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今夜長安城蕭府外車水馬龍,流光溢彩,大量的長安城達官貴人像泄閘的洪水,涌向蕭府。
不說今夜的老壽星,也不說宋國公蕭禹,單單說如今大唐皇妃蕭淑然蕭淑妃,他們就不得不來,當今陛下和蕭淑妃青梅竹馬,如今對蕭淑妃更是恩寵有加,這可是被各家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的,如今逢此盛事,哪有不來的道理,官場上可是歷來都講究錦上添花勝於雪中送炭的。
“姐姐,賓客們來得差不多了,我們是不是該出去了?”
蕭禹從外面焦急的走了進來,臉上竟掛着絲絲的汗水,一張菊花似得老臉此刻都張開了不少,眼睛裡滿是笑意。
今夜來了這麼多的客人,足可見蘭陵蕭家炙手可熱之態,這讓蕭禹對自家這位老姐姐更加佩服。
昔年若不是老姐姐提點,蕭禹可是有把蕭淑然嫁給魏王李泰或吳王李恪的意思,畢竟相對於魏王受到的恩寵和吳王身份的清貴,李治那時可十足是個憊懶痞子般的人物,卻是入不得蕭老爺子眼裡的,但一夜密談,蕭禹卻是從反對到支持,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震驚了無數人的眼珠子,可全都是因爲這位老姐姐。
“等,等着吧”
“那等到什麼時候,嗯,姐姐說的是陛下?”
“嗯,所以得等,再晚也得等,小皇帝不來,這宴席就不能開。”
“那若是小皇帝今晚都……”
“老身這場壽宴,若是少了小皇帝,也就沒有再進行下去的必要了。”
蕭禹沉默下去了,打眼看着對面坐在藤椅上,臨窗品着茶一臉淡然若無其事,但說出話卻甚是堅決的老姐姐,皺眉不語。
坐在蕭禹對面的是一個仁慈和藹的老女人,慈眉善目,滿頭銀絲,但卻打理的一絲不苟,此刻飲茶的纖毫舉動,都自帶着一股心平氣和,望之卻是一寬厚的老太太,雖然容顏已逝,但終究氣度不凡,那雙眼睛依舊澄澈,大是不同往常八十高齡老者的渾濁,此人就是蕭淑然的姑婆,蕭禹一母同胞的親姐姐,前朝隋煬帝楊廣發妻——蕭皇后。
聞聽自家老姐姐的話後,蕭禹頜首,卻是同意了老姐姐的話,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里斯條的飲了起來,陛下不來,一切都是枉然,此時卻是不必再急了。
但剛剛端起茶杯,屋外老管家的聲音突然想起“老爺,陛下和淑妃娘娘的鑾駕快要到了,娘娘遣的宮人已經早早來稟報了。”
蕭禹概然放下茶杯,朝老姐姐露了一絲微笑,蕭後搖了搖頭,淺笑道:“卻是比老身預料的晚了一點,小皇帝數月下來,成長了不少啊,走,咱們迎賓去。”說完扶着藤椅就待起身,蕭禹一見,趕緊上前攙起蕭後。
“唉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啊”推開蕭禹的攙扶,蕭後自顧自的拿過自己藤椅邊上的龍頭柺杖,一步一顫的緩慢而堅定的走了出去。
深深的嘆了口氣,蕭禹看着老姐姐倔強的背影,搖了搖頭,只感覺心酸酸的,老姐姐如今如此喜愛那個小女娃,怕是也是當作了年輕時的自己了吧,蕭禹下意識的摸了一把臉,不覺間竟全是渾濁的老淚。
“唉,終究是老啦”說完,又是低低的搖了搖頭,揹着手,也走了出去,那背影竟和蕭後相差無幾,同樣的佝僂着背,“美人遲暮,英雄易老,悲乎?悲乎”
李治、蕭淑然的鑾駕剛剛停靠在蕭府門前,李治的身子也才微微的從華蓋探了出來,低下就黑壓壓的跪倒了一大片,山呼萬歲。
李治登時哈哈大笑,張開手臂,一副君臨天下的風騷樣,怪笑道:“喲,衆位愛卿們來這麼早啊,看來是朕來遲了,哎呀,淑妃姑婆的大壽,朕這做晚輩的卻是失禮了,都平身吧,你們來賀壽的,不是賀朕的。”
“謝陛下”衆臣和一干長安達官貴族子弟,都是紛紛起身,附和着李治矜持的微笑着。
李治站在上面目光朝下面掃了掃,突然眼光一亮,大喝道:“蕭陵,見了朕,你跑什麼,屬兔子的啊”
李治未登基前就是長安第一流的紈絝,如今這番模樣,雖憊懶無奈,失了帝皇禮數,但卻是親切的很,下面之人都是哈哈一笑,但卻無人敢因此輕慢小皇帝,人家文治武功在那裡,而且龍淵元年一連串手段,天下權柄集於一身啊。
