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手執令兮風雲散

手中拿着籤的人陡感壓力增大,過了半晌,竟無一人上前投籤。

陸蔓四周環視了一圈,頓時瞭然,走到堂中團團抱拳道:“晚輩是南海派的弟子,這樣不成,恐怕再過一個時辰也沒有人來投籤,因大家夥兒都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幫派做了什麼樣子的選擇。”

這句話正說到在座衆人的心坎兒上,他們猶豫不決原本就是怕得罪了持有他見的幫派,鬧不好還要傷和氣,見陸蔓將這點直接指明,而且臉色頗爲自信,估計這女子必定有什麼點子,立刻便有人道:“你有什麼主意?”

陸蔓抿嘴一笑,回頭向袁行健道:“軍中可有幕布或者大旗麼?”

袁行健不知道她要做什麼,點了點頭吩咐旁邊的人順即取了來一大卷,陸蔓點了點頭,對那兩個嘍囉交待了兩聲,那兩個嘍囉立刻將那約有一人高的幕布張開,將那紅藍兩個桶遮擋起來,陸蔓方拍拍手道:“各位從這邊進去,看那邊投籤的人出來才能再進,依次進去投籤,這樣便不會被人曉得投往了何處。”

衆人紛紛點頭稱好,剛要上前,陸蔓又一擺手道:“且慢,現在還不行,各位前輩想啊,你們都是身懷絕技,若是有人在幕布後面將一個桶裡面的籤挪到另一個桶中,恐怕這也不是難事。還要設立一個監督之人,我看這位公子並未拿着籤子,他自己又無門無派,想必此事和他並無什麼厲害干係,不如在那兒幕布之後設一座位,讓他站在上面觀看,這樣一來,投籤之人不能變換籤子的數目。而我們又可看着這位公子,他自己自然也不能下得高椅改變結果,這樣如何?”

這番安排當真是妥帖之至,衆人有以往認得李媚江李媚海二人的,難免更要誇讚陸蔓一番,陸蔓輕瞥了一眼林劍瀾,面有得色。見衆人並不反對自己監督,林劍瀾只得硬着頭皮站在高椅之上,心中卻隨着第一個進來投籤的人劇烈的跳動起來,想到自己便要第一個知道最後的決策結果,竟有些暈乎乎的,急忙將身子略矮了一下,扶住扶手,定定的向那兩個桶看去。

進來之人有的極爲痛快,直奔目標投了就走,有的則恐怕是自己一人前來,並無可商議之人,拿着籤子猶豫良久方纔投進,林劍瀾本以爲在此議事的恐怕大部分都是主張奮力一戰,卻沒想到中間尚有一些幫派最終還是將籤子投入藍色桶內,不管到底出自私心還是公義,林劍瀾都是對這些人無比感激。

片刻陸蔓的大師兄便走了進來,卻並未看林劍瀾一眼,在桶前躊躇了一會兒,方將籤子投入藍色桶內,林劍瀾長噓了一口氣,又提起精神來向外看去,離離落落又有幾人進來投過,簾外身影一閃,韋素心緩步走了進來,自然毫不猶豫的投進了紅桶,卻並未立刻離開,反而向林劍瀾審視良久,看的他心中極爲愧疚,半晌韋素心反而眼中露出笑意來,緩步又走了出去。

林劍瀾不知他到底什麼意思,既然派了家人阻攔自己離開花王府,此刻見到自己卻絲毫不吃驚,或許他還不知自己和謝仲舉早已結識,心中所想並不是海闊天空的大幹一場?正想間,卻見曹殷殷走了進來,纖細的手指握着一根籤子,深深望了一眼林劍瀾,方投進了藍色的桶內,以匡義幫資助鉅額費用來看,是最不該放棄的門派,也不知這是商議後的結果還是曹殷殷獨斷,林劍瀾不便道謝,只能在心底悄聲感激。

轉眼間兩個桶內的籤數竟已是一模一樣,若是差距懸殊,林劍瀾反倒能靜下心來,此刻反而再也無法平靜,見曹書朋已經走了進來,面色陰沉,極不情願的投進了藍色桶內,見藍色反超,心中狂喜不已,正要向外張望,卻聽外面道:“好像都投完了。”頓時渾身一陣發虛,幾乎癱軟在椅上。

