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萬均一直覺得奇怪,羅士信行軍迅捷也就罷了,明明可以稍微控制一下速度或者加快速度,在夜裡發起進攻,卻少見的選擇在大白天裡強襲。方纔明白過來。
“我說了,原來大將存着圍點打援的心思,難怪選擇在大白天裡進攻。”薛萬均見戰局基本已定,羅士信並未如傳言一樣,衝在最前頭,而是在大後方指揮若定,舉手投足間便打出了大好局面,方纔察覺今日的羅士信與昔日幾不可同日而語。
羅士信頷首笑道:“這突厥上下畏我如虎,還給我取了個什麼阿爾桑杜奧萊這亂七八糟的外國名字。我若晚上來襲,這黑燈瞎火的,烏默與羅藝不敢派援兵來。白天正好,他們不怕伏擊。我這裡也可以給他們迎頭痛擊,再好沒有了。既拿下了這個粘怗部落,又給其他兩個部落重創,也方便我們拿下他們的部落。”
薛萬均嘆道:“大將軍這也太大膽了些,就不怕一招失利,全盤皆輸?”
“怕什麼?”羅士信毫不客氣的道:“打仗想的就算怎麼打贏,我從來不想怎麼打輸。什麼‘智者用兵,不慮勝而先慮敗’,在我這裡就是他孃的瞎扯淡。這要不就不打,要打,就要往勝的地方考慮。考慮失敗,那不是吃飽了撐着,沒事找事幹。”
這時遠處又有一騎飛馳而來,直至羅士信跟前十步外方纔下馬上前道:“回報大將軍,羅藝出兵了。大軍浩浩蕩蕩的,差不多有一萬。”
羅士信聽得呆了呆,搖頭道:“這老狐狸。還有點本事,不好對付啊。”
程處默愕然道:“那老頭不是中計出來了?”他作爲羅士信的親衛隊的一員,一直就護在羅士信的身側。這戰鬥已經打響許久,羅士信始終沒有給他安排任務,心底有些焦急,忙出聲說話,找找存在感。
薛萬均也一時沒有想明白。
這時在羅士信身側當任行軍司馬的劉仁軌。解釋道:“圍點打援之計,這在我們中原並不少見。可以瞞過烏部落的可汗,卻瞞不過久經戰陣。出身中原的羅藝。羅藝明知道的圍點打援計,卻依舊派一萬兵來戰,這其中怎麼可能沒貓膩?烏默與粘怗忽而又二十多年的交情,羅藝纔多久。又憑什麼會爲了粘怗忽而而冒險?”
程處默越聽越糊塗了:“道理這樣講是沒錯的。可是羅藝這確實也出來了啊。”
羅士信道:“他這是不得不出來吧,他能夠在突厥立足全靠突厥人的扶持。若是他對突厥見死不救,突厥人還會相信他?所以就算是明知是計,他也不得不來。不過這來是一回事,存着什麼心就是另一回事了。”
薛萬均無愧名將之名,聽到這裡,大悟道:“我明白了,羅藝這援兵是做做樣子。他的目的是想吃掉我們的援兵。”
“不錯!”劉仁軌斬釘截鐵的道:“羅藝只有兵一萬五,他在突厥沒有任何根基。對於好不容易得來的羽翼。自是愛惜。不會爲了救援粘怗部落而出動萬人。若他派五千援兵,孤注一擲,我倒是相信他真有救援之心。現在出兵一萬,反而暴露了他的用意。時候就算粘怗部落讓他們攻下,他也有藉口說不是他不救,而是途中遇上了我們唐軍與我們血戰,耽誤了救援的時間。何況,他們還有一定的戰果,自當足以推託的乾淨……所以這一次羅藝派出的援兵,一萬隻是先頭部隊。若我所料不差,還有後續兵馬以作奇兵,人數至少三千,甚至五千亦有可能。”
劉仁軌文科出身,早年極少接觸軍事,只是偶爾翻閱過基本書籍。但在羅士信麾下開始接觸軍事,軍事上的天賦也漸漸展現,短短的年餘時間,他的軍事水平已經大有長進,這個隨軍參謀乾的極爲稱職,一字一句,分析的頭頭是道。
羅士信聽着不住頷首認同。
程處默眼睛一亮道:“他還真有膽子,只有一萬五的兵力,敢派一萬五出戰,老巢不要了?叔父,要不你給我千八百人,我迂迴着過去,將他的老巢給踹了。”
羅士信看着鬥志昂揚的程處默,感慨的忖道:“年輕真好,初生牛犢不怕虎啊……”這轉念一想“啊呸”程處默比他還大呢,這“叔父叔父的”還真給他叫老了。
“我哪有兵給你!”白了白眼,羅士信端正了自己不過二十四五還很年輕的心態。
程處默有些傻眼。
劉仁軌道:“我們兵馬本就不多,要對付粘怗部落,還要對付兩路援兵,很吃緊了。”
“那怎麼辦?”程處默有些急了。
“打唄,怎麼辦?”羅士信摸了摸小鬍子道:“原來還打算吃掉羅藝的四五千人,現在看來,只能吃兩三千了……”
嘀咕到這裡,羅士信道:“薛將軍,你率領部下前去迎擊羅藝,我把我麾下的捷勝軍交給你。你要相信他們的實力,以他們爲前部,就算羅藝有萬餘騎兵,短期內難以抵擋他們的力量。但要記住一點……”
“窮寇莫追!”
