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七年陰曆七月的第一個早晨,高句麗北方都督高惠真領着剩下來的三萬六千八百人正式向唐軍投降,十五萬大軍之所以還剩下這麼點人,是因爲除了當夜被殺的兩萬多人外,餘者皆乘夜色做鳥獸散,那麼多人要逃跑,誰也攔不住,更何況還是黑夜。
不過李靖等一衆老爺子已經很滿意了,再多的人的話,大唐的後勤就會難辦了,到時候免不了要暗中坑殺一些,雖然這樣的事以前也做過不少,再做幾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人老了心腸難免有點軟了,還是和氣生財好,殺俘不祥嘛。
用自家太子殿下的話就是,“敗家子的,這些可都是錢啊,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不過,李靖老爺子顯然對這些戰俘另有打算。
三萬六千八百名高句麗降兵在唐軍大營前跪了黑壓壓的扇形,震撼人心,而每個高句麗戰俘都有一個唐軍,手按橫刀面色不善的站在身後,而在降兵後方的大營中,李治卻正豎起大拇指,滿口渾話的讚道:“我說,老爺子你可真不愧是軍中宿將啊,高,真高,就這一手,那泉蓋蘇文現在還不焦頭爛額,忙着安慰自家那些亂七八糟聯軍受傷的心靈。”
“哈哈哈,老夫可當不起太子殿下如此謬讚,哈哈哈......”老爺子撫着下巴上的鬍子嘴上哈哈笑說着自己當不起,但眉宇間的風**,任誰都能看出其中的得意。
周圍其它老爺子看着跪在唐軍大營外,處於自家刀斧手下的高句麗兵士,也是一臉的滿意,瞧,這仗打的,倍有面子。
而在唐軍大營數十里外,紮下大營的泉蓋蘇文此時卻是怒火衝冠,絲毫沒有往日裡的陰森冷靜,在帥帳內憤怒的咆哮,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很有咆哮帝景濤哥哥年輕時的風範。
“無賴,都是一羣無賴,什麼狗屁的天朝上國,這都是一羣人渣無賴,有本事出來和我高句麗的將士正面交鋒啊,這算什麼,這算什麼......”憤怒的泉蓋蘇文拔出自己的佩劍,狠狠的劈在放着各種文書的長桌上,一刀一刀,劈個不停。
帳內的衆將領在初次壓下心頭的驚訝後,對高惠真這位北方都督投降都是怒火騰騰,但此刻面對唐軍如此無奈的招式,也是束手無措。
大唐將數萬高句麗將士置於陣前,他們是攻也不是,不攻也不是。
攻?
萬一唐軍真的把數萬高句麗士兵瞬息斬首,那種恐怖的景象,恐怕會立馬讓自家那些拼湊而來的聯軍膽寒,士氣大降,對方雖然打了一夜,但自己也是初來乍到,大家都是疲憊不堪,雙方老二不要說老大,彼此彼此。
不攻?
