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軍後撤……”祿東贊睚眥欲裂,急吼道:“這是大唐的手榴彈。”
轟隆——
在他急吼聲中,手榴彈爆炸開來。
兩個吐蕃武士躲避不及,直接被手榴彈炸死過去。
手榴彈的殺傷範圍並不大,但是爆炸的聲音卻驚厥了戰馬。數百吐蕃武士被狂馬拖着四散,人人臉上都帶着恐慌。
祿東贊滿臉驚怒,不可置信道:“一個小小鎮子,爲什麼會有手榴彈?”
他是吐蕃大相,自然消息靈通。武德九年的時候韓躍就造出了手榴彈,並用這玩意和突厥人打了生平第一仗。當時消息哄傳天下,祿東贊自然也探知。
那揹筐的漢子仍然一顆之後,又從大筐裡拿起一顆,另外六個漢子也都湊到他身邊,人人從筐裡拿起手榴彈。
霎時之間,一起拉弦。
祿東贊亡魂大冒,驚恐道:“對面的漢人兄弟等一等……”
可惜迎接他的是數聲怒罵,大吼道:“等你麻逼,誰是你漢人兄弟?”怒吼聲中,七顆手榴彈同時扔出來。
轟隆隆——
又是七聲爆炸。
氣浪翻騰,彈片橫飛,大約有十個吐蕃武士直接被殺死,剩下的人瘋狂打馬逃跑。
手榴彈短距離作戰還是很有威力的,但是距離遠了就有些力不從心。當漢子們掏出第三輪手榴彈的時候,祿東贊等人已經跑出去足足一百步開外。
倉央嘉隆渾身都在顫抖,似乎是被手榴彈嚇得,又似乎是被一羣漢人百姓趕走而屈辱,他握着彎刀怒吼一聲,突然對祿東讚道:“大相,用武士的性命堆過去怎麼樣?本王子要屠戮整個鎮子,用他們的鮮血洗刷恥辱……”
祿東贊勒住驚厥的馬屁,他沒有管顧倉央嘉隆,而是遠遠看着鎮子,高聲恐嚇道:“爾等好大膽子,竟敢襲擊本相使團。此事必要告知李世民,讓他給吐蕃一個交代。”
對面七個漢子呸了一聲,揹着大筐站在百姓身前,領頭那人破口大喝,厲聲道:“老子不知道什麼使團,我只看道一羣畜生。有種你們就上前,看看手榴彈炸不炸的死你……”
祿東贊眼神微冷,幾次想要下令武士衝鋒。他剛纔已經發現手榴彈作戰有缺陷,只要騎兵衝過防線就能展開屠殺。
這時鎮子忽然又有隊伍衝出,人數大約有七八百人左右,這些人個個穿着簡易甲冑,一看就是打鐵鎮的民團護衛。
又有一隊約莫持械壯漢從另一側衝出,人數也有七八百人上下,這些卻是盧家商隊的護衛,此時也聽到消息從車隊那邊趕來支援。
民團和商隊護衛加起來,人數已經一千五百人了。這些人可不是先前那些百姓,全都是經過訓練的戰士。
祿東贊面色漸漸陰沉,壓下了讓武士強衝的心思。
他這次出使大唐總共帶了五百騎兵,剛纔只被手榴彈炸死了十幾個人。對面雖然有一千多個戰士,但是祿東贊並不擔心會輸。
畢竟這邊都是騎兵,而對面全是步卒。騎兵高速機動,打步卒完全可以一打三,就算一打五也沒有壓力,衝過去照樣是一場屠殺。
但是祿東贊不敢動手。
他忽然感覺自己的判斷有些失誤。
此前仗着吐蕃能侵略大唐,所以認爲大唐不敢對他動手,但是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大唐底層人物想不到太深遠的事情。
李世民或者會因爲吐蕃的威脅而選擇隱忍,這是因爲皇帝考慮問題需要站在一國角度。但是大唐的普通兵卒不會這樣想,他們只會報復眼前之仇。
在沒有得到大唐皇帝的強壓命令之前,每一支部隊都可能會攻擊他們的使團。
“大相,怎麼辦?”那個長隨瑟瑟發抖,顯然也想明白這個事情。
祿東贊眼中陰冷一閃,忽然調轉馬頭道:“換路前行,先去長安。這一路上不論遇到什麼鎮子都不要再想停下休憩,咱們先去長安的鴻臚寺遞交國書。”
“對對對!”長隨連連點頭,道:“遞交國書之後,咱們的身份就會表明,那時再強逼李世民退讓,讓他下令降罪這些賤民……”
祿東贊看他一眼,讚許道:“你看事倒很明白,本相正是這個打算。”
他陡然一抽馬鞭,喝令道:“咱們走!”自己當先調轉馬頭,選擇繞過打鐵鎮的道路。
後面打鐵鎮響起山呼海嘯般的辱罵,祿東贊騎在馬上猛然回頭,陰冷道:“這個鎮子,本相記住了。”
旁邊倉央嘉隆狂吼大怒,道:“大相,本王子咽不下這口氣。”
祿東贊打馬狂奔,在馬上冷冷瞥他一眼,安撫道:“倉央放心,本相會給你出出這口惡氣。只要咱們到了長安,我立馬就約見大唐皇帝,不出三天時間,我要這些人個個受死,他們的鎮子也會夷爲平地……”
