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士信抹了抹手,還嫌不夠,又將狼頭大纛那狼頭的位子,對着鼻子用力擤了一擤,高聲自語道:“這個是我前些日子從戰場上收繳來的戰利品,料子挺正宗,用來當手絹感覺還是不錯的。比我的麻布,要舒服多了。”古人很愛乾淨講究衛生的。不管男女大多身上都會備上手絹。女的手絹自當是絲綢或者緞子之類輕巧的物件,男的大多是麻布,個別喜歡擺顯的就用綢緞。
羅士信向來低調,所以他的手絹就是一塊白色的麻布,他繼續自語着:“唯一的缺點嘛。就是大了一點,本想着剪開來。可是這條繡着真的不錯,很像我家以前養的那條旺財,我很喜歡,有點不捨得啊!”
頡利腦袋一蒙,險些氣暈過去!
那是他們突厥的狼頭大纛,汗王的象徵,地位相當於中原的尚方斬馬劍與傳國玉璽,突厥上下大小酋長可汗,誰不想屹立在狼頭大纛之下,發號施令,號令突厥數十萬控弦之士。
羅士信竟然將他來當做抹布來用,擤鼻涕擦手,還將草原上最尊貴的狼,視爲狗……
秦瓊、程咬金、蘇定方等人見羅士信演的如此逼真,一個個都啼笑皆非,想不到羅士信還有這個天賦。
程咬金最愛嬉鬧,附和道:“小老弟,你這話說的可不公允……你加那個旺財可是一條神犬。雖然連母狗的打不過,但特機靈,懂人話。這上面的狗,充其量也就是鄉村裡的土狗,那裡比得上旺財了。”
羅士信、程咬金這裡演的入神,對岸的突厥可汗兵勇,一個個氣得肺都要炸了。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頡利與他身後的狼頭大纛上。
狼頭大纛是突厥汗王的象徵,頡利不願意讓別人知道狼頭大纛已經丟失的事情。連夜僞造了一個,他們突厥營中不缺少狼皮狼毛,也不缺少以狼圖騰的大纛。頡利用了一個六成像的大纛以次充好,沒人過於注意也沒有發覺。此刻細細看來,真假立辨。
一個個都將羞辱刻在了臉上。
突利瞬間衝到頡利面前,伸手一勾,新任的掌纛使沒料到此舉,“狼頭大纛”給他奪了去。
“你要幹什麼?”頡利氣疾咆哮,伸手去搶。
突利卻早有防範,先一步將“狼頭大纛”丟在了地上,一腳踢到了葫蘆河裡,然後才怒視着頡利吼道:“我想做什麼,是我問你想什麼纔對?狼頭大纛是我突厥汗國的締造者阿史那土門一統蒙古高原之後,親自命人打造的汗旗。代代相承,是突厥汗王的象徵。作爲突厥汗王,你,你竟然將狼頭大纛弄丟了,還有臉面造了一個假的狼頭大纛?狼頭大纛是我父汗親自交到你手上的,可現在狼頭大纛成了中原人的戰利品,還被他們如此對待。你可對得起我的父汗,我爲你感到羞愧。”
頡利面對如此質問,一句話也答不出來,眼中固然殺機四溢,卻也沒有蠢到在這大唐的腹心地打一場轟轟烈烈的內戰。
“喂喂喂,別吵架呀!大庭廣衆的,影響多不好!”羅士信好心好意的說着,但是幸災樂禍的表情一眼就看的出來。
頡利見四周突厥可汗望向他的那不滿的神態,心中更是窩着團火怒視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取下了背上的戰弓,搭箭對着羅士信射了過去。
雙方相距八十步,正在弓箭的有效射程之內。突厥人本擅於騎射,作爲突厥的汗王大可汗,頡利的箭術固然稱不上突厥第一,但也能位列前茅。他手中的戰弓也是突厥少有的強弓,以極北方的鐵木以及突厥一隻活了八十年的老牛死後的老牛勁製作而成的,威力極其可怖。
強弓加上頡利自身的高明箭術,利箭確如流星趕月一般直射羅士信的咽喉部位,箭矢去勢之猛,竟帶着凌厲的破空之聲。
八十步的間距眨眼即到,箭矢橫跨了葫蘆河,一個呼吸都不到便已經抵達羅士信的咽喉處。
頡利大喜過望,這一箭若成,大事可定。
葫蘆河南岸的將士都發出了一陣驚呼,有的甚至已經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北岸的突厥兵已經準備做好歡呼的舉動了。
羅士信卻不慌不忙,在長箭至喉的瞬間,手臂上擡,竟然先一步抓住箭尾,將這如流星一般的利箭緊緊的握在了手上。
箭尖離他的喉嚨還剩一個拳頭的間距……
“箭法不錯,就是力量差了點,跟你姥姥學的吧!”羅士信用手指轉着箭矢笑着說道。
歡呼聲瞬間響起!
