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躍直到這時才警醒過來,一把抓住軟軟倒下的青月,大聲喝問道:“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青月眼神迷離,伸手想要撫摸韓躍臉龐,然而卻無力垂了下去。
“貧僧不會告訴你,我要讓你這一輩子,都忘不了我……”
聲音漸漸垂危,俏麗的眼睛含着一汪清水,戀戀不捨看着眼前男子一眼,最後緩緩闔閉。
似乎還有一點點氣息,但是卻無比輕微。
韓躍一臉茫然,怔怔站在那裡。
他雙手還按在青月的雙峰之上,感覺着那上面傳來的女子體溫,體溫慢慢在變冷,心跳慢慢在變輕。
“青月,紫霞……”他喃喃一聲,忽然使勁去抓手中女子,想要問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便在這時,猛聽頭頂大風呼嘯,一道人影凌空飛撲下來,對着韓躍當頭便是一掌。
掌風四濺,陰寒無比,那力道巨大無匹,甚至比韓躍全力出掌還強幾分。
這等突然襲擊,當世沒幾個人能夠躲開,韓躍大驚失色,他正欲臨危反抗,哪知襲擊之人掌力突然收了大半,雖然如此,仍然將他重重擊飛。
韓躍人在半空飛出,只見那道人影眨眼之間抄起青月,隨後身體一轉一折,宛如一隻雄俊的大鷹,幾個縱越便消失無蹤。
此人好厲害的武功,手上雖然拎着一個人,但卻絲毫不能影響他的速度。
從他出現到打飛韓躍再到搶走青月,前後不過一轉眼功夫,等到此人消失無蹤之後,韓躍的身體才重重摔在地上。
然而卻沒有一絲傷痕。
那人在偷襲之中忽然改變力道,分明只是想將他打飛。
“這是遼東大宗師還是志操老僧……”韓躍緩緩從地上爬起來,總覺得搶走青月的人很是熟悉,那個身影似乎見過不少次。
然而剛纔驚鴻一瞥,他壓根沒有看清對方的相貌。
“青月內腑都被震碎,此人搶去到底想幹啥,施救?還是掩埋?”濃濃的疑惑不斷衝上韓躍腦海,再加上搶人的黑影不曾打傷他,更令韓躍感覺茫然不解。
剛纔那股內力陰寒無比,力道說不出的剛猛,記憶之中似乎沒有誰能如此厲害。
“莫非遼東大宗師終於突破,成爲千百年來第一個能夠同時施展六把刀的刀神?”
韓躍目光炯炯,忽然想到遼東大宗師身材幹瘦,剛纔那人卻明顯魁梧。
“難道是志操老僧?”
好像也不對,韓躍雖然不喜歡佛門,但卻知道佛門武功中正平和,剛纔那股掌風屬性陰寒,顯然不是佛家功夫。
最重要的是,那人掌力之強比之自己的師傅紫陽真人絲毫不遜,志操老僧應該達不到這個級別。
“草原有護族之人,名爲乎隆爾大祭司,莫非是那人搶走了青月?”韓躍忽然又想起一人,心中隱隱覺得這個猜測可能最接近事實。
兩年前草原大祭司派人搶走遊遊,現在再搶走青月似乎也能說得過去。此人最喜歡搶氣運之女,而且青月也說她過修煉了西域天魔武卷,或許和大祭司有一份香火之情。
可惜韓躍並不知道,草原大祭司乎隆爾身材也很乾瘦。
當年在關外互市,遊遊昏倒在雪地中,韓躍騎驢去救,結果被乎隆爾用一隻草鞋打昏,自始至終都沒見過乎隆爾長什麼樣。
韓躍幾番猜測,最終把疑點放在了草原大祭司身上,他仰天輕嘆一聲,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一張風華絕代的俏臉。
那個牧羊女,似乎兩年多不曾見到了。
記得最初之時,他也很討厭牧羊女,但是那女孩卻幾次幫他,甚至一起撒謊矇騙李世民,替他瞞住了救治長孫的藥物來源。
再後來交際雖然不多,但是牧羊女的身影卻總是若隱若現出現在他身邊,直到最後被嘯天狼和石荒掠走。那個女孩很自強,寧願在互市之中給人打工,也不會求他賞賜一口飯吃。
時間過去這麼久,韓躍突然感覺挺佩服遊遊。
“也許,我該去找找她,順便看看青月有沒有死……”
如今已是貞觀四年一月,唐朝大軍兵發雁門關,不日就要對草原發動攻勢,韓躍心中隱隱升起一個念頭,這一次攻打突厥草原,他很想參與進去。
密林幽暗,寒風刺骨,遠處不時傳來一陣狼嚎,韓躍雖然不會害怕,但也感覺孤單。他擡腳朝着外面走去,臉上帶着仍舊帶着茫然。
短短半夜時光,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
……
衆多手下還在翹首已望,那些老弱漢奴卻扛不住睏倦,大多趴在篝火旁邊昏昏睡去。
李風華一臉急切迎上來,小心翼翼道:“侯爺,麾下真的沒有撒謊,您要小心青月……”
他說到這裡忽然一怔,目光在韓躍身後眺望半天,愣愣道:“那女人呢?”
韓躍揮了揮手,有些詞不達意道:“從此世間,再無青月!”
