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長安城的筆客,雖然是一個新興的職業。
但卻是整個長安文士們最推崇的職業,更有許多人不收分文,自己貼錢也要作大報的筆客,比如爲長安新聞報,長安城報,京兆百聞報作筆客。
大唐報,是大唐官方的報紙,其筆客已經等同於官員了。
大唐諫院當中,有三個諫院成員,就是大唐報的筆客,拿着朝廷的正七品俸祿。
時至午時,正當長安報的筆客們集中起來討論着明天報紙各版的內容,以及社論的方向之時,百濟使節團的一個小吏到了。
“我家使節讓你們過去!”
衆筆客竟然有一半人都沒有回頭,只有兩三個年輕的回頭看去。
“我家使節長讓你們過去!”
“今日的茶點不錯?聽聞今年大掌櫃搞到一些今年的的龍井新綠,不知可否去討要一些。”有一個年齡在三十歲的筆客不緊不慢的說着。
他這是在向所有的傳達一種態度。
這種態度就是完全無視對方的存在,用筆客的傲氣一些的話來說,來人是誰,是什麼身份,你憑什麼對我等大呼小叫。
另一個筆客卻說道:“聽聞大唐報那裡有門房這個職務,想來我等應該效仿!”
“我大百濟使節長讓你們過去,你等難道不知禮嗎?”那位小吏又一次說道。在他眼中,這些人沒有一個是士族之人,因爲士族作官可以憑家族的推薦。只有寒門學子纔會在這才作工。
工就是賤業。
入仕纔是真正的高貴身份,只要是給人作工,無論是教書,還是寫字的都已經是書生之中的賤業了。
所以,這些人的身份也不算什麼。
“不去,沒空。”最先開口的那個三十多歲的筆客站了起來,伸手一指門外:“請立即出去,否則我等會報官,告你了個擅闖私宅之罪。”
“你!”那百濟的小吏有些意外,要知道在百濟身份高一階。可掌握低階之人的生死。什麼時候。你一個小小的寒門書生敢於反抗官員,要知道之前使節團在長安,可是受到特殊照顧的,就算是一個小吏。也比長安七品官員尊貴。
“滾!”
一聲怒喝。那小吏受驚。腳下蹌踉兩步,竟然在門檻處一下摔倒在門外。
屋中的幾位主事人都沒有去管這小吏,而是立即吩咐年輕的筆客們:“速去各報館。他百濟辱我大唐百姓在先,又辱沒我等在後,誰如果主動去了迎賓苑,某爲之不恥!”
百濟的小吏並沒有跑完所有的報館,在受到三家報館的冷遇之後,就回去了迎賓苑:“大唐這些低賤的報館非常的傲慢,他們根本不願意過來。跑過所有的報館,以禮相請,竟然沒有一家迴應。”
“再去請!花些銀錢,請他們來!”
此時,作爲民辦報紙的三大報館,長安新聞報(長安報)。長安城報(城報)。京兆百聞報(京報),三位大掌櫃卻是聚在了一起,許多小報的掌櫃要麼親自來,要麼派出報館之中的有身份的人也趕到。
“這次聚會,某提議,成立報業商會。並且已經向商業部遞交了正式的申請,今日這批文已經下來,所以召集大夥來商量一下。”
開口的是長安新聞報(長安報)的大掌櫃。
他的後臺,是清河崔氏。
“敢問,批准了嗎?”有人急急的問道。
要知道,擁有商會就代表着產業受到了朝廷的承認,朝廷會保護這個產業的低限,在任何時候也不會讓這個產業倒下去。
“商業部的批文是,報業不是商。”長安報的大掌櫃臉色多了幾份嚴肅,他這句話讓許多人的心沉了下去,這意味就是沒有被批准。可誰想,長安報的大掌櫃卻突然笑了:“報業不歸商業部管,因爲報業屬禮部職責之內!”
“禮部!”
“沒有錯,就是禮部!”長安報大掌櫃臉上多了一份欣慰之情。
商業部代表着什麼?大唐真正的等階基礎源於士、農、工、商、兵。商業部管商會,開商會就是商人的圈子。可禮部代表着什麼?報業不是商會,商業部給訂的新名詞是行業,報業行會。
щшш ★тт kan ★CΟ 長安報的大掌櫃向着城南的方向長身一禮,表情極是恭敬。
“秦王殿下早在報紙這事務產生的時候,就給報業下了定義。報紙是一個行業,也是一個需要文化,需要禮的行業。報業最需要的不是可以掙多少錢,而是從業者有多少德,從業者德高,則可感染百姓,大唐亦知禮,亦有德。”
“秦王英明!”衆掌櫃齊聲說道。
“今日,我等聯名申請。明日某會去禮部遞上文書申請,我長安報業行會是,士!”
