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高泉順睜開雙眼,酒後頭痛的毛病哪怕是純糧酒也是一樣,左手拍了拍自己的頭,習慣性的掃了一眼四周,還不及將四周打量清楚,高泉順就被眼前的詭異場景給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一頭霧水。
高句麗名義上的王高寶藏矮胖的身體癱坐在王座下御階的地面上,一副死了老孃的樣子,衣衫襤褸,那還有一國君王的半分風範。
而在高寶藏的周圍,或者不如說在整個高句麗王宮大殿內,和高寶藏一般的癱倒了無數的高句麗重臣,每個人都面無人色,一是哭一時笑,好像瘋了一般。
高泉順感覺自己的腦子似乎不夠用了,又用手使勁拍了拍自己頭,再看時還是一樣啊,自己已經酒醒了啊,到了這個時候,高泉順纔看向了高高在上的王座,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清醒的高泉順瞳孔就是一縮,死死的盯住王座上坐着的陌生男子,怒目圓睜,下意識的喝斥道:“來人啊,將此大膽逆賊從王座上拖出去斬了。”
高泉順的的聲音猶若暮鍾晨鼓將這些失了魂雙眼無神的高句麗君臣都給驚醒了,但醒過來的高句麗君臣雖然打破了沉默,用的卻是淚水。
高寶藏扭曲着自己的身子,像是一條貴婦狗一樣,在地上攀爬着,雙手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悲喊道:“不能啊,太子殿下,你答應小王的,你不能不守信啊,你是天朝的太子,你不能不守信啊,叫他們停下吧,不能再殺了,再殺就沒了啊,太子殿下,小王求你了,求你啊......”
即使在泉蓋蘇文面前依然能夠不卑不亢的高寶藏,此刻眼淚和黃色的鼻涕糾纏到了一起,糊的滿臉都是,卻絲毫也不在乎,只是不停對端坐王座上,端了一個青銅三足杯小口小口的品嚐的年輕人叩首,五體投地,猶若一個虔誠的藏家佛教徒。
其他平日裡自付高人一等的大臣此時都是哀嚎哭泣,哀求着眼前這個年輕人,這個時候高泉順才聽見外面傳來斷斷續續的殘呼聲,哪怕是近在咫尺的衆大臣的哭泣聲也無法掩蓋住這種聲音,高泉順不敢置信的望向大殿之外,是的,這種人臨死前的慘叫聲,高泉順最是熟悉,戰場上、戰場下,高泉順聽的耳朵都能起繭子了。
天上的星光還在發散着自己最後一絲餘暉,黎明快要來臨的黑暗籠罩蒼茫大地,但是高泉順犀利的雙眼中卻是城中無數處沖天的火光,映的半個平壤城一片火紅色,好似夢幻一般。
好像意識到什麼,蹣跚着站了起來,高泉順衝到了殿門口,陣陣瘋狂的歡呼聲和慘叫聲震動着高泉順的耳膜清晰的傳進了大腦中,大殿外寬大的王宮廣場上,不斷有身披紅色披風,着玄色鐵甲,好似要溶於夜色中的士兵,拖着屍體,將他們堆成了一個十米來高的小山,鮮血好似雪山泉水一般從小山上留下,高泉順甚至感覺自己能夠聽到血水留下的滴答聲。
好想一個噩夢一樣,一個超越了高泉順所能想象極限的噩夢,如同一隻手上的惡狼一般,高泉順面色猙獰的轉過身,衝大殿內的嘶聲怒吼:“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龍騎軍能夠入城,爲什麼,你們告訴我爲...什...麼啊?”
一絲鮮血順着高泉順的嘴角留下,不知不覺間,高泉順竟咬破了嘴脣,但赤紅着眼睛的高泉順不管不顧,低沉的吼着衝向高高坐在王座上的李治,海碗大的拳頭捏的吱吱亂想,手骨的摩擦聲昭示着拳頭的主人的怒火是多門的熾熱。
高泉順衝刺的速度極快,但就在快要接近御階的時候,一個高大的黑影放佛鬼魅一樣,貼近如蠻牛衝過來的高泉順,甚至看不到黑影有什麼動作,高泉順就好象被一匹狂暴的瘋馬迎面撞了,肋骨卡擦卡擦的想了數聲,整個人好像騰雲駕霧般騰空而起,還沒有落地高泉順就放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好似身上的骨頭全被人碾碎一般,等真正墜地的時候,又在地上滑了老遠,直到撞到大殿的高高的門檻,又是一聲“卡擦”聲,身子才真正的停下,從原路來返回原路去,竟被撞出二十多米遠。
燭光將隱藏在大殿的樑柱後的高大黑影暴露在衆人眼裡,兩米左右的身高,壯碩的如同一隻大黑熊,身披一件加大版的黑色明光凱,黑黑的面孔,此刻正露出一絲憨憨的微笑,雪白的牙齒,不是歸海一刀還是誰。
馬下步戰,這位打熬了一輩子力氣武藝的東宮侍衛首領,即使是薛仁貴那樣的大力士都不是他的對手,變態的爆發力,讓歸海一刀腳下打磨塗蠟的石板都碎成蛛網一般。
