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封魔錄:真魔劫
026、水火無情
六千土波重騎兵,由西南方的高地上疾馳而下,旌旗浩蕩,如天兵天將自雲間落下。
土波騎兵短於騎射,但其人馬所裝備的札甲,卻有着十分出色的防禦力。
大規模兵團作戰,不是單單靠一個士氣就能決勝的,比的都是硬實力。
爲了破解土波軍在甲冑防禦上的優勢,郭昕建議採用火攻的方法。
箭頭燃火,並在每支箭桿兒上綁一支小竹筒兒,筒內填滿火油,以蠟丸封之,箭射在對方身上,蠟丸破裂,火油濺到身上,火焰黏着而更盛。可以大幅度提升弓箭的殺傷力。
另外,再輔以“油彈”加大火勢。
所謂油彈,是以豬羊的尿泡製成,把尿泡渾身扎滿筷子粗細的孔,裡面塞滿棉花,而後浸灌火油,以拋石機發射,砸到人馬身上後,火油四濺,可造成大範圍的烈火攻擊。
這次由於闐王尉遲孝率軍正面迎敵,郭昕暗中埋伏,伺機巧取。
五千五百人對六千人,和對八千人時的心態,還是明顯不同的,再加上剛纔郭昕一場漂亮的殲滅戰,于闐王這些人一個個都狼似的,嗷嗷直叫。受了土波人一年多欺負,這次總算可以揚眉吐氣了。
按照郭昕的建議,于闐王把五千騎兵分成六個方陣,前四後二,形成兩個互爲攻防的品字形陣列,還是打防禦戰。
看到于闐王的旗號,狂怒之下的土波軍展開隊形,快速橫壓過來。
土波軍隊形緊湊,急速俯衝的狀態下又難以變幻陣型,對於郭昕精心爲他們準備的火攻陣法毫無抵抗力。
幾百個火油彈在土波軍中彈跳翻飛,粘稠的火油濺到人們的臉上、身上,和胯下的馬上。
緊跟着是密集的弩矢,帶着火雨鋪天蓋地砸下來。
那些箭矢雖不能刺穿敵人,卻也能掛在他們的甲上,馬上,把復仇的火焰撲到每個人身上。
土波軍的陣型全亂套了,受驚的戰馬胡亂衝撞起來,身着重甲的士兵,披着鐵甲的戰馬,蠻橫的擠壓着,瘋狂的撞擊着,發出慘厲的金屬撞擊聲。
前邊的隊伍亂了,後邊的隊伍收不住攻勢,又撞了上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兒,土波軍已是狼藉一片。
想退,已經來不及了,郭昕帶人截斷了退路,不斷追殺後方沒有受到火攻影響的土波軍。
等到火焰漸熄,勉強還剩下不足三千擁有戰鬥能力的土波軍,不過這些人大多也失了戰馬,或是丟了長槍,戰鬥力大打折扣。
于闐王見時機成熟,命人吹起衝鋒的號角,大隊人馬衝殺過來,就像漫天的洪水衝過麥田。
大勝。
尉遲孝十分高興,當日便命信使把消息傳給轄內各個羈縻州的長官,恩准大擺酒宴,以慶祝這許久不曾用有過的勝利。
新的土波軍自大雪山下來,至少需要月餘的時間。
聯盟未成,耳目被抓,疏勒境內的聖火教臥底大舉被殲,料定未來一段時間內,大石國也不敢輕舉妄動。
趁着這個機會,郭昕辭別毗沙都督、于闐王尉遲孝,繼續踏上巡邊的旅程。
郭昕率軍疾行五日來到疏勒,逗留兩日後,又向東北方向折返,經七日後趕到龜茲城,那裡是安西四鎮都護府的駐地所在。
安西節度使、大都護蘇定遠對於郭昕的到來,十分欣慰。
郭昕協同尉遲孝,在於闐城大敗土波軍的消息早以傳開,爲久經土波、大石侵擾的西域,注入了一股強勁的活力和自信。這是其一。
另一方面,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蘇定遠年事已高,早已過了花甲之年,這兩年苦守西域,心力憔悴,鬚髮如雪,生死不足慮,而戍邊事大。
他早就有心上書長安,請派新的合適人選來,以免因爲自己的老邁,而耽誤了國家大事。
奈何平叛吃緊,一直找不到好的時機。
如今,看到郭昕這等來自長安的青年俊傑,蘇定遠自感後繼有人,更是老懷欣慰,喜形於色。
蘇定遠有意留下郭昕,使他接替自己,爲大唐鎮守西域,因而在酒宴上毫不吝惜讚美之詞,更親自撰寫嘉獎令,頒佈西域各鎮,以爲郭昕趁熱打鐵,樹立威望。
所以,當郭昕急着離開,趕往疏勒、于闐的時候,蘇定遠極力支持,老爺子心中暗喜,你小子在西域勝仗打多了纔好呢,到時候想走都走不了了,疏勒王、于闐王還不得跪下來求你留下啊?
