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弦錚錚,一支利箭破空而去,遠處草叢忽然傳了一聲淒厲慘呼,有人鍾健躺倒地上。
“大汗威武,硬弓破空百步,單箭滅殺獵物,佩服啊佩服,不愧是我大草原雄霸之主!”一個突厥貴族騎在馬上大聲叫好。
可惜他的稱讚沒有換來任何東西,頡利可汗輕輕掃了他一眼,淡淡道:“本汗有何威武?如今各部族陰奉陽違,吾發三次戰爭令都不見集結,唉,蒼鷹已經摺翼,現在本汗只是個射獵漢奴取樂的廢人。”
這位曾經的草原雄鷹喃喃道:“眼見大雪將至,各部族不思發動掠奪戰爭,反而把希望寄託在漢人的互市上,他們就不曾想過一件事,如果漢人停止糧食兌換怎麼辦?”
“大汗!”那貴族策馬湊上前來,沉聲道:“此乃天狼神對您的考驗,我突厥擁有控弦之士百萬,只要您能夠撐過這一劫,天下還是您的。”
“控弦百萬?”頡利嗤笑出聲,落寞道:“哪裡還有控弦百萬?四年前本汗發兵中原,馬蹄踏破雁門關,劍指長安渭水橋,麾下猛將如雲,天下莫不景從,那時候纔是真正的控弦百萬。”
他仰頭看着天空,目光注視着一隻展翅翱翔的雄鷹,喃喃道:“漢人有一句名言,世事無常,每多變化,但是本汗怎麼也想不到變化會這麼快,僅僅四年時間不到,我突厥已經廢了。”
那貴族眼光閃爍,小聲道:“大汗,不如您走一趟天山,請乎隆爾大祭司出面號召草原各部?只要他老人家肯出面,您的大汗權威立時便可豎起來。”
“去天山?”頡利眼睛一亮,心中有些意動,不過隨即便打消了這個念頭,苦笑搖頭道:“我現在去天山純粹是找死,那裡有一人恨我入骨,她不下山找我麻煩已是萬幸,本汗哪裡敢去天山送死?”
貴族瞳孔一縮,小心翼翼嚥了口唾沫,訕訕笑道:“大汗說的是遊遊聖女吧!她也是突厥出身,天狼神的子孫,應該不會動手……”
這話說的他自己都很心虛,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說不下去了。
頡利緩緩一嘆,意味深長道:“你也害怕對麼?當初本汗發兵入關,你率前軍出征,鐵騎踏過草原,曾經踢飛踩爛了一些赤貧人收割的牧草。誰能想到一個小小牧羊女,會成爲你我的催命人。”
“大汗,當初軍情緊急,行軍途中無法避讓。”
“但是遊遊的父母餓死了,弟弟也被人殺了,這一筆仇恨她記在了我們的身上!”
頡利眼角抽搐,和這個貴族對視一眼,兩人想起大草原上的某個傳說,都感覺頭皮一陣發麻。
貴族咬牙道:“大汗,咱們不能在這麼坐以待斃了。如今草原各部都被漢人的互市侵染,早已喪失了突厥狼兒的血性。好在咱們自己還有兵馬,大汗麾下有三萬精銳騎兵,完全可以發動一場掠奪戰爭……”
他看了一眼頡利,繼續進言道:“只要搶到財富物資,咱們就能不斷豢養戰士,然後再去逐個吞併草原部落,聚集形成一個百萬人的大部落,只要能做到此點,天山那邊就算想動咱們,那也得考慮考慮種族損失。”
頡利眼睛漸漸發亮,點頭道:“此言深合吾意,不過卻有些行險。南邊的漢人越來越強大,互市擁有一支精銳火槍營,那是韓躍留下的神奇兵種,本汗曾經吃過苦頭,深知互市無法強攻。”
事實上他有句話沒有直說,現在別說是去強攻互市,互市不來搞他都算燒高香。韓躍雖然把大本營移居東北,但是互市這邊卻沒有放棄發展。
如今關外互市的軍事力量很強大,三百火槍營已經擴編到八百,李世民也留下了一支五千人的玄甲騎兵,守衛宛如鐵桶一般。
那貴族乃是他的心腹大將,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他低聲道:“大汗,咱們這次不去攻打漢人,咱們去搞西域那些肥羊。”
“西域?”頡利眼睛一亮。
“不錯,比如吐谷渾,比如高昌,這幾年他們和漢人通商做生意,個個賺得盆滿鉢滿,正適合掠奪收割。”
“好!”頡利一拍大腿,冷哼道:“本汗就冒一次險,出動三萬鐵騎去走一趟。”
兩人正欲商談出兵詳情,便在這時,猛聽遠處傳來隆隆馬蹄聲,有一隊騎兵正在飛快向這裡接近。
頡利目光一冷,旁邊的貴族也握緊了彎刀,只因那來的騎人數不少,而且服飾一看就不是突厥人。
“遼東刀客衛隊?他們來幹什麼?”貴族乃是突厥大將,對天下各國的兵種都有認識,他皺着眉頭低聲對頡利道:“大汗,我突厥和遼東井水不犯河水,現在突然有一支刀客衛隊前來,麾下要不要去調動兵馬以防意外。”
頡利目光炯炯發光,緩緩搖頭道:“不用,這裡畢竟是我的地盤。”畢竟是一代霸主,雖然勢力有些沒落,仍然具梟雄之威。
……
那刀客衛隊足足五百人,鐵蹄瘋狂奔馳,轉眼就到了近前。頡利臉色猛然一怒,大喝道:“王凌雲,你還敢出現在本汗面前?”