旁邊嘍囉並不曾注意他臉色異常,聽說已經投完,便將幕布重新捲起,仍是曹殷殷走到桶前道:“既然投完,我話便說在前面,無論結果怎樣,在場之人既已結盟互助,便都要按照結果行事,不得再有什麼異議和私下的糾紛,若有不同看法的,此刻便提了出來,若沒有,我便開始數簽了。”

她聲音冰冷,雖然年紀並不大,卻頗具威嚴,兼之身份較高,倒無人對她這高高在上的口氣有什麼不滿,等了一會兒見無人反駁,曹殷殷方請了李頭領和韋素心共同數了起來。大堂之上,衆目睽睽,自是公平做到了極至,衆人此刻也不再喧譁,秉聲靜氣的關注結果。

三人表情卻是越發凝重,過了一會兒,曹殷殷方嘆了口氣,輕聲道:“李頭領,這位前輩,你們誰將結果告知大家吧。”

李頭領也是一怔,不知該如何開口,韋素心淡然道:“二位不好開口,便由在下說了。”方緩緩回身,面對衆人道:“只希望各位好自爲之,袁相公,你莫要後悔,在下告辭。”說罷一揖,身子竟平平飛了出去,長嘯一聲,出門而去,林劍瀾和其他人急忙追了出去,見人影出了寨門,只在蘆葦蕩中閃了幾閃便不知去向。

半晌袁行健方道:“這位前輩一心爲着公義,但卻能放能收,如此灑脫,真高人也。”

衆人紛紛點頭,稱道間卻不免心中互相疑道:“不知是誰投了那藍色的桶,原來都不過是面上慷慨激昂,真要與朝廷明着對立起來,倒頗有些人要向後縮了。”

曹殷殷道:“既然已有了結果,還望各位遵照行事,然而此次投籤只表示江湖中曾經資助太湖的各門派同意太湖義軍就此散去,結盟依然還在,若禦寇司中人再敢來辱我欺我,匡義幫定會第一個出頭。”說到此又向李頭領拜別道:“事已至此,我們也多留無意,就要告辭了,望李頭領和袁相公能安排好稍後之事,若無落腳之處,匡義幫隨時可供安身。”

話音剛落,衆人已紛紛起身告辭,李頭領站在門口道:“誰都不能走!”眼圈竟有些發紅,道:“在下已安排人手準備好了筵席,還請各位江湖義士最後在這太湖水寨中暢飲一番!”

衆人心中傷感,早已覺得沒了意思,此刻他守在門口,倒也不能強穿過去,正躊躇間,袁行健走到李首領身邊對衆人鞠躬道:“太湖原是李兄與在下收留周邊百姓之處,初時不過數百,被朝廷誣爲匪類,屢次圍剿,仰仗各位,纔有今日的規模,一朝散去,袁某一無所有之人恐怕這一輩子都報答不起,只能聊備薄酒,盡一夕之歡,望各位不要推辭。”說罷躬身禮讓,一干人等都不好再推辭,只得點了點頭,黯然隨着嘍囉指引而去。

見衆人轉眼走了個乾淨,袁行健方急急對李頭領道:“你先陪各位英雄,我與林公子還有急事,稍後便去。”

李頭領點了點頭,如今頗有些大勢已去的架勢,已然顧不得袁行健還有什麼“私事”,擡腳便出門而去,林劍瀾也顧不得禮數,直接撤過了袁行健的袖子道:“袁大哥你怎麼不在謝巡按身邊?”語聲已是帶了責備之意。

袁行健歉疚道:“本來料想太湖盛會之前便可安排好一應事宜,卻沒想到這些曾資助過的江湖中人忽的齊齊提早上門。”

林劍瀾急得發慌,又不能將韋素心身份告訴他,只得道:“袁兄速速同我去趟蘇州府,聽說謝大人去蘇州府接見新任的官員,身邊卻只有蘇文書相陪,我聽聞樑王來了江南,心中很是不安……”

袁行健臉色陡變道:“我已交待過我不在之時他不要離開太湖,怎的不聽?唉!”說罷一跺腳道:“林兄弟在寨門等我片刻,我去去就來。”

林劍瀾知他要去交待一聲,等了不多時便見袁行健飛身而止,短促道:“走!”便已掠上小舟,林劍瀾急忙也躍了上去,仍是剛纔那划艇的船伕,極油滑快速的向外駛去。

此刻林劍瀾方知袁行健心中比自己更爲急切擔憂,也在於此刻太湖義軍已經紛紛散去,若此時謝仲舉出了事不知會演變成什麼模樣,但江南重新淪落入像武宏這樣的爲非作歹之人的手中恐怕也屬必然。見袁行健足下風起狂奔而去,林劍瀾眉頭不禁一皺,運力跟了上去道:“袁大哥,還是要緩緩發力爲好,像你這樣狂奔,恐怕到了蘇州府已經力氣耗盡,別說謝大人沒事,若是有事,我們強弩之末,又怎樣救他?”