沒等羅士信說完,薛萬均已經搶先一步道:“我懂得,羅藝在狡詐也逃不出大將軍的手掌心,末將已經明白怎麼應對了。”
羅士信含笑不言,這與聰明人說話,就是那麼方便。
就在薛萬均領兵而去的時候,烏默率領的八千援兵正快速的向粘怗部落逼近。
八千援兵是由烏默本人親自率領。
烏默統領的烏部落與粘怗部落建交已經又一百多年的歷史了。
最初兩個部落是合爲一體的,但是部落的酋長有兩個都極爲出色的兒子,實在無法決斷將可汗之位傳授給誰。爲了不讓兒子爭奪汗位相互殘殺,不惜將實力一分爲二,讓二子改爲母性,重新起一個部落。
從那時起,兩個部落一直相互幫助,相互往來,所有新一代年輕的未來可汗都必須要依照祖訓結爲兄弟。
這百年之後,他們彼此之間的血緣關係,早已淡薄,但是他們的關係卻一如往昔,非常密切。
一聽粘怗部落遇難,烏默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調兵來援,並且告訴自己的兒子,如果他沒有回來,就由他繼承烏部落的可汗。
烏默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決心來打這一仗。
“快!”
烏默甩着馬鞭,高呼道:“別讓我們的兄弟久等了!”
“的噠的噠的噠!”
他們一人兩騎,萬馬奔騰的壯觀場面,將大地都震動的顫抖。
“停!”
烏默一路疾馳,只恨不得生出一對翅膀,能夠直接飛到兄弟的部落中去,與他同生共死,哪怕讓那個來至於南方的惡靈給吞噬了,也不愧這一世兄弟。
但是在草原上生存了四十多年的他,生存經驗不可謂不豐富,敏感的差距出了就在他們的正前方,風沙有着些許異樣……
這附近一帶都是草原,水草新出長的相當旺盛,除非是龍捲,尋常的風是沒有能力將風沙吹起來的。
春天並非刮龍捲風的季節,這四周也無龍捲的跡象。龍捲可以排除在外……
除了自然現象,還有一種可能。
騎兵!
一定數量的騎兵奔馳,強大的力量也會捲起漫天的風沙。
“去!給我去前方探查情況……”他指着身旁的一名侍衛之士,接着振臂高呼:“做好迎敵準備!”
果然在侍衛之士的身影還未徹底消失的時候,目光所及之處的塵土是越來越明顯。
確實是有一支軍隊再向他們逼近。
只是不知是敵是友……是粘怗部落敗逃回來的殘兵敗卒,還是唐朝的兵馬?
烏默臉色嚴峻,不管是哪個答案,結果都對他而言都不是好消息。
若是粘怗部落敗逃的殘兵敗卒,那邊意味着粘怗部落已經被攻陷……
他了解他的兄弟,如他一樣,一樣的貪生,但絕不怕死。如果粘怗部落亡了,他的兄長絕不可能活下來。
但若是唐朝的兵馬,也就意味着唐朝還有餘力派兵阻截他們的援兵,粘怗部落一樣是危在旦夕。
很快烏默鬆了一口氣,打探消息的兄弟還未回來,但是他已經從漸漸清晰的塵土中看到了答案,飛揚塵土並非雜亂無章而是整齊有序,明顯是出至有序的軍隊,而不是慚惶而逃的敗軍。
雖然這不算是個好消息,但比起粘怗部落滅亡,這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想要毀壞我們家園的敵人來了,就在前面,只有五千左右……族人們,我們是草原的主人,現在可恨的大唐來踐踏我們的家園,你們說,怎麼辦?”
“殺!”
“殺!”
“殺!”
如狼嚎的喊聲響起……
“拿出你們的弓箭,讓你們的敵人知道我們烏部落是草原上最優秀的射手,讓他們在我們的箭羽下瑟瑟發抖……”
烏默高高舉起了短弓,當先向前突進。
途中他們與斥候匯合,果然一切都如他從風沙中分析到的一樣……敵人是唐軍,數量五千左右。
烏默眼中透露着冷笑。
勝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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