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看得出,奧古斯丁根本就沒想過用自己的門徒和張果動手,之前所說,不過是以爲土瑪一定能夠殺死張果,可是眼下土瑪已死,他若還是以藉口推脫,那就誰都能看得出他是膽怯不敢迎戰了。
偏偏他還是主動挑戰之人,不管以哪國的風俗,膽怯者比戰場逃兵還要令人不齒,會受到所有人的蔑視。
奧古斯丁咬了咬牙,刷的一聲甩站起身來厲聲叫道:“比就比,我還怕你一個小道童不成?”
“等等,”臺上的李治突然打斷,笑着說道,“已經很久沒見過武藝這樣精湛的小道童了,這樣吧,剛纔是比武藝,這一局就來比試射箭,大家看如何?”
此言一出,衆人頓時心下了然,張果一個小小的道童,矛法雖是高明,箭法卻不一定出衆,等着看熱鬧的衆人不由得大失所望,陛下是有意爲難張果,不知這是爲何。
然而,上首的東南席上,太極八卦玄衣的袁天罡則和李淳風、孫四面彼此對視,相視一笑,袁天罡仰頭喝了一口酒,越加的愜意,世人皆知自己煉丹求仙,卻不知袁天罡也是一箭術大家,雖不善於策馬飛射,但馬下步射卻是百發百中,而這從小和袁天罡混了一段時間的李治自然是知道,那麼作爲袁天罡關門弟子的張果,沒理由不會箭術的,事實上袁天罡對張果最滿意的就是那一手箭術。
而茫然的奧古斯丁在聽李治如此說時,臉色頓時好了許多,得意洋洋地取了一隻硬弓,冷然走到場中,說道:“你先來?”
“不敢,還是奧古斯丁或者你的門徒先請吧。”
“不用,這場我上。”
奧古斯丁冷笑一聲,揮手摸出三支勁箭,彎弓而上,“颼”的一聲,三支利箭同時而出,閃電般地射向百步外的箭靶紅心處,連珠迸發,風聲呼嘯,手段高超,頓時引起大片的讚譽之聲。
然而,如雷的掌聲還沒有停歇,只見小道童張果陡然單膝跪地,拉動比他身高還要高上少許的巨大牛角弓弩,三支勁箭緊追着奧古斯丁的利箭而去,“嗖嗖嗖”三聲脆響,勢如破竹地穿透了奧古斯丁的三支箭尾,幾乎和他同時射在箭靶紅心之上
一息之間,高下立判
衆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歡呼如雷,久久不歇。
“張果代中原道家問候拜火教,承讓了。”張果淡淡點頭,就走向原來的宴席處。
就連李治也微微動容,眉梢一挑,嘆道:“這樣的箭技也只有朕之愛將薛仁貴能勝出一籌,除此之外,朕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你身爲如此年幼的小道童,的確不易。”
張果重重地跪在地上,沉聲說道:“多謝陛下讚賞。”
袁天罡淡然的站起來,眼神很飄逸,似乎一切都那麼平常,應該如此,但話語中卻興奮起來:“既然這樣,陛下不賞賜點什麼嗎?”
李治淡淡地看了袁天罡一眼,說道:“嗯,張果你很不錯,朕也沒什麼賞你的,賞你百匹蜀錦,並賜你‘衝秒真人’吧。”
張果顯然對這個賞賜極爲滿意,大拜而倒。
不一會兒,小桂子親自派人趕了一車蜀錦走上前來,看着滿車錦繡綾羅,倒是讓張果歡呼了一聲接過賞賜,心高彩烈的退下了。
廣場的氣氛熱烈,此時又有舞姬上前獻舞,衆人的目光頓時又被吸引了過去,李治擡起頭來,和袁天罡兩人對視,相視一笑。
盛大的皇家國宴終於結束了,李治和武媚娘當先回到了翠微殿中,夫妻倆彼此洗漱過後,各自穿着一件薄薄的輕羅衣到了殿外乘涼。
武媚孃親自爲李治倒了一壺清茶,李治坐在老爺椅子上喝水,擡頭說道:“有什麼想問想說的,就開口吧,晚了朕可還有正事哦。”說完死皮賴臉的很盪漾的衝武媚娘眨了眨眼睛。
“很明顯,陛下對拜火教還有今晚沒有出場的那神秘的摩尼教有企圖。”
李治皺起眉頭,點了點頭,“是有點想法,但你只猜對了一半。”
“嗯?”武媚娘納悶奇道,“一半,還有誰,你該不會連佛道兩教也算計吧。”
李治嘆了口氣,突然覺得今日十分疲勞,太多的事情太多的人一日之間衝進自己的局勢之中,將原本清朗的局勢變得開始撲朔迷離起來,但這一步又是早就準備走的,只不過以前一直挪不出手而已。
李治揉了揉太陽穴,說道:“朕先出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剛要站起身來離去,武媚孃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夫君,是去竺寒萱那裡嗎。”
李治回過頭來,很是自然地說道:“好久沒有寵幸她了,今晚心動了,明天準叫她下不了牀。”
