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被皚皚白雪覆蓋的庭州城如果是往年這個時候一定是熱鬧非凡,就算是數百里之外的牧人和農人都會這年關這幾天趕來庭州城趕集,有些人買一些年貨過年,有的人會趕來庭州城出售一些野味、皮毛、木炭、布匹等換錢,還讓買上一些麥子穀物和鹽,有的買一些肉食回家讓一家老小飽飽的吃上幾頓打打牙祭。
但是今天的庭州城顯得有些死氣沉沉,城內因爲這些天瀚海軍的圍城而物資貧乏,富豪商賈和官宦之家即便有錢有勢也買不到好的東西過個好年而顯得有些寒酸。
上午,趙子良帶着幾個親兵扈從來到庭州城外,在城外一處宅院內見到了自己的家眷。
趙子良先與自己的家眷見上了一面,安撫府了夫人和孩子們,又派人通知了心腹們,楚歌等人接到通知後立即紛紛趕往趙子良在城外的宅院。
趙子良正與陳清瑩和聶三娘正在說着家中瑣事,管家王儒稟報:“老爺,劉大人等官員和將校們都到齊了,已經安排在外堂奉茶!”
“好,我知道了,你先在外面等一下!”趙子良吩咐了一句,不待王儒回答,就對陳清瑩和聶三娘說道:“我還有事跟他們商議,這個年怎麼過,你們看着操辦吧!”
兩女答應:“是,妾身等一定操辦好!”
趙子良起身和管家王儒一起來到外堂,衆心腹官員和將校們正一邊說笑一邊喝茶,完全沒有因爲與節度使王正見撕破臉皮的緊張感和惶恐不安。
趙子良走進大堂內,衆人看見後紛紛停下說話,站起來抱拳的抱拳,拱手的拱手,人人都說着新年祝福的話。
“好好,我也祝大家過個好年,在新的一年裡事事順利、閤家歡樂!”趙子良笑着抱拳還禮跟大夥打着招呼。
走到主位上坐下後,趙子良壓了壓手道:“都坐吧,庭州這邊的情況我已經都清楚了,劉大人,天山軍和大漠軍現在的情形如何?”
劉眺起身拱手道:“將軍,天山軍和大漠軍如今都還在掌控之中,幾天前他們已經趕到庭州外圍,目前參加了圍城,分別在城北和城南紮營,秩序還算良好!”
趙子良點頭道:“好,無論如何,軍隊不能亂!”
說到這裡,趙子良看向李晟,問道:“李晟,聽說你把陸文通給殺了?”
李晟站起來老實回答道:“當時末將衝動了,願受將軍處罰!”
趙子良皺眉,擺手道:“現在不是追究你責任的時候,以下犯上歷來都很忌諱,這無關有理無理,只要你做了,就算是有理也爲世人所不容!你這麼做給別人留下了把柄啊!當時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情?”
李晟想了想,說道:“當時在場的瀚海軍各營將校都親自參與了誅殺陸文通和他的親兵扈從的殺戮,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不過很多兵士們應該知道陸文通是死在我們手裡了!”
趙子良思索片刻便對劉眺吩咐道:“劉大人,傳我的命令,在瀚海軍下達一切有關陸文通的禁口令,陸文通從來就沒有出現在瀚海軍,軍中也無人看見陸文通去過瀚海軍,今後任何人都不得不提起這個人的名字,違者以違反軍令論處!”。
衆人聽趙子良這麼一說,頓時明白了趙子良的意思,陸文通既然沒有去瀚海軍上任,也沒有在瀚海軍營地出現過,那麼此人就只能被當做失蹤處理,至於他失蹤的原因,誰知道?就算有人想要去查,只怕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再說以陸文通這人的人品,只怕也沒有人願意爲他出頭。
劉眺臉上微微一笑,拱手道:“下官明白!”
趙子良看向楚歌,說道:“你是大漠軍被整編完成之後的第一任軍使,由你繼續管着大漠軍,等待重新任命,圍城期間不能出事,要嚴令將士們不準劫掠周邊百姓,否則本將軍唯你是問!”
楚歌起身站得筆挺,抱拳躬身道:“末將遵命!”
趙子良又看了看衆人,說道:“以前韓振是一個老好人,他身爲兵馬副使,又兼任天山軍軍使,本將軍卻也不好讓他挪位置,否則吃相太過難看,雖然向天山軍中派去了些可靠的將校,但我們並不能完全掌控天山軍,現在王正見幫了我們一個忙,把韓振給拿掉了,這次正好讓我們自己人去當任天山軍使,徹底掌控好天山軍!”
衆人聞言都點頭不已,獨孤峻拱手道:“將軍言之有理,這次我們可以徹底架空王正見,往天山軍使的位置上任命我們自己人!”
