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留活口
金光門西去,方圓十五里內便有三五座村莊,看來只能碰碰運氣了。
魚諾海回到城門處,將一封密信委託城門守兵火速帶回察事廳子,又找他們要了一匹馬,一路村莊挨家挨戶的搜尋起來。
這裡住的都是小戶人家,村落內的道路錯綜複雜,走了一個多時辰,魚諾海也不過巡查了兩個村子。
眼看日頭西斜,時間愈發的緊迫。魚諾海打馬疾奔下一處村莊,方行至村外,便聽得一陣打鬥的聲音傳來。
魚諾海尋聲望去,村落的北邊有一片荒廢的建築,一根旗杆高高的豎起,是一座寺廟。
爲免打草驚蛇,魚諾海就近把馬匹拴好,奔了過去。
這座荒廢的寺廟不算大,也不算小,足有三四進院落,幾十間僧房,大概是當初叛軍襲來,毀掉了。
魚諾海躡足潛蹤,循着打鬥的聲音慢慢潛行。
一路上早已有五六具屍體撲倒在地上,傷口都在咽喉、心口,一擊斃命。
這些人穿戴各異,五花八門,有的似是巫師一般,有的像是異域的僧侶,有漢人,也有西域來的胡人,他們手裡的武器——如果那些能算是武器的話——也是奇形怪狀,有的拿着銅鑼,有的拿着鐵笛子,有的手裡拿着一把扇子。
沒錯兒,的確是一班子雜技藝人。
魚諾海仔細翻看了幾具屍體,從他們倒地的姿勢、受傷的位置和角度來看,這些人的武功雖稱不上一流,卻也在高手之列。
可惜的是,他們還是被他們的對手殺死了,而且只在一招破綻之間。
隨後,魚諾海又見到了三五具屍體,不僅有人的屍體,還有一些豹子、狼、熊瞎子,甚至還有一頭獅子的屍體。
終於,魚諾海來到了衆人正在打鬥的院落,找了一處隱秘的角落藏身,仔細觀察着院子裡的一切。
這裡也有一頭豹子和一頭獅子的屍體,還有七八具屍體倒在地上,兩名受了重傷的人趴在戰圈之外,絕望的哀嚎着。
五男一女,正把一個老者圍在中間,戰鬥十分的激烈而血腥。
正是呂金山呂老六。只見他右手使了一柄彎如新月的大馬刀,左手套着一件拳刺——一截長及肘部的銅拳套,拳頭的頂部是一截半尺長的短劍,是一件可攻可守的奇門兵器。
看這馬刀的樣子,的確是常年在西域跑商的老把式兒了。
早就猜到呂老六會武功,沒想到功夫這麼高,對方二十多人還有幾頭猛獸,幾乎快被他殺光了。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他歲數都這麼大了,出手卻絲毫不讓浪子俠少的狠辣,每一招幾乎都直逼對方的要害。
簡直就是一個屠夫。
當然,現在呂老六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去,他的雙腳被一雙特殊的鐵鞋牢牢的套住了,鐵鞋看樣子很重,使他幾乎不能擡起腿來。每一次格擋防禦,都要很費力的扭轉身子,或者乾脆後仰彎腰,才能擋住敵人的殺招。
這老頭子的身上至少捱了二十幾刀了,不過都被他躲過了要害,只是血不停的流出來,別說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就算是一個身強力壯的年輕後生,也無法支撐得太久。
看來這夥人的確是幫着皇后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見呂老六發現了自己的蹤跡,乾脆想要殺人滅口。
雖說自己同呂東來和這老頭子並沒什麼交情,可任由他們這麼打下去,等呂金山把這些人都殺光了,自己也就白忙活了。
魚諾海想到這裡,當下抽出了橫刀,便要上前助陣。
魚諾海早看清了形勢。
這五男一女裡面,有兩名男子用的橫刀,刀法伶俐,以速度和變化取勝,都是用刀的好手。
一名男子同時用了三柄短槍,三柄短槍就像耍雜技一樣,不斷交替着刺出收回,令人眼花繚亂,也是大意不得。
一名紅衣女子,用了一對短鉤,雙鉤以鐵鏈相連,可隨時拋出鉤掛擊刺對方,出手的角度十分刁鑽,手法詭異靈活。
這樣的武器,和魚諾海飛天蜘蛛的蛛絲鉤爪有異曲同工之妙,魚諾海自然知道厲害,觀察了一會兒,默默將紅衣女子的招式在心裡演練拆解了一遍。
另外一名男子,刀法一般,卻會用霹靂火彈,不斷的掏出打向呂老六。這些霹靂火彈一遇撞擊便會爆炸,裡面的火油和鐵渣四濺,可射傷和燒傷對手。
呂老六身上的衣服,有幾處已經燒起了小火苗兒,應該是躲了過去,卻被濺起的流火黏在了衣服上。