那這還剩下來的二十多萬大軍,難道過來是打醬油的?不過所幸,現在安市城還是安然無恙的,否則的話,只能小心退去了,只要安市城無恙,那麼前後夾擊的戰略設想,就還是仍有可能實現的。
正當衆人彼此心中漫無目的的瞎想一通的時候,帳前衛士秉報:“大帥,百濟王扶余義慈和新羅真德女王在帳外求見。”
“終於來了”帳中衆將彼此對視一眼,心中都是一緊,如今高句麗損失頗重,泉蓋蘇文的實力已經不夠壓下兩人,如今反而是侵略新羅的百濟王扶余義慈實力最爲強大。
正在跳腳撒潑的泉蓋蘇文,鷹目也眯了起來,寒光乍現,嘴角上挑冷聲道:“傳。”
話音稍落,大帳的帳門就被衛士掀開,進來一男一女。
男的個子不高,才一米五幾,水桶腰,黝黑的臉上滿是粉刺,大嘴,但一雙眼睛卻是很有神,足夠兇狠,此刻得意非常的打量着帳中高句麗的文武大將們。
而進來的女子卻是丰姿冶麗,嫣然一笑間秋波微轉,看着帳內衆人的眼神也是含情脈脈的,綽約多姿、儀態萬方,原本這麼千嬌百媚的女人,要是平時的話,這些高句麗大軍還不是眼都看直了,但此刻衆高句麗文武卻紛紛低下頭來,雖然女子纔是破瓜之年,但卻有一個顯赫的身份,新羅新鮮出爐的女王。
本來這也沒有什麼,但這個真德女王卻是女中堯舜,她的表姐善德女王在討伐-毗曇之亂的途中去世,由她後接替了王位
始一登位,這位真德女王就表現出了非凡的手段,重用金春秋和金庾信,僅九天就平了毗曇之亂。不過不幸的是恰巧遇到了百濟攻新羅,不過即使這樣,這位年輕的女王在隨後的反擊中,也給百濟留下了深刻的教訓,這次迫於形式,不得不加入聯軍,如今卻不知爲何,竟和侵入自家領土的百濟王結成了秘密聯盟,看着樣子,是來逼宮了。
如今形式比人強,衆文武也不敢得罪二人,一切都要看泉蓋蘇文大都督如何處理了。
“哈哈哈哈,原來是義慈兄和勝曼妹子前來,來人,快上座,上茶,上好茶。”
泉蓋蘇文笑如春風,好似和來人是多年未見的好友模樣,哪有絲毫剛纔浮現在臉上的陰沉。
百濟王扶余義慈和新羅女王金勝曼依言都坐了下來,只不過臉色且各不一樣,百濟王扶余義慈高揚着頭,一臉蔑視無禮,而金勝曼卻是嫺雅超脫、氣質卓然的端坐着。
“不知義慈兄和勝曼妹子此番前來有何要事相商啊?”待衛士將茶上來後,泉蓋蘇文溫聲問道。
“哼,泉兄,還想瞞本王嗎?你高句麗大軍屢戰屢敗,如今在唐軍陣前跪的密密麻麻,足有數萬,這仗打到現在,本王希望泉兄能夠本王一個交待,否則,哼......”百濟王扶余義慈一臉鄙夷的看着泉蓋蘇文,既沒有昔日的討好,也不在乎帳中衆將露出來的怒氣甚至殺氣。
泉蓋蘇文也收起了笑容,端起茶杯,有一口沒一口的品着,坐在右手邊的金勝曼淺笑,精緻無雙的清純面孔,很萌很誘惑,說出的話也好似泉水叮嚀一般悅耳動聽:“大都督乃縱橫遼東的蓋世英豪,勝曼雖是女子,但年幼的時候就常以大都督爲楷模,激勵自己有一天也能做出如此輝煌的豐功偉業,造福母國人民。但義慈大哥說的也有點道理,如今仗打到這個份上,勝曼手下那些不成氣候的將領都是一肚子怨氣,所以勝曼大膽請大都督能夠出面說明一下,也讓勝曼能夠安一下那些手下的心纔是。”
看着金勝曼雖還稚嫩但卻已經顯現出來的天香國色,心中暗暗冷笑,但泉蓋蘇文面上卻是平淡的回道:“來前,我高句麗大王授本帥臨機專斷之權,高惠真都督居然敢投降唐軍,罪大不赦,不誅九族不能鎮人心,如此,兩位可曾滿意。”
帳內衆將心中都是一驚,目瞪口呆的看向泉蓋蘇文,隨後感覺到泉蓋蘇文投射過來的目光,又趕緊側過頭,打量腳下的地面上的紋路和高句麗又有何不同。
“泉兄,不會就拿這個打發本王吧,你高句麗有一個高惠真,難保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本王如何放心將我百濟的勇士交給你們指揮,本王看,當初出兵前的協議要重新修訂一下才行,哼,一羣廢物。”
“你說什麼,膽子不小,找死不成”帳內的高句麗將領們心頭大怒,看着以往在自己面前的扶余義慈如此猖狂,竟敢辱罵自己,紛紛揚揚劍出鞘,就待給百濟王一個好看。
“都住手,想造反不成。”猛的拍桌而起,泉蓋蘇文鷹眉挑起,厲聲大喝。
積威之下,衆人心中一顫,趕忙收起刀劍,重新做好。
看着這劍拔弩張的局面,二八年華的金勝曼卻是掩嘴失笑,清脆悅耳的少女笑聲在帳內分外引人注意,衆人一股腦全看向金勝曼,面色不愉。
“各位將軍何必動怒,義慈大哥話說的小妹聽的都覺得刺耳,但話粗理不粗,聯軍出發的時候一開始聚集在遼東城下的聲勢何其雄壯,四十五萬大軍,足以橫掃天下了,但現在卻只有二十多萬,即使搜尋那些敗軍,也才三十來萬,這中間又將花費多少人力、物力,最關鍵的是我們根本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如今這剩下二十多萬大軍,除了柔然、室韋,就數義慈大哥的實力最是雄厚,所以小妹覺得讓義慈大哥爲帥,修改之前訂立的盟約,最是恰當不過了,強者爲尊嘛,大都督以爲如何?”