衆人同時起身,能在報業作大掌櫃的,可以說都是士子。他們身份最差的,也是曾經在長安城有少許名望的士子。
大掌櫃主管的不是經營,就象後世那樣,他們更象是總編。
一個士的定義,突然讓他們心中感覺到了一種自豪,一種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有急務!”有個筆客在門外向內通報。然後將一個紙卷送到門內,他是知道這裡是長安幾乎所有的報館在開會,商議的怕是極重要的事情。可手上的事情,也是急務,所以才送了過來,事情不算小,必須要一個作主的人。
門口守門的小廝將那紙卷交給了長安報的大掌櫃。
“哼!那百濟使節,出錢三十貫,請我等過去。他表示要講述那日在東市之事,三十貫。我等是士,不是商,不爲區區銀錢折了氣節。錢可以損,氣節不可損!”長安報大掌櫃語氣極是堅決。
沒有錯,如果早一些,還很難說,這三十貫是不是能夠吸引筆客們。
但此時,區區三十貫失了士子的氣節,這就是羞辱!
“各位,我等似乎不應該再稱呼爲掌櫃。報業既然歸禮部管。我等再稱爲掌櫃就是對士的辱沒。明日禮部申請是重要之事,但明日更應求見秦王殿下,以聽秦王殿下之教誨,我等報業纔會有發展。”
京報掌櫃竟然在說一件似乎不相關的事情。
看着衆人不解。京報掌櫃繼續說道:“明月公主在耀州說過。天下除大唐沒有關押我大唐子民的牢房。天下除大唐沒有對我大唐子民用刑的刑具。在兩天前,東高百濟使節羞辱我大唐子民,此事作爲我等。心中不懷私仇,應講真實的一面讓長安百姓知道,聽聞京兆尹已經受理此案,應安排得利的筆客講事件的經過讓大唐百姓知道。”
“那百濟使節那邊?”
“他要講述,我等也不可拒絕。但他驅趕我等在先,以銀錢羞辱我等氣節在後。他要講,我等不會拒絕,但要講,就來報館講!”
“好!”衆掌櫃齊聲迴應。
百濟的傳話小吏再一次失敗而歸,百濟使節幾乎要瘋掉了。親自跑去找鴻臚寺卿,要求鴻臚寺卿傳那些筆客前來。這是要走以官壓民的路子了。
“這個,不合大唐律。大唐律法有言明,非罪人不得傳召。禮請不得以官壓民,某幫不了你,某是禮部的官員,這等失禮之事,某羞慚!”鴻臚寺卿不冷不熱的把百濟使節的要求給頂了回去。
百濟使節正要發狂,卻聽他的隨從說道:“高句麗使節團已經進了長安城!”
“告辭!”面對鴻臚寺卿,百濟使節連禮節都沒有行全,就急着離開了。
百濟使節離開之後,鴻臚寺卿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他身旁的副手不解:“爲何嘆息?”
“想在武德年間,這些使節送來一些小小的禮物,我大唐自居上國大邦,回禮至少都在他們送來之禮三倍的價值。此時再回想當時的作法,似乎我等真是傻,還以爲以禮相待,他們會感懷我大唐恩德。”
鴻臚寺副卿聽到這話,也嘆了一口氣:“現在看來,正如秦王殿下所說,他們就是一羣喂不熟的狼,真的可恨!”
“罷了,罷了。速速去安排,近日還有多個使節團到訪,接待之禮不可少。”
另一邊,秦王莊之中,崔敦禮拿着幾份快馬送來的情報在李元興面前彙報着。
“殿下英明,報業從商業部到禮部,僅僅一個管屬的變化,就讓報業的人心態產生了巨大的變化,而且事情也在往着殿下預測的方向發展,只是殿下尚未有所指示,此事將如何收場,結局將會如何?”
崔敦禮問的也是非常關鍵的問題。
金蔓青被打,百濟的使節是肯定有罪的,可如何處罰,這件事情應該如何處置百濟的使節,如何面對近百個來自各邦,各族的使節團,這纔是崔敦禮需要去思考的。
“不急,本王在等着各方的反應,眼下高句麗纔剛剛到長安,高昌的隊伍還需要三日,如何處置可以再議,保證讓你們滿意就是了!”
李元興這一句,保證讓你們滿意。
可是把崔敦禮說的無話可說了,什麼叫保證他們這些人滿意呢?
這事情似乎不需要給誰一個交待吧,或者秦王殿下這句話暗有所指,難道……
崔敦禮的腦子有點亂了,甚至開始胡思亂想了,他想了許多,甚至想到了清河崔氏代表山東氏族還給太上皇李淵的那一張欠條。這欠條秦王是否知道,那麼在知道之後,會有什麼反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