天節軍上下兵卒見羅士信如此神技,一個個都聲嘶力竭的高呼起來。
原本意圖歡呼的突厥兵,硬生生的將已經到喉嚨裡的話給壓了下去,一個個都以震撼的眼神瞧着羅士信。
在古代對於速度的概念不強,在他們看來萬事萬物最快的莫過於利箭,形容速度,也大多喜歡以離弦的利箭來形容。
可就在他們面前,羅士信不閃不避,身形動也不動的徒手接下了他們汗王的神力一箭,這是何等的了得。數萬道目光盡皆注視在他身上,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歎服,敬畏……
見過有人避箭,有人以兵器擋箭,甚至以巧勁接箭,但古往今來,似羅士信這般高居馬上,不閃不避從容不迫的隻手接箭又有幾人?
這不僅只是眼力技巧以及力量,而且還需要過人的膽識和超凡的自信,缺乏任何一點都接不下來。
但毫無疑問的是,羅士信身上向來不缺這幾樣東西。
“你射我一箭,我也回你一箭!”羅士信說着,也取下了破虜弓,弓如滿月,箭則如流星。破虜弓射出的鐵箭就像閃電一般,瞬息間即到頡利面前。
頡利將頭一偏,舉刀將箭羽向下壓去避了開來。
他不是不想如羅士信一樣,徒手接箭,將失去的面子討要回來。但是他自幼習弓弄箭,對於弓箭的勁力有着異樣的直覺。直覺告訴他,羅士信的這一箭比他的箭威力由要勝過一個檔次,接不得……
果然……
飛翔中的箭羽因爲他的大力下壓,改變的方向往地下射去……整個箭頭深入地面,只露出了一半的箭桿在外。
足見這一箭的力道何等的驚人……
“你是天下第一勇士,我頡利今時今日,對你心服口服!”頡利突然拔出了佩刀,將自己左手的大拇指一刀削了下來,厲聲道:“狼神鑑證,我頡利今日斷指起誓,今日之恥,永生不忘。復來之日,必將報此血仇……”
他立誓之後,撥馬而歸,高呼一聲:“走!”隨即也不包紮,理也不理斷指之傷,帶着部隊撤離了葫蘆河的北岸。
羅士信一言不發,默默的看着頡利帶着突厥轉過身去的背影,忍不住嘆道:“這個頡利勿怪能夠稱雄草原多年,確實有幾分本事。”
狼頭大纛將頡利逼得下不了臺,一箭無果,更是失去了反敗爲勝的機會。
越是僵持下去,頡利的威望受損的越是厲害。
直接承認不如,並且斷指立誓。原本完全處在被動的頡利,反而以那股彪悍之氣,挽回了一些顏面。
不過內鬥的種子,他已經埋了下去,頡利就算挽回了這一點點的顏面,他的未來也不會好過。
“可汗慢走!”突然,身後傳來了一聲高呼,羅士信等人回頭眺望,卻見李世民風塵僕僕的領着十餘護衛從南方而來。他盔甲還未脫去,身上依舊沾染着血液,已經乾枯凝結的血液,很明顯這些血液並不是他的。
頡利頓住了腳步!
見呼喊他的是李世民,臉色不由得劇變:李世民既然趕到這裡,毫無疑問這位大唐軍功最卓越的王子已經力挽狂瀾,解決了羅藝、楊文乾的叛軍。
正如他所想的一樣,不只是羅士信對突厥取得了輝煌的勝利,李世民在鳳凰谷外也打了極其漂亮的一仗。
羅藝雖然是員宿將,用兵老道,身經百戰,但與李世民相比起來,還是有着顯著的差距。
當日與羅士信分別,李世民在第一時間趕到長安,調集兵馬,北上支援鳳凰谷。
李世民先聚齊了他的嫡系曲部玄甲軍,隨即又調動叢原禁軍與十二衛的有生兵力支援鳳凰谷。
李世民對付羅藝、楊文乾的軍隊,並沒有用什麼計謀戰術,而是最直接的強攻,分作六路強攻。
他親自率領一路、侯君集一路、尉遲敬德一路、段志玄一路、劉弘基一路、張公瑾一路,六路兵馬六面攻擊。
李世民就是算準了楊文幹大軍只有羅藝一員能戰大將,其他將領大多都沒有經歷戰陣的紙上談兵之人。
六路能征善戰的虎將一同進攻,僅靠羅藝一人根本指揮不過來,楊文幹尚且還能抵抗一兩下,其他四路完全被打爆了。而平陽也在這個時候瞧準了機會,衝殺了出來。
七面攻打,直接讓楊文乾的兵卒首尾亂作一團,不足大半日,楊文乾的三萬兵馬已被擊垮。
楊文干與其子戰死,羅藝下落不明,似乎僥倖逃過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