蕭陵縮了縮脖子,退了回去,轉身遠遠的衝着李治做了個揖,尷尬的笑道:“這個,陛下,微臣的父親不知去哪裡,竟然還未來迎客,這不,微臣趕忙去請,不能失了禮數不是”
“是嗎?”李治有點不肯定的上下打量了蕭陵一眼,自己以前可是要他打聽打聽長安平康居有什麼絕色清官人,結果這一打聽,就沒個聲息,最近卻聽李敬業那小子說,這小子又納妾了,該不會是監守自盜吧。
“陛下,我們進去吧。”
蕭淑然此時也從華蓋下起身了,一動風雲生,場中無數的青年俊傑驀然全都看向蕭淑然,眼神火辣,就連一些老爺子也不由詫異,多看了一眼,這些不善的眼光,看的李治心裡毛毛的,有發飆的衝動。
風華絕代,此時的蕭淑然纔有京城第一名媛的絕世風情,以前那只是青澀的蘋果而已,如今,蘋果卻是開始熟了,散發着誘人的芬芳。
李治心中感慨:不愧是蘭陵蕭家之人,盡出禍水,蕭皇后如是,蕭淑然亦如是。
踏着踏馬石先跳了下來,李治充分體現了一個紳士好丈夫的禮儀,親自攙扶着蕭淑然下鑾駕,這看的低下之人眼神都是微微一變。
蕭陵高高鼓了鼓自己的胸大肌,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蕭淑然的哥哥,蕭淑然則是對李治報以甜甜的微笑。
一行人擁着李治往主席的宴席走去,蕭陵在一旁解釋道:“陛下您自然是坐主席了,至於配席,除了姑婆、父親,就是妹妹和幾位宰相了,您看如何?”
皺了皺眉,李治搖了搖頭,對蕭陵道:“淑然雖貴爲貴妃,但卻是晚輩,就坐下席,讓南陽公主入席吧。”
蕭陵點了點頭,繼續在前側引路,蕭淑然只是無所謂的撇了撇嘴。
這南陽公主卻是蕭皇后親身閨女,名義上是蕭淑然的堂姐,但較之蕭淑然卻是大了太多,沒辦法,誰叫蕭老爺子臨老入花叢,年紀、輩分極度不搭。
那南陽公主初始時嫁給了大文學家宇文士及,後來宇文士及哥哥宇文化及謀反,夫妻反目,如今卻是已經出家,夫妻分離,破鏡難再圓。
李治叫南陽公主作陪,身份上倒也說的過去,更重要的是,蕭後壽辰,作爲女兒又怎麼能不陪在身邊,從這一點上說,李治這收買人心之舉,卻已溶入了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李治隨蕭陵停步在東席內花廳中的首席,宴席旁邊早已站了幾人,此時看到李治,趕忙上前施禮,卻給李治打斷了,揮揮手道:“衆愛卿都坐,都做啊”
坐下後,李治定神一看,長孫無忌、房玄齡、褚遂良、李靖、李績、劉政會、溫彥博、唐儉等,大唐一干衆臣竟是都在,此時感受到李治的目光,連忙紛紛抱拳回禮。
談笑了兩句,李治見還有兩個席位是空着的,遂笑道:“怎麼客人已至,主人家卻還是未到啊”
唐儉笑道:“這要問蕭家小子才成哦”
蕭陵尷尬的苦笑道:“剛纔父親還說要去請姑婆,卻是不敢讓陛下呆等要不,微臣暫且失陪,這就去催促一二。”
李治點點頭,端起了酒杯抿了口酒,但卻是絲毫不放在心上,但還是打趣道:“去吧去吧,這宴會主人家不來,還不淡出個鳥來了。”
蕭陵趕忙應承,然後就待溜走,就在這時,一個略顯滄桑,但甚是溫和的聲音傳來:“老身讓陛下久等了,恕罪恕罪”
李治側頭一看,頓時收了臉上輕笑,站起來道:“老夫人速速平身,和蕭老爺子趕快入席般,就等二位了。”
那後面趕來的蕭禹見此,和蕭後自是感謝不已。
上面之人嘮叨個沒完,下面的那些世家子,趁着侍女爲他們添酒之跡,有一人,舉着酒杯,掛着一絲略顯戲謔的笑容,嗤嘆道:“今晚不知誰運氣好,能坐在那蕭淑妃身旁。”
花廳中坐滿人,但因此乃壽宴,人人一臉喜意,氣氛倒是輕鬆又和諧。
旁邊那青年聞言,低聲笑道:“王公子這話可不要叫人聽了去,人家可是皇妃,可不是我等凡夫可以仰望的。”在座諸人聞言都是淡淡一笑,但看內廳中蕭淑然眉目如畫的嬌俏模樣,心中亦不無妒忌之意。
“王公子”,卻不是旁人,真是那位放言要和皇后武媚娘攀親的太原王家王卿圖,聞言,不屑的癟了癟嘴,冷冷的悠然道:“陛下卻是天地寵兒啊,一出生就是皇子,做了皇帝,又有無數人爲他拼命,這大業功成,倒也不難。”
“王兄,戲言,戲言而已”一聲平聲清朗的聲音在外間客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