還有一名男子,遠離了戰圈,手中的短劍更像是擺設,不過他的嘴裡不斷的發出咕嚕嗷嗚的聲響。
如果不是暗中仔細觀察了許久,是很難發現其中端倪的,原來在他們每個人的肩頭,都趴着一隻毛色金黃的狸貓,大冬天裡就像皮袍的毛領子一樣。
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這些狸貓的四支腳爪上,都套着小巧又精緻的爪套,每支爪套的前端都有三枚冷森森的鋼鉤。
遠離戰圈的男子就是在以口技指揮着這些狸貓,瞅準機會,便會閃電一般躥出,對着呂老六的眼睛、鼻子、耳朵抓去。這三處地方雖說不能致命,可一旦被抓傷,戰鬥力便會大打折扣,甚至完全喪失攻防的能力。
呂老六依然頑強的攻殺着,此時,他的眼眸裡早已不見了一位西市大掌櫃的精明與內斂,襯着他左邊臉上一道由眉梢直到下巴的疤痕,面目十分的兇殘。
魚諾海不禁想象,無數次在西域的大漠裡、蔥嶺的高原上,呂老六就是這樣帶領着一幫夥計,一次次打退了那些膽敢前來搶掠的馬匪。
一個躲閃不及,呂老六的臉上被金毛狸貓狠狠的抓了一下,一股血柱淌了下來。
“嘿嘿,老東西,誰讓你不等等我,偏偏自己一個人跑來找他們,你們這些商人不挺能說的嘛,看來是也是分時候啊,遇見這些不要命的纔不理會你說些什麼。”
暗自嘀咕了幾句,魚諾海一個閃身,斜刺裡殺出,橫刀直取馭貓男子的脖頸。
一刀斃命。
見主人死去,幾隻狸貓率先炸開了鍋一樣,忽然從各自肩頭躥起,一齊撲向了魚諾海的面門。
魚諾海不慌不忙,身形稍退,橫刀反轉劃開了一道美麗的弧光,幾隻狸貓當即被斬殺了。
這種情況本來是該多留幾個活口的,不過那馭貓的男子好對付,但他的狸貓卻很難活擒,總歸是個麻煩,索性一齊殺了。
還剩下兩名刀客,三槍手,雙鉤女,霹靂火彈。
不容對方喘息。
魚諾海搶先一個箭步殺入戰圈,長刀連番擊出,鐺,鐺兩聲響過,三槍手的三柄短槍,頓時被崩飛了兩柄,當下方寸一亂。
魚諾海趁勢拉住他的脖頸,拖出了戰圈之外,打掉了他的短槍,從懷裡抽出一段繩索,將他腿腳捆了起來。丟在了一邊。成功活捉。
還剩下兩名刀客,雙鉤女,霹靂火彈。
雙鉤女嬌喝一聲,身子一躍,兩柄短鉤一起拋出,直擊魚諾海。
魚諾海兩手手腕一抖,兩柄飛爪疾射而出,抓住了紅衣女子的雙鉤,用力一拉,將紅衣女子拉了過來,順勢捉牢了她的雙臂。
魚諾海將女子擒住,直接用她雙鉤的鎖鏈困住了她的手腳,倒掛在了一棵樹上。
雙鉤女的出手,自然也在魚諾海的料定之中。混戰之中她的雙鉤很難發揮實力,自己先擒住了三槍手,下一個出手的必定是她。
知己知彼,因此魚諾海甫一出手,頃刻間,兩擒一殺。
呂老六自然識得察事廳子的魚副總管——魚諾海,見他半路殺出,呂老六攻勢更加迅疾,一刀快過一刀,竟漸漸逆轉了局勢。
眼下對方還剩下三個人,兩名刀客,一名霹靂火彈。
兩名刀客互相看了一眼,知道來者不善,彼此會意。其中一人,當即虛晃一招,退出戰圈,轉瞬殺到了魚諾海的身邊。
這名刀客的刀法快如閃電一般,一味強攻。
魚諾海早已心有算計,邊打邊退,將對手牽制着帶到了一株參天大樹之下。
此時日薄西山,天色近晚,巨木的蔭涼之下更是多了幾分昏暗。魚諾海出其不意,左手虛晃一招。
刀客的右手連着長刀頓時飛了出去。
這刀客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情。自己明明盯緊了對方的長刀,自己的手腕怎麼會被憑空斬斷了呢?
到底怎麼回事?是他的左手麼?可是他的左手裡分明空無一物,何來利刃?
魚諾海趁他驚訝之際,再出擒拿之招,活捉了這名刀客。
不僅是幾個雜技班子的人,就連呂金山都被魚諾海漂亮的伸手驚住了。
也許是殺紅了眼吧,呂金山瞅準剩下的刀客呆愣之際,一刀猛刺對方的胸口。
魚諾海也早看出這老頭子殺心大起,就防着他把人殺光了,飛爪疾射,打歪了呂金山的馬刀。
“留活口。”魚諾海冷聲喝令。
畢竟魚諾海是官府中人,他的話不能不聽。可心有不甘,呂金山順勢狠狠的把對手刀客的整條右臂都砍了下來。疼得他一聲哀嚎,昏死過去。
魚諾海也早把霹靂火彈制服了,又從懷裡掏出繩索,將二人綁了。
還有原本兩名受傷的人,一共收服了七名活口。
“你究竟帶了多少繩子?”
呂金山看着魚諾海從懷裡,一會兒一根兒一會兒一根兒把繩子掏出來,一個個把人捆上,歪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