趙子良起身走到大堂門口,看見天空還在飛舞着一些零星的雪花,他轉身面對衆人說道:“明日就過年了,看來爲了讓將士們和庭州城內的百姓們過一個安心舒適的好年,我們必須在明日之前把事情善後完畢,高大人,你派個人去西城門下喊話,讓王正見派人出來談談,看看如何解決此事!”
高適起身拱手答應道:“諾,下官馬上就安排!”
很快有一個校尉被派去西城門下喊話,不久,杜漸鴻再次被吊籃放下城牆進入瀚海軍營地內。
這次依舊是李晟與他見面,李晟看見他,象徵性地抱拳道:“杜大人,咱們終於又見面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趙將軍被我們請回來了!如果城內的主事人還想跟我們談談,就必須要先回復趙將軍瀚海軍使的職務!”
杜漸鴻在出城時早就與王正見商量過此事,也得到了王正見的授權,讓他代表節度使府與瀚海軍談判。他見李晟說起這個條件,當即就答應道:“好,此事本官代表王大帥同意了,王大帥也對撤掉了趙將軍瀚海軍使一事感覺很是後悔,不該聽信親信之人的讒言與趙將軍鬧成這樣!”
“既然如此,杜大人請先回去讓王大帥發下任命官文,等趙將軍接到任命之後,城外全體北庭軍將士都將推舉趙將軍代表我們與城內進行談判!”
杜漸鴻有些搞不明白這些兵將們到底想要搞什麼鬼,還讓趙子良作爲代表與城內進行談判?這樣合適嗎?趙子良難道就不知道避嫌?這事就是他在幕後策劃鼓動,他還好意思作爲代表與城內談判?
杜漸鴻想不明白,不過既然想不明白,他也就沒有再去想,當即告辭而去,不久就拿了王正見任命書交給李晟,李晟則讓他回城等消息。
等杜漸鴻走後,李晟立即拿了任命文書去見趙子良,趙子良接過任命官文看了看,收了起來,當即對獨孤峻道:“本將軍如今依然是瀚海軍軍使,以這個名義去通知瀚海軍各營將校前來議事,同時以本將軍北庭兵馬使的名義通知天山軍和大漠軍的各營將校趕過來議事,如有違抗者,軍法從事!”
“諾!”獨孤峻答應一聲,起身走到外面安排傳令兵去傳達命令。
趙子良的名號果然很官員,當各軍將校們得知趙子良回來了,並且下達了讓他們前去議事的命令,他們立即趕了過來。
議事的地方設在瀚海軍的中軍營地的大帳內,每個將校走進大帳都必向向趙子良見禮,趙子良都點頭示意,讓他們在旁邊等待。
不多時,三個軍的各營將校都基本上到齊了,趙子良這才說道:“人都到齊了,現在咱們開始議事。諸位帶兵前來圍住庭州城的初衷,本將軍都已經知道了,上面有人確實做得不妥,無故撤換領兵將校、擅自更改軍中章程、以及拖着軍餉遲遲不發放,兄弟們有所不滿,本將軍也可以理解,但是這不是你們帶頭兵變的理由,這件事情的性質其實很嚴重,不過好在你們保持了理智控制了大軍沒有做出更大的錯誤,這一點本將軍認爲值得慶幸,也是你們的幸運,如果你們攻城,那誰也救不了你們!這次召集諸位過來,就是想問問你們,本將軍的命令,你們是否還服從?”
衆人聞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幾秒後,一個個都站起來抱拳躬身齊聲道:“有將軍主事,我等無不心服!”
趙子良點頭道:“很好,本將軍希望你們記住剛纔的話,從現在開始,如果誰敢違抗本將軍的軍令,一切按軍法從事,沒有任何人情可以講!軍餉、被撤掉的將校以及軍中章程的更改這些事情,本將軍會在近幾天之內給全軍將士們一個說法,現在諸位都回去約束好將士,沒有本將軍的將令,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誰的營鬧事,本將軍就找誰!都明白了嗎?”
衆人再次抱拳道:“遵命!”
打發走這些將校之後,趙子良對劉眺吩咐道:“劉大人,你安排一下,我要進城去和王正見談談,也是時候跟他攤牌了,總不能讓將士們在冰天雪地裡過年吧?而且沒有天山軍和大漠軍的震懾,我也有些不放心這兩處地方的處月部和葛邏祿人!”
衆人聞言大驚失色,紛紛勸住,高適說道:“將軍萬萬不可進城,此時進城無異於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啊,那王正見看見將軍自己送來門去,豈不是會笑得牙齒都掉下來?”
趙子良臉上流露出自行,“如今這種時刻,王正見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出面平息此事,他怎麼敢對我不利?諸位不必再勸了,此事吾意已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