對面傳來一聲淡淡輕笑,悠然道:“大汗勿鬚生氣,凌雲當日不告而別,乃是去遼東幫你尋求友軍……”
說話之間,五百刀客衛隊緩緩散開,一個青年騎馬緩緩而出,可不正是王凌雲。
頡利目光森然,冷哼道:“幫本汗尋求友軍?你這條毒蛇也會幫人?莫不是又在打我的三萬騎兵主意?”
當初王凌雲慫恿他去攻打互市,結果折損兵力大半,回來之後發現王凌雲正在策動叛亂,幸虧他鎮壓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冷冷盯着王凌雲,憤恨道:“草原不歡迎你,本汗給你一刻鐘時間滾蛋,否則的話,區區五百刀客衛隊還不放在本汗眼中。”
王凌雲微微輕笑,淡淡道:“大汗,李靖啊!”
這話無頭無腦,偏偏頡利卻瞳孔一縮,但他不想在王凌雲面前顯露內心,強硬道:“李靖又如何?本汗縱橫草原,麾下鐵騎無數,豈能怕一個漢人。”
王凌雲施施然一笑,他不和頡利反駁,繼續又道:“半月之前,大唐皇帝李世民採納涇陽侯韓躍上書之言,調動府兵二十萬,騎兵五萬,分東西兩路大軍。東路由李靖掛帥,西路由李勣出征,兩路大軍徐徐推進,劍鋒所指之地,正是大汗的突厥。”
頡利冷哼一聲,忽然一甩馬鞭,大聲道:“本汗乃是天狼神子孫,麾下有三萬精銳鐵騎,手掌突厥戰爭集結號,如果大唐真的來攻打,我草原轉眼並能聚集百萬雄兵。”
他這話倒沒有吹噓,如今草原各部雖然陰奉陽違,但若真是到了滅族之時,恐怕很多部族還是會相應頡利的戰爭號召。
王凌雲繼續再笑,悠悠道:“那五萬騎兵之中,有一半是玄甲鐵騎。”
這一次,頡利陰沉着臉不再說話。
玄甲騎兵戰力驚人,經常打出一對二的戰績,頡利如今只有三萬本部騎兵,如果和玄甲騎兵硬撼,就算能打個平手,戰後他估計也會成爲光桿司令。
“你此來到底所爲何事?”眼見頡利沉默不語,旁邊那個貴族大將連忙開口,他這插話時機很恰當,即可化解大汗尷尬,又能探查對方底細,這大將顯然也是個精明之人。
王凌雲看他一眼,隨即又把目光轉回頡利身上,一臉悠然道:“大汗聽過圍魏救趙的典故麼?”
“圍魏救趙?”頡利皺眉沉思,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大聲道:“你說的是韓躍?”
“不錯,韓躍!”王凌雲眼光一閃,笑眯眯道:“此人如今已到東北,正在白山黑水之間拼搏。他身受大唐皇帝喜愛,手下攥着唐朝經濟命脈,大汗只需發兵攻打,大唐朝堂必然震驚,到那時李靖和李勣必然會被皇帝責令來救,你草原危機不戰而消除。”
頡利雖然心動,不過他對王凌雲也不放心,冷哼道:“本汗想不明白你爲何會幫我。莫非又要使那招慫恿之計,欺騙本汗給你當盾牆?”
“大汗放心,此次我遼東也會出兵,到時與你兩相合擊,定能一戰幹掉韓躍。”
“幹掉韓躍又如何,本汗收不到半點好處,勞途遠征空手而回,你遼東卻能解決臥榻之危。”
王凌雲施施然一笑,忽然伸出幾根手頭,悠悠道:“四十箱黃金,白銀五車,銅錢兩百萬貫。”
頡利哈哈大笑,嘲諷道:“本汗也聽說了,那韓躍帶着一千人馬就衝進了遼東國境,不但燒了高麗新丸城,而且還掠奪了大筆物……”
他一個‘物資’還沒說完,忽然住口停住不說,目光炯炯道:“你剛纔的意思是說,本汗如果出兵攻打韓躍,這些財富就歸屬於我?”
“大汗好貪心!”王凌雲緩緩搖頭,笑眯眯道:“最多分你三成。”
“五五開!”頡利虎目一瞪,惡狠狠道:“否則本汗寧願迎戰李靖大軍,也不會出兵去幫你遼東。”
王凌雲嘿嘿一笑,點頭道:“成交!”
頡利目光陰冷道:“本汗其實早有探知,那韓躍在東北只有五千騎兵,這一次我欲出動三萬騎兵,遼東出兵多少?”
“既然是五五開,我遼東自然也是三萬,同樣全是騎兵。”
“六萬騎兵打五千,絕對能把他啃得骨頭都不剩。哼,李世民已經回了長安,這一次本汗看韓躍怎麼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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