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下令屠門,末將敢有不從?”
阿達第一個拱手應命,忽然縱馬狂奔,口中大喝道:“野狼衛與我衝鋒,攻破此城制住百姓,注意篩選孫氏家人,凡有冒充百姓欲躲者,抓住一律五馬分屍……”
阿達故意大聲爆喝,他就要震懾城裡的孫家人乖乖受死,別想冒充普通百姓逃過一劫。
多多木和吐呼隆落後一步,兩人帶着白牛衛和惡虎衛同時衝鋒,口中大喝道:“野狼衛篩選百姓,我等負責殺人,兒郎們衝啊,給我殺!”
“殺,殺殺殺……”
漫天遍野,都是呼聲,城頭的孫氏族人面色蒼白,幾個族老一屁股坐到地上。
孫氏族長在殺聲回首而望,看着城中那片龐大且傳承了幾百年的華宅美院,臨死之前忽然有感而發,喃喃道:“因白玉而發家,又因白玉而滅門,今日之後再無藍田孫氏!”
他悽然而笑,苦澀道:“果然蒼天真有眼,血債需血還,如果再回到從前,我孫家只會花錢買玉,絕不會殺人搶玉……”
話音未落,西府三衛攻進城中,一個戰士騎在馬上張弓搭箭,對着他胸口蹦開了弓弦。
城內殺聲震天,到處都是鮮血。
西府三衛殺人很有分寸,篩選的手段也很高明,野狼族的戰士進城之後先抓了一批百姓,然後帶着百姓四處指認。
但凡有三個百姓同時指認某人是孫家出身,立馬就上前一刀剁了。
誰說突厥人傻?這些戰士實在是很聰明。
他們讓百姓指認孫家,如此便不會有漏網之魚,又讓三個百姓同時指認才確定,這是防止有些百姓亂說亂指。
藍田孫氏也是大族,此族世世代代經營玉石,自東漢末年崛起,傳承約五百載之久,乃是長安周邊赫赫有名的鐘鳴鼎食之家。
族中人口千餘人,又有支脈三千多,然而今此一日城破,全都做了刀下亡魂。
“殺了啊,開殺了啊,我看到血,我看到好多的血……”長安城中,那個白衣文士還在瘋瘋癲癲,他一路順着朱雀大街亂跑,途徑大理寺天牢之時,忽然嗚嗚痛苦,跪在地方淚水橫流。
藍田縣內,孫氏大宅被鐵蹄踏破,一隊戰士橫衝直撞,從進門之時開始殺,凡是能夠站着的男子,一律彎刀梟首,凡是衣着華貴的女人,一律彎刀梟首。
有個身披綵衣的貴婦雙手抱着一個小娃,舉起來大聲哭求道:“饒命啊,小孩沒有罪,放我們一條活路吧!”
這老女人抱着小孩跪倒地上,口中嗚嗚大哭不止,騎馬的戰士有些遲疑,手中彎刀一時不能削落。
便在這時,青年阿達騎馬衝進孫氏大宅,只一眼便明白眼前的情況,他舉起彎刀獰笑一聲,對着老女人劈了下去。
“饒命,饒命啊!”老女人亡魂大冒,哭喊道:“我們是婦孺,孩子沒有罪!”
“你說沒有罪,我說你有罪,就算沒罪又何妨,今天你們照樣也得死……”
阿達一刀將老女人劈成兩半,他收刀入鞘,指着老女人身前的小孩對戰士喝道:“這小孩脖子上掛的白玉價值千金,主上已經說了,他家財富染着百姓鮮血,此乃下地獄的大罪孽!”
“麾下明白……”那戰士揚起彎刀,惡狠狠劈了下去。
阿達點了點頭,縱馬衝向孫氏大宅第二個院落。
臨走之前忽然回頭喝了一聲,大叫道:“把人全部殺光,把玉全收起來,這是王爺的戰利品,誰敢私藏半塊本將定斬不饒!”
“末將明白!”
戰士再應一聲,他騎在馬上一個彎腰,將小孩的玉佩扯在手裡。
便在這時,大宅伸出忽然傳出一陣興奮大叫,有人高聲道:“好多白玉,好多金銀,我們找到了寶庫……”
阿達縱馬疾馳,後面多多木和吐呼隆也狂奔而至,三員大將才到寶庫門口,頓時被眼前的場面驚呆。
這是一座巨大的庫房,長有三十丈,寬也得十丈,寶庫的大門已經被戰士們劈開,露出裡面一排一排架子,一口一口箱子,架子上方的全是美玉,箱子裡裝的都是銅錢和金銀。
嗆啷啷——
阿達直接抽出彎刀,厲喝道:“所有人不準動,派個人去請王爺過來,此庫財寶太多,丟一件我們三衛都說不清楚。”
旁邊幾個戰士都有些不願意,阿達暴喝一聲,怒吼道:“不要忘了咱們出身何地,若是沒有王爺的庇護,咱們和頡利那些俘虜沒什麼兩樣……”
……
……
衆人登時一驚,兩個被財寶迷住眼睛的戰士猛然擡手,然後狠狠抽了自己幾個巴掌。
他倆把自己打醒,再也不敢待在寶庫門前,騎着馬狂奔出城去請韓躍。
又有一個戰士面色脹紅,小聲道:“阿達首領,我…我……”
他期期艾艾不能說話,阿達眼神森然,冷冷道:“你是不是拿了不該拿的東西?”