朝李治拱拱手,歸海一刀又隱藏進大殿內的陰影中了,好似一頭收起了爪牙,伺機而動的兇獸。
對歸海一刀變現出來的強橫變態武力,李治無動於衷,麪皮都沒有動一下,只是把玩着手中已經飲盡的青銅角杯,看也不看人事不醒的高泉順,對着絕望的高寶藏笑嘻嘻的邪笑道:“高寶藏,你不能怪本帥啊,大家都是出來混的,盟約這種東西玩玩可以,你怎麼就當真了呢。”
高寶藏眼睛猛的就是一凸,睜大的雙目怒視着李治,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一張圓臉更是紫紅的發青,很是神奇。
“其實你也不能怪我啊,豐富的礦產,百萬平方公里的黑土地,肥得流油,這麼富饒的遼東,你讓我怎麼放棄。如今我大唐又人口不足,造橋鋪路、挖渠開荒都需要人啊,如果能夠將高句麗、新羅、百濟百姓全部收歸成爲我大唐免費的奴隸的話,你說這日子該多麼美好啊,所以我食言了,我聽說食言者肥,算了,爲了咱大唐,就讓本帥肥吧。唉,真是的,本帥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你怎麼一點都不感動呢。”撇了一眼高寶藏呆滯的臉色,李治無聊的將手中的青銅杯隨手扔了開來。
薛仁貴一身甲冑,半路風塵的大踏步走進了大殿,目不斜視,走到李治面前單膝跪倒,秉道:“軍帥,如今平壤城內所有抵抗力量全部被清理乾淨,那些高句麗人都在王宮外燒殺搶掠,軍帥,我們下一步怎麼做。”
李治靜靜的聽完薛仁貴的稟告後,看了一眼高寶藏,臉色突然冷了下來,沉默了良久,也不說話,而薛仁貴也只是單膝低頭跪在那裡,一時間殿內只有那些高句麗大臣們還在咽咽低泣着。
閉上眼,深深的如出一口氣,再睜開是,一片猙獰,冷酷彷彿能夠凝結出寒冰來:“後日傍晚,大軍離城,將所有的高句麗人向安市城驅趕,至於平壤城...就燒了吧。”
“如果那些人不願走怎麼辦?”薛仁貴屏住呼吸問道。
“不願走?”李治冷笑了一聲“那就讓他們和平壤一起下地獄吧。”說完,擺了擺紅色的披風像殿外走去,歸海一刀還有十數名大內侍衛從殿內的陰影處突兀的出現,跟在李治的身後。
走到門口處,李治對還跪在地上的薛仁貴冷聲道:“把這些大臣還有高寶藏都帶上,當然有不願意的,就成全他們吧。”
“諾”
望着李治消失的背影,高寶藏淒厲的尖叫了一聲,聲音中的悲傷、哀鳴、後悔,濃的化不開了。
大殿外跪送李治的一個蒼老的身影在聽到這聲尖叫後,只是低嘆一聲,搖了搖頭,隨後轉身離開了。
貞觀十七年金秋時節,十五萬高句麗男女老少被龍騎軍驅離平壤,像天空上星辰一般散亂的向安市城方向逃離,三十五萬平壤城的平民在不聽命令之下,和高句麗的國都一起葬身火海。
站在城外一公里處,看着高句麗城中每一處房屋都被大火點燃,烈油還有數萬高句麗百姓兩日來能夠蒐集的所有的炭石、可燃物料接着乾燥的秋風,在嘶嘶的燃燒着。
毀壞永遠比建造容易,十幾萬人數日的燒殺,幾萬人的努力,終於讓這座高句麗王都在僅僅兩日內,化成一片廢墟殘骸。
高寶藏和那些高句麗大臣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有的不敢相信的死命的揉着眼睛,有的更是悲鳴着,嘶啞着聲音,從今日起他們就是亡國奴了,當某些東西真正失去的時候,才能意識到他的寶貴,以往的爭權奪利,在眼前沖天的火海、扭曲的空氣、不斷的哀嚎墜下城樓的百姓面前,全都灰飛煙滅了。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今生恐怕再也不能回道故鄉了。
那些大臣中不斷有後悔之人瘋狂衝向龍騎軍,但那痛苦的嘶鳴,在龍騎軍輕柔的揮動手上橫刀後,戛然而止,除了地上死不瞑目的屍體和濺出老遠的鮮血外,再沒有其它。
“走,回安市城,這將是我們徵遼的最後一戰。”
深深的望了一眼烈火熔城的平壤,在沖天的火海的背景下,李治扭轉馬頭,第一個向西南邊的安市城縱去,火光映射的李治血紅色的披風更顯妖異。
九千龍騎軍興奮的嚎叫了一聲,伴着火光和傍晚落日的餘暉,大喝一聲,向安市城衝去。
平壤城的火焰越來越高,燒的天上的白雲都散了,不斷燃燒匯聚在天空的濃煙,怎麼散也散不掉,頗有當年八國聯軍火燒北京城,三月火不滅的味道,都有一個民族的血淚在裡面。
強大總是伴隨着征服,一手文明,一手屠刀,說不上對錯,也說不上正義,這就是大國的崛起吧。
安市城下最後一戰,晚上送上。昨天一章,很抱歉,今晚盡力多寫點。求收藏進後...宮,推薦、打賞啊,小妖與你們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