大帳內一時間安靜的都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和粗重的呼吸聲,強者爲尊,這是北方草原自古傳下來的生存法則,這些高句麗將軍心中也是隱晦承認的,雖然心中不忿,但卻沒像剛纔那麼羣情激奮。
泉蓋蘇文早將目光從扶余義慈身上移到了金勝曼的身上,此時聽到金勝曼的一番話,嘴角詭異的露出一絲笑意:“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啊,不過勝曼妹子這一番話,如今聽來到也有些道理。”
“那泉兄的意思是?”扶余義慈心中狂喜,但仍然努力按下心頭的興奮,謹慎的試探着。
泉蓋蘇文嘴角掛着一絲莫名的微笑:“既然勝曼妹子說強者爲尊,那好,只要義慈兄再增兵五萬,自然勝我高句麗一籌,泉某願意將主帥的位置讓給義慈兄,盟約也重新訂立,戰後,我高句麗願爲百濟的從屬藩國,如何?”
“這?”
扶余義慈絕不是什麼英主,但對自家國內的情況卻還是瞭解的,增兵五萬,這雖然能夠勉強做到,但對國力卻是有很大很大的影響,但聯軍主帥和高句麗、新羅從屬的地位卻他心動不已,自百濟建國以來,百濟和新羅、高句麗就猶若中原以前的三國一樣,紛爭不斷,每個國家都希望對方在自己面前低頭,而百濟、新羅卻一直是屈服在高句麗的腳下,如今有如此的好機會讓高句麗爲從屬國,一旦成真,自己將是百濟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君主,這......
扶余義慈還沒有做出反應,帳內其它高句麗大將卻是叫翻了天,意氣凌然的抗議着大都督泉蓋蘇文的提議,原來下不定決心的扶余義慈看着高句麗將領們羣情義憤,心中頓時瞭然,反而下定了決心,幹了。
“既然泉老弟如此謙讓,老兄也就後領了,立馬讓人在國內徵兵,好好和唐軍在安市城下扳扳手腕。哈哈哈......”說完竟不顧金勝曼急匆匆的仰天大笑出門去了,似乎是深怕高句麗衆將反悔一般。
金勝曼目光閃爍不定的看了泉蓋蘇文一眼,行了一禮也出了帳,只不過在出帳後,那原來笑意嫣然的臉,卻是一臉寒霜,柳葉眉皺的緊緊的,渡着步思索着向新羅的營帳中行去。
不久,紛紛擾擾的高句麗大營在兩人離開後,又詭異的重新恢復了平靜,帳前的衛兵也被遣散了,卻不時的能從帳中傳出一聲聲壓抑不住斷斷續續的陰笑聲......