戰士垂下頭去,忽然從懷裡掏出一塊雪白無暇的玉佩,小聲道:“我家阿妻是漢女,我一向很疼她,所以想藏塊寶物送她開心!”
突厥也有娶漢女之人,愛情不分國界,雖然大多數漢女被掠之後生活悽慘,但是也有幸運兒被突厥戰士愛上,最後嫁爲妻子生兒育女。
阿達擡手狠狠抽他一巴掌,怒喝道:“有些東西不能拿,拿了你會死。王爺爲什麼要屠滅孫家,就是因爲這些白玉沾着百姓的血,如今我們也是大唐的漢人,我們發誓要做百姓的保護神,你現在偷偷私藏玉佩,這行徑和世家的雜碎有何區別?咱們野狼衛會被人嘲笑,所有兄弟都因你蒙羞……”
戰士腦袋使勁垂下去,忽然鏗鏘抽出彎刀,直接朝自己脖子上抹去。
他自己死了就死了,萬萬不能連累野狼衛的兄弟,西府三衛本就是投降的突厥人,無論出身和來歷全都比不上漢人,如果哪一衛失去了王爺的信任,全衛兄弟怕是都沒好日子過。
至於謀反叛亂?
別人或者敢,但是三衛打死也不敢。
他們見識過韓躍的厲害,深知謀反也是白搭。
最主要的是三衛之間並不齊心,相互之間爭風吃醋,都想在韓躍面前獲得讚賞。
這個戰士抽刀自盡,他想用生命洗刷羞辱,忽然門口響起一聲槍聲,他的彎刀當空折斷。
“你疼愛妻子,這是好事……”
韓躍緩緩而來,負手站在寶庫門口,笑呵呵對戰士道:“但是你偷拿戰利品,這就是觸犯了軍令,本王判你承受軍棍十杖,你可有怨言要說?”
“回稟主上,麾下毫無怨言!”戰士翻身下馬噗通跪地,大聲道:“只求您不要嫉恨整個野狼衛,我們不能失去您的庇護!”
韓躍溫聲一笑,忽然指了指身前的寶庫,淡淡道:“既然知道錯,也願意接受懲罰,那麼本王給你一個機會,你把玉佩放回寶庫吧。”
戰士恭敬磕頭,起身將玉佩放回,出來後再次跪在地上,他滿臉都是羞愧之色。
韓躍哈哈大笑,他忽然進入寶庫拿起玉佩,先是把玩一下,讚一聲‘好寶貝’,隨即捏着玉佩走出庫門。
他手臂一揚直接將玉佩扔到戰士身前,淡笑道:“剛纔你私藏,那是觸犯軍令,現在我賞你,這是獎勵你發現寶庫的功勞……疼愛妻子是好事,這塊玉佩你拿去討妻子歡心,爭取讓她給你生個漢人小寶寶……”
戰士先是一驚,隨即大喜過望,他雙手捧起玉佩,對着韓躍砰砰磕頭。
韓躍擺了擺手,轉而看向青年阿達,忽然點頭讚揚道:“以前敵我不明,所以本王用藥物控制你,然而你現在完全歸心,那種藥物不需要再用了。”
阿達大驚失色,渾身哆嗦道:“王爺,麾下已經離不開那種藥了,但有一日不吸,渾身萬蟻鑽心……”
旁邊多多木和吐呼隆也滿臉蒼白,三個突厥大將對視一眼,突然同時跪倒下去,苦苦哀求道:“求王爺慈悲,我們寧願被藥物控制,我們已經離不開藥物了。”
韓躍一聲輕嘆,道:“此藥堪稱魔鬼,久用虧空身心。你們三個都是突厥年青一代高手,能夠在三十歲之前成爲四道血刻萬人敵,未來的成就不可限量,本王實不願意看到你們毒發身死的一天!”
他沉吟半天,鄭重道:“從今日開始我會緩緩減少藥物用量,然後配合其他辦法,幫你們戒掉身上的賭癮。”
阿達三人還有不甘,跪在地上不斷磕頭。以前他們恨韓躍給他們下毒,現在卻捨不得韓躍給他們戒毒。
韓爺厲喝一聲,怒道:“本王要的是健康大將,不是身染藥癮的懦夫,那種藥物再吸下去,你們活不過三十五歲……”
他目光掃視三人,斥罵道:“都給我滾起來去搜刮寶庫,這個寶庫很是不錯,戰利品可以養活不少百姓。”
三員大將無奈起身,阿達硬着頭皮道:“王爺還請慈悲,今天能不能別減藥物,麾下擔心戒藥太快,一時之間怕是撐不住。”
韓躍‘嗯’了一聲,他擡腳跨入寶庫之中,目光打量一番,不由吸口冷氣。
阿達討好道:“王爺您看,這寶庫有銅錢三百箱,美玉幾千枚,另有裝滿黃金的箱子三口,白銀箱子二十口,即使粗算下來,折算銀錢也得八百萬貫……”
韓躍感慨一聲,道:“一座世家寶庫,私財竟然不下八百萬,天下有大小世家五百餘,他們傳承千年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他眼神逐漸變冷,憤然道:“這些民脂民膏,全都染着百姓的血!”
阿達等人猛然抽出彎刀,揮舞大叫道:“王爺,不如咱們把天下世家殺一個遍,所有民脂民膏全都搶出來,正好用來建設十萬大鎮……”
韓躍一呆,不知爲何竟然有些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