袁行健才放緩了步伐,與林劍瀾一同持續慢慢發力,已比尋常人策馬奔跑快上了幾倍,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既是會晤新任府衙,必定無事。”

林劍瀾也不知是否因爲風聲入耳,只覺得袁行健的聲音略微發顫,安慰道:“袁兄莫要太過擔心,既是接見蘇州府官員,必是儀仗齊備而去,衆目睽睽之下,即便是樑王,也不能隨意處置朝廷重臣。”

袁行健點了點頭,再不說話,雙目直向前路看去,默默奔行,林劍瀾這一路可謂受盡了心內煎熬,那種無法把握甚至無法知曉命運的空蕩蕩的感覺在心中時隱時現。

就着樣奔了一夜,天剛露出一絲亮色,黯淡黎明中府衙的輪廓慢慢在眼前顯露出來,二人已經顧不得許多,直衝上臺階,卻見府門洞開,旁邊有守門的衙役早已歪倒一旁,不知生死,顯然有人先一步來此,二人對視一眼,輕聲躍入堂內,堂內也是一片靜寂,上面空懸着暗藍金字的“明鏡高懸”匾額,案臺上一片混亂,籤筒歪倒一旁,籤子散落一地,印信也不翼而飛。

在正堂周圍搜尋良久卻不見一個活人,就連打更的也未能倖免,林劍瀾與袁行健只得向後堂奔去,每個房屋挨個搜尋過去,都是沒有人住過的樣子,但卻都房門洞開,似乎就在他們之前剛有人匆匆來過又匆匆而去。

找了一圈卻仍是一無所獲,林劍瀾對窗望去,見湖面山石小徑無不和以前一樣,綠蔭蔥蔥,二人就是在此聽了謝夫人與那丫鬟的對話。此時景色依舊,人卻無處可尋,看晨色中泛着寒意,湖面上粼粼細浪,一陣晨風吹過,旁邊的荼蘼架嘩啦啦的作響,擡眼望去,上面已是花葉凋殘。

此時卻覺風中有絲血腥氣隱隱傳來,林劍瀾不覺輕輕嗅了幾下,回望袁行健,見他臉色也已是變得極爲難看,二人飛身出屋,循着那極難以察覺的血腥氣一路追了過去,卻見正堂邊上一個極爲偏僻的角門,陳舊破敗不堪,林劍瀾剛剛來過,並未太過注意,角門迎面便是一堵牆,看似死路一條,但氣息的確從此處發散開來,林劍瀾低頭一看,方恍然大悟,急忙揭開那角門內側地面上的一個暗門,頓時一道階梯顯露眼前,一走進去,頓時一陣腐朽的帶着血腥味的氣息撲面而來,令人作嘔。

走在這長長地道中,旁邊每隔幾步便有差役一樣的人倒在一旁,早已沒了活氣,林劍瀾不知該說什麼,也不敢說些什麼,只默默跟在袁行健後面,看他竟是越走越快,甬道中只有兩人的腳步聲交疊作響,這氣氛壓迫的林劍瀾幾乎喘不過起來,走了不多久,眼前忽的開闊起來,牆壁污穢不堪,嵌着各種鐵環等物,四周立柱上懸掛各種鐐銬皮鞭,不用問也知道這是什麼所在。

再向周圍看去,入目盡是琳琅滿目的各色刑具,根本叫不上來名堂,用木漆漆的溜光水滑,雕刻花紋,彷彿精美的木雕一般。

袁行健停在門口,林劍瀾透過他後背望去,見裡面一個身影背立,旁邊一人兀自癱在地上,發出哽咽之聲,他們面前卻橫趟一人,白衫上沾染層層血跡,深淺不一。

林劍瀾頓覺心唰的一下子到了嗓子眼,袁行健卻已經一步步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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