隨後軍帳被拉開了,走出的高句麗將領們滿臉哀容,但有些將領雖然也是滿臉哀容,但眼中的欣喜之色卻是遮不住,和表情搭配起來,頗爲奇怪滑稽。
而這一切卻被遠處悄悄隱藏的金勝曼看的分明,快速的收回了目光,金勝曼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喃喃的低語:“泉蓋蘇文不愧爲泉蓋蘇文,還真狠啊,不過,哼哼,這卻也是我新羅崛起的一個契機,遼東這麼大的地方,三個國家,終究是太多了一點。”
聯軍內狗咬狗,玩弄心機謀算,無論再怎麼兇險,都不是普通人關心的,也不是他們管得着的,普通人關心的只有自己的吃喝拉撒睡。
從山西絳州修村出發的薛仁貴三人,雖然不必擔心喝拉撒睡,但吃的方面卻着實傷透了腦筋。
牛虎和鐵蛋,兩人倒好處理,吃多少還不挑食,野菜湯就着粗麪饃饃就是一頓,可是咱大胃王薛仁貴一個月下來,人卻是又餓的瘦了一圈了,日日都吃不飽,還要趕路,也難怪如此。
“薛哥,按照剛纔老鄉的話,翻過前面的山峰就是安市城了,走了一個多月,終快到了。”牛虎大聲的感慨着,話語中透出着意思驚喜。
薛仁貴擡頭看着遠處的山峰,也是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終於是要到了,只要入軍,就不用再捱餓了,不說封侯拜將吧,但至少不用再像以前那樣過身無分文的苦日子了。
“媽呀,終於到了,再不到鐵蛋大爺就要變成軟蛋大爺了,這一路風餐露宿的,連覺也沒睡踏實一次,鹽也快吃完了,這渾身都快沒力氣了。”佝僂着身體,鐵蛋無精打采的罵罵咧咧的。
牛虎和薛仁貴聽了也是嘆了一口氣,像他們這樣的窮人,遠行實在太幸苦了,不說累,也不說風霜雷雨,就這一頓頓的粗鹽都是個不小的負擔。
“好,不要廢話了,快走吧,翻過那個山峰,入了軍,說不定,今晚還能吃一頓熱乎的呢。”
“哈哈,快走快走,哈哈。”牛虎一把拉着鐵蛋,三人大步的向遠行的最後一座山峰衝去。
所謂望山跑死馬,近在眼前的山,卻讓三人足足的跑了三四個時辰,才終於爬上了山頂。
“這...薛哥,這是什麼情況?”鐵蛋一臉呆滯的看着下方,跪得密密麻麻,黑烏烏一大片的高句麗兵士。
“不會是唐軍已經敗了吧。”牛虎吞了口吐沫擔心的看着薛仁貴。
作爲這個時代頂級的弓箭手,薛仁貴的心性和目力那都是罡罡滴,此刻竭盡目力遠望着,看了一陣,纔鬆下口氣,對牛虎和鐵蛋笑道:“放心,那些跪着的全是高句麗人吧,後面大營穿明光凱的纔是我大唐將士,應該是打勝了。”
牛虎、鐵蛋聽了深深的吁了口氣,若是大唐已經敗了,那他們還參個什麼軍啊,哪裡來回哪裡去吧。
“那爲什麼讓那些高句麗人跪在營門前啊?羞辱嗎?”牛虎不解的問。
搖了搖頭,“看現在的情況,應該是僵持住了,讓這些戰俘跪在陣前應該是爲了打擊對方的士氣,讓對方內部產生不和吧,但這樣也可能會讓高句麗將士的心凝聚起來,同仇敵駭的,就看怎麼操作了。”
“好啦,好啦,我們現在就先下去吧,早點當兵,早點吃點好的,而且要當那個什麼龍騎軍。”鐵蛋有點不耐煩了,他還準備今晚能夠睡在營帳裡呢,這遼東的氣候現在是越來越涼了。
“好,走。”薛仁貴笑了笑,也是頗有點興奮。
“走咧,目標,龍騎軍。”牛虎和鐵蛋哈哈一笑,背起包裹,向下面衝去。
小妖夢語:推薦票啊推薦票,薛仁貴大大要來了,金勝曼這個女王也要來了,打賞來了嗎?推薦呢?收藏總要有吧,簽到可以有嗎?
哈哈,這些都可以有,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