蘇定遠派出自己的信使,聯絡疏勒、于闐、焉耆等地長官,衆人聯名上書,請求長安降恩,將郭昕留駐西域,鎮守安西。
當然,這樣的書信往來,時間上是很漫長的,少則三月,多則半載。這樣的等待是漫長而多變的。
蘇定遠仍需小心應對,不止是土波和大石,就連北方的突厥部亦蠢蠢欲動,不得不防。
根據密探的回報,突厥部內來了一位名爲摩羅曇照的大法師,身懷異術,時常蠱惑民衆和突厥部首領仇視大唐,意圖侵犯唐境。
西域廣袤,而多風沙險阻。當郭昕率隊再次抵擋于闐境內的時候,距他離開時已過去一個多月了。
一小隊人馬,瘋也似的自於闐城方向奔來,看樣子是趕去疏勒城的。
這些人未舉旗號,衣着也是平民打扮,但看騎馬姿態卻是久經沙場的老兵纔會有的幹練凌厲。
擔心是敵人的探子,郭昕趕緊派了一隊人馬包抄上去。
不料對方竟也調轉馬頭,朝着郭昕這邊疾馳過來。他們看見了唐軍的旗號。
應該是于闐城的唐軍。
壞了,大事不好。郭昕暗驚。
等那一隊人馬靠近問個明白,果然是土波派軍來犯。
原來駐紮在大勃律的土波將軍巴日薩,收到前軍兵敗八千精騎全部被殲的消息後,深爲震怒。
尤其是聽說于闐新來個叫郭昕的唐將,僅僅帶了五百兵馬,就扭轉了戰局後,更加暴跳如雷。
巴日薩揪住斥候的脖領子,眼睛裡噴出的火焰,簡直要把對方的靈魂燒着一樣。
郭昕是什麼人?從來就沒聽說過,還就帶了五百兵馬?
巴日薩根本不相信這是真的。
然而一個小小的斥候,是沒有撒謊的必要的。前軍將領沒一個逃兵,悉數戰死,更沒必要替他們把某個唐將吹噓的神乎其神。
事實只能是真的有一個叫郭昕的人,帶了五百人來,因爲指揮得當,擅用兵法,而殲滅了自己的八千精銳。
大勃律是西線一帶深入土波境內的必經之路,地位十分險要,這裡常年駐紮有三萬騎兵,五萬步兵,以抵擋來自吐火羅、波斯、大石等國的進攻。
巴日薩不滿足於守城之功,早有攻取于闐、疏勒之心,時常派出小股部隊侵擾。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郭昕,只是帶了五百騎兵來,就妄圖阻擋自己的擴張大計?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
巴日薩不敢大張旗鼓的行動,擔心吐火羅、大石趁機來攻,遂點了一萬精騎作爲主力,三千步兵負責押送糧草輜重,隱了旗帳,悄悄向着于闐城方向殺來。
于闐是一座小城,一萬三千人,足以將它全面封鎖。
尉遲孝幾次派出信使突圍,都沒能成功。
與郭昕相遇的這幾個人,是自告奮勇的死士,他們趁着白日裡土波攻城的機會,換上對方的衣甲,混進土波軍的屍堆裡。
土波人推崇天葬,須由苯教大祭司主持一套完整的儀式後,再將屍體切割成小塊,任由天鷹啄食。
尤其戰死勇士的屍體,儀式更爲隆重,不能怠慢。
土波人會在每天傍晚收屍,運到後方妥善保存,第二天一早再請祭祀主持天葬儀式。
幾名信使便在深夜自屍堆裡爬起,冒着寒風徒步十幾裡地,找到綠洲中的于闐百姓,借了馬匹前往疏勒,請求救援。
此時,土波軍已圍困于闐城七日七夜。
“郭將軍,快想想辦法吧,尉遲將軍堅持不了多久了,這次的攻勢太猛了,不打下於闐城,他們不會罷休的。”一名信使哭喪着臉祈求道。
郭昕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不過自己這邊就五百人,實在杯水車薪。
至於疏勒城那邊,隨時都要提防來自大石的進攻,兵力大多佈置在邊境關隘。
就算去求援,也難以抽調太多兵馬過來。
于闐不容有失,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郭昕囑咐幾名信使繼續前行往疏勒求援,能來多少人算多少人吧。自己帶兵火速救援。
于闐城位於玉河一條支流的岸邊,兩條支流和主河道形成一個“Y”字型,于闐城就位於Y字的中間部分。
兩條支流都是冰川融水,地勢遠高過於闐城,白日裡水量大,流速急。
郭昕在擊退土波軍後的第二天,便親自巡視了于闐境內的地理風貌,眼下可以利用的,也只有玉河的水勢了。
郭昕將人馬分成兩隊,各自來到玉河兩條支流的上游。他們連夜將凍土鑿開,挖出一條一人多高的壕溝,又在壕溝上築起一人多高的堤壩。夜寒凍土,倒也便於造弄。
壕溝和堤壩準備好後,便掘開河道開始蓄水。同時準備了大量的土石、連着樹冠的大樹。
第二天太陽升高,土波軍再次攻城的時候,河水大漲,堤壩內的蓄水猛增。
郭昕又令將士們先將事先準備好的大樹,一根根以繩索捆牢,連成一面面巨大的柵欄,丟進水裡,隨後再投進大量的土石。
兩條支流的河水很快便被攔截,大量流進堤壩中。
越到正午水量越大,而構築堤壩的凍土也開始慢慢融化。
堤壩最終化成一灘爛泥,洪水潑天而出,滾滾壓向于闐城和城外的土波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