在大唐的地界上他敢說這種話,信心還是來源於吐蕃。
祿東贊堅信李世民一定會選擇退讓,會下令降罪這個鎮子的反抗力量,因爲大唐惹不起吐蕃,必須抵消自己的怒火。
吐蕃地處中原西南,也就是後世的青藏高原和一部分中亞地區。自從松贊干布一統高原之後,吐蕃就成了大唐最頭疼的地方。
吐蕃幅員不比大唐遼闊,國力也稍微比大唐弱上三分。不過就像祿東贊分析的那樣,大唐雖然比吐蕃強大,但卻沒法對吐蕃用兵。
因爲任何漢人上了高原都會得病,從而直接喪失作戰能力。
武德七年的時候吐蕃縱兵掠殺劍南道,當時大唐曾經派出兩萬人馬追擊報復。結果那兩萬上了高原之後全軍覆沒,不是被吐蕃人殺死的,而是受不了氣候凍死病死的。
所以吐蕃讓大唐頭疼,只能被動防守,無法乘勝追擊,長久以來慢慢就養成了畏懼心理。
祿東贊打定心思之後,帶着使團一路狂奔,此地距離長安只有三十里不到,他堅信很快就會得到李世民的道歉。
後面打鐵鎮上,百姓們高聲歡呼。
盧家的盧三爺卻目帶擔憂,忽然對那個揹筐的漢子沉聲道:“何鎮長剛纔爲什麼不打,放虎歸山容易傷人啊。”
原來這揹筐漢子正是打鐵鎮的鎮長,聞言長長吐出一口氣,不甘心道:“我也想打,可是對方全是騎兵。”
他看了一眼盧三爺,解釋道:“打鐵鎮雖然配備了手榴彈,但是這東西只適合陣地防守,一旦正面對上騎兵,立馬就會吃虧。就算咱們有一千五百步卒,打起來照樣被對方吃下……”
“如此可就麻煩了!”
盧三爺目光更顯擔憂,焦灼道:“剛纔對方已經表明身份,他們乃是吐蕃的出使使團。我聽一人自稱吐蕃大相,這個人物可非同一般。”
他說到這裡揪了揪鬍子,接着又道:“吐蕃和大唐有仇,但是大唐拿他們一點辦法也沒有。如果讓這位大相進了長安,他肯定會要挾陛下退讓。”
何鎮長眺望遠去的吐蕃騎士,咬牙道:“此事也沒有辦法,總不能讓步卒和騎兵對戰吧。”
盧三爺長嘆一聲,面色很不好看,他站在何鎮長身邊同樣眺望遠處,擔憂道:“放虎歸山,肯定傷人。一旦他們要挾陛下,陛下說不定會降罪打鐵鎮……”
他忽然看了何鎮長一眼,鄭重道:“老夫身後站着范陽盧氏,兼且不再朝堂上掛職,所以我不怕這些吐蕃使臣,但是你的下場恐怕不妙。”
何鎮長陡然一聲冷笑,傲然道:“盧三爺放心,本鎮長也不怕。”
盧三爺一呆,愕然道:“你也不怕?”
何鎮長昂首挺胸,緩緩吐氣道:“吐蕃人想要我死也可以,但是他們得問一問我家主子同不同意。”
這話說的底氣十足,顯然有十二分信心。
盧三爺微微一怔,隨即目光發亮,恍然大悟道:“你說殿下會出手幫你?”
何鎮長點了點頭,大聲道:“我家王爺對麾下情同手足,誰敢動他手下,他必百倍奉還。吐蕃大相又如何,天下沒有王爺不敢惹的人……”
盧三爺眼睛炯炯閃光,顯示出一種別樣的熱切,他忽然湊到何鎮長身邊,語氣竟然有些討好,搓着手試探道:“想不到何鎮長竟然和殿下還有聯繫,老夫記得你一年之前就退役了吧?”
何鎮長看他一眼,微笑道:“雖已退役,卻是老兵。王爺雖然不再擔任天策上將,但是他的天策府一直沒有取消。大唐十萬大鎮,照例掛在天策府帳下。”
“妙啊!”
盧三爺一拍大腿,喜道:“何鎮長有殿下撐腰,就算吐蕃大相也動不了你。老夫從武德九年就關注殿下,我知道他性格最爲護犢子。”
這時忽然老栓抱着孫子走過來,哭泣道:“小娃終於醒了,但是他的腿被撞斷了。”
衆人一驚,目光看向老栓懷裡的小娃。
但見這孩子面色蒼白無血,雖然醒了卻精神萎靡。小娃腿上被人用木板和布條綁住,也不知是鎮上哪個大夫緊急進行救治。
何鎮長陡然咬牙切齒,大怒道:“現在我不想讓殿下撐腰了,我要請殿下給我報仇……”
老栓,是何鎮長的爹。而斷腿的小娃,則是他的兒子。
盧三爺有些遲疑,好半天才小聲道:“老夫覺得此事還是忍忍,畢竟小娃只是斷了腿。對方畢竟是吐蕃大相,殿下能幫你撐腰保你已算不錯了。想讓殿下幫你報仇,怕是…怕是……”
何鎮長看他一眼,雙手攥拳道:“殿下見過我家小娃,他很喜歡小娃的淘氣。”
只這一句話,頓讓盧三爺雙目放光。
何鎮長陡然轉身,大喝道:“給我找匹馬來,我要去長安見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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