這話本是在感慨,青月壞,紫霞好,韓躍心中寧願那個佛門女尼是紫霞,不想把她當成青月。
幾個手下面面相覷,尉遲寶琳乃是軍中老粗,猛然想起一個可能,試探道:“侯爺,莫非您剛纔太過勇猛,把七主母給玩死了。俺滴老孃,侯爺不愧是侯爺,果然厲害無比……”
韓躍家中有五房美眷,但是大家都知道還有一個遊遊,所以尉遲寶琳纔會說青月是第七主母。
旁邊有人上來就是一腳,直接將尉遲寶琳踢翻,大喝道:“說什麼混賬話,俺老黑的主公心地善良,纔不會玩死女人。”這貨不是旁人,正是剛剛把韓雪小丫丫哄睡的劉黑石,雖然腦筋不好使,生平卻最爲忠心,他聽不得任何人說韓躍壞話。
麾下三員大將,唯有李風華文武雙全,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韓躍,低聲道:“侯爺,莫非您剛纔不是去尋歡作樂,而是把青月給殺了?”
嘶——
衆人倒抽一口冷氣,想及韓躍帶着青月離開之時的表現,隱隱感覺還真是這樣。
尉遲寶琳被劉黑石踢到在地,索性便坐在地上不起來,這貨捏着下巴心中暗暗想道:“侯爺最喜歡扮豬吃老虎,他那種見色起意的樣子,貌似真是裝的,乖乖隆地咚,難怪他能成爲侯爺,我只是一員武將,那麼漂亮的女人說殺就殺,一點都不帶惋惜,嘖嘖,厲害……”
韓躍心煩意亂,揮手喝道:“都給老子滾蛋,本侯爺困了,需要休息一會。誰再出聲聒噪,我讓他值守一夜。”
三員大將面面相覷,忽然拔腿便跑,劉黑石邊跑邊道:“俺纔不要值守,趴在火堆旁邊睡覺纔是美事,主公,惹了你的是李風華,你讓他去值守。”
這貨腦子笨,但卻不是傻,竟然懂得找人墊背。
可惜他跑的快,李風華和尉遲寶琳跑的更快,不是畏懼守夜,而是感覺韓躍情緒不佳,這個時候誰也不想自找難堪。
韓躍哼了一聲,擡腳走到篝火之旁,此時韓雪小丫丫正在酣睡,卻被一個老嫗抱在懷裡。小女孩面色紅潤,臉上掛着甜甜微笑,也不知夢裡遇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不時發出幾聲囈語,咯咯在輕笑。
韓躍心中一暖,小女孩雖然不是自己親生,但卻天然有種親切感,他小心翼翼把丫丫抱過來,輕輕拍打背部。
那老嫗沒睡,小聲告罪道:“侯爺勿怪,老身見到黑臉將軍不會抱孩子,所以狀着膽子要過來,並非想要藉機討好。”
她臉上很是拘謹,帶着一種生怕惹得大人物生氣的畏懼。
韓躍微微一笑,溫聲道:“老人家不要害怕,本侯爺的殺心只會面對壞人。”
“是呢是呢!”老嫗連連點頭,忽然嘆息道:“可憐老身從十八歲被掠去草原,受苦受難一輩子,臨到老來還是孜然一身,恐怕死的時候都沒人送終!”
韓躍一怔,這老嫗看年紀足有五十歲,若是十八歲就被掠走成爲漢奴,那豈不是在草原待了三十多年?
“老人家,你沒有子嗣麼?若是有子嗣在世,本侯爺可以幫你尋找一番。”
“侯爺大恩,可惜卻不用了。老身年輕被掠,在突厥被大人物隨意禍害,一輩子讓十幾個男人睡,生了孩子也不是漢人的種。那些突厥大人物也不把我的孩子當族民,一樣讓他做奴隸……”
人到老年,最許多事看的很開,老嫗並不避諱自己被人強佔的事,臉上掛着滄桑之色。
韓躍心頭一動,溫聲詢問道:“如此說來,這次突厥驅使漢奴攻城,裡面有您的孩子。”
“有!”老嫗點了點頭,長吁短嘆道:“可惜老身教子無方,我的孩兒這幾日也參與了搶奪糧食。”
韓躍明白了,凡是搶奪糧食的壯年漢奴,全都被他發配去挖金礦,顯然這個老嫗的兒子也在其中。
“老人家,你是想求我放他一馬?”
“不想!老身雖然年邁,但卻懂得道理,我孩子做了錯事,就該受到懲罰。”老嫗長吁短嘆,黯然道:“他雖是我生的,骨子裡卻沒有漢人的善良,侯爺您可能不知道,我那孩子參加過突厥軍隊,燒殺搶掠他都幹,也糟蹋過漢家媳婦,就像是…像是……”
“像是什麼?”韓躍有些好奇。
老嫗緩緩閉上眼睛,乾枯的眼角溢出淚水,喃喃道:“像是當初突厥人糟蹋老身一樣!侯爺啊,您這次解救了十幾萬漢奴,卻不知道草原還有更多的漢奴,他們身上有漢人的血脈,行事卻比突厥人還狠,有時候連自己的長輩都糟蹋……”
韓躍重重一拳,狠狠砸在地上。
這次大唐攻打草原,他說什麼也要參加了。既然你們不想當人,那我就當你們是牲口,全都掠來給我挖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