夏夜風溫溫柔柔的,也不大,吹在殿前的甬道上,絲絲的涼氣撲面而來,武媚娘微微一愣,她沒想到小李同學誠實到這種妖孽的地步,可是很快地,武媚孃的嘴角就輕輕牽起,由衷地一笑,說道:“是啊,媚娘真笨。”
“嗯,朕走了啊。”
雙腿一邁,李治的身影就漸漸消失在翠微殿外,沒入黑夜裡。
武媚娘嘴角輕笑,表情很是溫暖,一顆堅冰般的心,慢慢地融化開了一個缺口,有溫暖潮溼的風柔和地吹了進來,誠實對於聰明而且精明的女人來說,永遠是最誘人的毒藥,在武媚娘面前,李治從不耍陰謀,那樣太累也太傻。
在武媚娘面前,李治很放心地將最危險的脊背空出來,不做任何防備,因爲李治相信這就是最好的攻擊。
他們始終都是對方最值得相信的人,就像小時候一樣,他只在她懷裡閉上眼睛,而她也只抱着他安然入睡。
星月無光,夜色漫長,準孃親的武媚娘微微仰起頭來,“稚奴,媚娘感激你,讓媚娘永遠有一個人可以去相信依靠。”
三清殿裡一片溫暖,不知爲何到了三清殿中李治又泡了一個澡,等出來的時候,感覺很累的竺寒萱靠在軟榻上已經閉上眼睛睡着了,卻在李治出來的一瞬間,條件反射的從牀上跳了起來。
到三清殿的一邊,李治輕輕地抽出一把裝飾勝過實用的利劍,青色的劍芒在燈火下有些流水般的光華,暗紅色的劍紋像是詭異的鮮血,輕輕地閃動着。
竺寒萱醒了,她想過李治洗好後會如第一次那樣一下子撲過來,也不管自己痛不痛,就進來,只是沒想到,竟會把玩起那把自己平時用作劍舞時的寶劍。
“做噩夢了?”
寶劍閃爍的寒光照在李治臉上,哪怕竺寒萱就在近前也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但女人天生的靈感告訴自己,他們似乎一直是這樣,與自己對立的,劍拔弩張的,無論何時何地,哪怕在牀上也是,都是命中註定的敵人,不知爲何,竺寒萱想到在大非川的一個黃昏,他和青衣獨坐黃昏的背影,好美好美,竺寒萱心中突然也希望有一天一個男人能半抱着自己在黃昏下獨坐到深夜很久很久。
猛地,一個孩子的慘叫聲似乎又迴盪在耳邊,那連成線的淚水,那一聲聲咿呀兒語,清冷的太華山,像是一場人生戲,緩緩地在竺寒萱眼前滑動。
那塊在她最最無助的時候出現在黑夜中猙獰貪婪變態的眼神,像是箭一樣狠狠地紮在她的心頭,讓竺寒萱恐懼的夜夜不能安睡到天明。
“寒萱,你愛朕嗎?愛,朕就會保護你的啊”
一股酸楚的氣息迴盪在李治胸腔之內,他的眼神銳利的定格在竺寒萱臉上。
耳邊再一次響起了那日日夜夜迴盪在夢魘之中的聲音,嫦曦離開自己時的悲呼,那畜生邪惡的眼神,大哥的冷酷無情,整整盤踞了竺寒萱一年來的每一晚,似乎只有在眼前這個男人身下的那晚,自己是一夜到天明的。
李治失望的看着麻木茫然的竺寒萱,眼中的痛苦一閃即逝,“連騙一下朕都不願做嗎?”
這一刻,竺寒萱周圍像是真空一般,她聽不到一切聲音,只是一遍遍的回憶着自己的噩夢,在噩夢中,遍地積血,血肉模糊,自己的小嫦曦被凌遲而死,面目全非,那個夢魘中,她瘋了一般和惡狗一同爭搶那些破碎的屍首,卻找不到哪裡是孩子的頭顱,哪裡是孩子的手腳。
她甚至沒有能力將孩子的屍體安葬,只能讓那些血肉通通沉到曲江中,染紅那一汪沾滿了長安貴族胭脂和朱門酒肉之氣的一曲江水,在來長安的那一夜,竺寒萱以爲自己眼淚已經乾涸,只有熊熊的野望在心底猙獰盤踞,但是到了今日竺寒萱才知道自己想要孩子,沒了孩子自己一事無成。
輕輕的李治溫柔的將竺寒萱摟進懷裡,像是在跟一個多年不見的知己做生離死別,李治咬了一下竺寒萱晶瑩的耳珠,在耳邊喃喃低語,“擁抱真是個奇怪的東西,明明靠的那麼近,卻看不見彼此的臉。”
神識一晃,竺寒萱回過神來看着李治,眼神茫茫然,看不到一絲神彩。
“寒萱,你終於看到朕了,可惜朕看不到你了啊。”一滴冰涼的淚水自李治眼角悄然滴落,今生爲你落的淚,都在這裡了。
“愛我,稚…奴。”黑暗之中,竺寒萱低沉的呼吸緩緩響起。
李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你知不知道,朕等你這句話很久了。”李治淚眼朦朧的大笑起來,一把橫抱住竺寒萱向繡榻上走去。
是夜,李治像是一頭公牛一般不停的索取,像是要把一生的愛都一次索取完。
那一夜,竺寒萱瘋狂的承受李治的衝刺,像最溫柔的海洋去包容一切海嘯和狂風暴雨。
那一夜,李治牛掰了,一夜九次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