負責跑腿的助手一名,識字、懂農、懂簡單的工匠技巧的宿老三名。
這時李靖放下了望遠鏡:“那軍士眼神已經散亂,心刑高於肉刑!”
李二也拿起望遠鏡看了一眼,微微的點了點頭:“能受心刑者,其心亦善。縱然有錯,亦可挽。當贊!”說罷,李二對秦瓊說道:“此事之後,叔寶親自去那軍士所屬軍營一次,主在揚善!”
“領命!”秦瓊點了點頭,他知道這事情應該怎麼樣去辦的
李元興咬着一根草棍,躺在草地上慢吞吞的說着:“華州原有二萬戶,分散較遠。臣弟安插進來十萬戶,預計半年時間可以完成他們的搬家問題。所以換一個角度說,華州住的可以算是軍戶了。”
“繼續!”李二看李元興又停下了,促了一句。
“沒什麼可繼續的,這只是一個種子。當兵的再無賴,也不會去偷搶自己家裡人,或者說鄰居的。這裡的村子,不是他們自己家,就是同營的兄弟。再說遠了,也都是十二衛的家屬,所以軍士們可以有效的剋制他們心中那種匪心!”
李二認同李元興的說法:“五郎高明呀!”
“皇兄可以再稱讚臣弟一次,剛纔只說了軍的一面。再說民的一面。百姓們當這些軍士們都是自己的孩子,說遠了也是同村的人的孩子,將他們聯繫在一起的,就是軍與軍戶。而他們,也會影響其他人,所以臣弟說是一個種子。”
是種子呀。
李二感慨李元興用心良苦:“五郎當真是高明呀。這華州的二萬戶會被最先影響到,而常備兵之外的府兵也會被影響到,曰積月累,五郎的兵當是天下最強兵!”
神呀!李元興真的是嚇了一跳,這要是換個地方,換個皇帝自己的腦袋已經搬家了。
趕緊說道:“這是大唐的兵。”
李元興沒有說這是皇兄的兵,臣弟代管這些話,只說是大唐的兵。事實證明,李元興在語言方面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
李二對於這一句大唐的兵,也是心有感懷。
在閒聊之中,半個時辰轉眼就過去了。兩匹馬飛奔着向村裡來,其中一人就是那個精壯的年輕人,另一個人身上的服色明顯就是秦王莊管事的樣子。
“皇兄,臣弟以爲我們應該算一算賬了。華州歸了皇兄,臣弟卻送出了一百多萬只雞,還有糧食無數,南瓜、紅薯、土豆種子數十萬斤。所以,華州的收益,七成給臣弟。三成臣弟給你建皇宮怎麼樣!”
李元興一邊調整着那個大功率的觀鳥儀,就是竊聽器了。一邊對李二說着。
李二連算都沒有算過,直接開口說道:“這樣吧,你華州的稅也歸你。不用上交戶部,戶部斷了皇宮的供給。五郎你從華州這裡拿出一成半成的負責皇宮的開銷,這個賬目你和你嫂嫂去算吧。”
“也行,不管華州什麼的,我莊子裡出也行。其餘的我養兵,修新的宮殿,明天開春就動工怎麼樣。”
李元興心說,我的皇帝老哥呀,你真的不知道,華州一年可以有多少產出。
“今年冬天!”李二很強硬的要求着。
算賬,李二纔不會算賬呢。李二非常清楚的是,把戶部所有人的綁起來,也算不過自己這個五弟,秦王莊的賬目高明之外,拿起賬本能看懂的人都不多。
戶部想學習秦王莊記賬方式的表章已經有上百個了。
李靖推了推李李元興:“五郎,村民們又回來了。”
李元興趕緊調整着機器,將定位杆插在土裡,調整着接收的角度以及音量增加的倍數。
“我們家七隻雞,一隻沒少!”有人在上報着。
接下來,一家又一家的在上報着他們家裡的雞的數量。
當到了剛纔那個似乎與自己男人爭吵的婦人時,不知道爲什麼李二突然有一種緊張感。這只是一件極小的小事,對於掌管着整個大唐的李二來說,這根本不值一提,可卻不知道爲什麼,李二卻是有一種莫名的緊張感。
“皇兄希望她如何回答?”李元興笑着問道。
“五郎想說什麼?”李二反問了一句。
“臣弟可以肯定的是,雞就是她們家丟的,而且作爲一個普通的農戶,一隻雞卻也是不小的財富,窮家值萬貫呢。所以對於她來說丟一隻雞可是比我秦王莊丟上一頭牛嚴重多了。所以,她會怎麼說呢?”
面對李元興的說法,李二終於明白自己爲什麼有緊張感了。
是呀,這個農婦會如何回答着。
可惜這個時候,那個去探聽消息的禁宮高手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
不僅僅是李二緊張,那個原本眼神散亂,垂頭坐在那青石臺旁的軍士也緩緩的擡起了頭,他知道這個婦人是誰,他更是清楚自己的雞是那裡來的。
隊正也在看,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不難猜出事情的結果來。
全村的老少都在看着,在等着這婦人的話,她的話可以說是這整件事情的證言。
這時,秦王莊那位管事出來準備說話,卻被剛纔勸說那婦人的老者低語幾句攔下。那婦人用力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我家裡的雞有四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