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之上,當今天子居然因杜睿的一番話發笑,這是什麼意思,或者暗示着什麼,是杜睿說的對,還是太宗根本就是站在杜睿這一邊的?
太宗也知道自家失態了,尷尬的咳嗽了兩聲,佯怒道:“杜睿!朝堂之上,不許放肆,權愛卿也是一心爲國,你二人如果有紛爭,可以論理分辨,豈能仿效市井之人。”
杜睿見機的快,忙拱手請罪:“臣失儀,還請聖上贖罪,既然聖上都說要臣與權大人論理,臣領命就是!”
權萬紀此時一張臉都被氣得黑了,指着杜睿,羞惱道:“黃口孺子,你說我大唐江山如今患有隱憂,是何道理,這不是妖言惑衆,蠱惑人心是什麼?”
被權萬紀指着鼻子叫囂了一通,杜睿也不着鬧,笑道:“權大人,且息怒,在下說的是大唐的施政有隱憂,聖上曾與貞觀元年下過諭旨,讓天下臣工上書言國事,在下既然忝位工部侍郎,堂堂三品大員,怎的就不能說,況且在下還身兼御史中丞,管的就是上書言事,要是不讓在下說話,那在下豈不是尸位素餐嗎?”
杜睿這般說,權萬紀還真的不好反駁,因爲杜睿上書言事,直指朝政弊端,不但不是錯,而且還是太宗下過諭旨,有過明令的,他要是說錯了,那歸根結底,錯的豈不是當今聖上。
但是就此罷休,權萬紀又是一萬個不肯,他也看出來了,太宗是站在杜睿這一邊的,他今天急躁躁的跳出來,正是做了那個反派的小人,想到此處,權萬紀心中不禁一陣怨恨,怨恨杜睿讓他顏面盡失,也怨恨太宗戲耍於他。
不過即便如此又如何,權萬紀既然站出來了,就沒打算再縮回去,既然上一次能逼得太宗將杜睿貶黜出長安,縱然如今朝中的世家大族的勢力小了不少,權萬紀也沒打算打退堂鼓,非要在着滿朝文武百官面前,將杜睿好好的駁斥一番。
打定了主意之後,權萬紀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道:“好!你要上書言朝政的弊端,且放言,既然聖上今日着急衆臣工儀式,必有深意,你且說出來,讓在位的衆大臣也聽聽,你杜承明究竟有何高見!”
杜睿聞言一笑,舉步上前,跪倒在御階前,將早就準備好的奏本,高高舉起,道:“聖上!臣今日上書三事,其一便是我朝的府兵制度!”
權萬紀聞言就想要反駁,但是卻被太宗給制止了:“權愛卿,你先不要急着反駁,且聽杜愛卿究竟有何高見!”
杜睿領命道:“府兵制度起源於北周,歷經前朝,傳至我大唐,然於今日看,府兵制度已經完全不合時宜,臣在杜陵之時便曾聽人說起過,有些衛府,統領之人大肆奴役軍戶,致使不少軍戶逃亡,一旦我朝邊疆有戰事,如何應對,況且府兵制度本身就是一種變向的徭役,所說天下富戶,平民一體遵守,但卻未能確實執行,而且服役之人,大多都是家中的頂樑柱,一旦從徵,家中何人料理,因此臣進言,廢除府兵制度!”
杜睿的一番話,無異於在朝堂之上扔下了一顆炸彈,長孫無忌和房玄齡昨日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自然心如止水,李靖還是如同往常一樣,拄着太宗御賜的手杖,微閉着雙目,無動於衷。
那些文官們倒還沒怎麼樣,畢竟兵制一事,他們知道的不多,但是武將那邊就不一樣了,紛紛議論開來。
昨夜李靖回府之後,也沒和那些老部下們通氣,他就是想要看看杜睿肩挑這麼大的重擔,究竟有沒有這個能力,要是連這幫朝中的宿將都說服不了,接下來的事情又如何能穩妥開展。
“杜家小子!”程咬金第一個就跳了出來,大聲道,“你說了府兵制那麼多不是,可這些不過都是你的猜測,一家之言,如何能夠服衆,況且大唐定鼎天下之時,所行的不也就是這府兵制嗎?前幾年北伐,不也照樣是這些府兵效死沙場,如何就說不合時宜了呢!”
李世績朝着李靖看了一眼,見李靖還是閉目不言,也猜不透李靖究竟是什麼意思,按他想來,昨夜李靖既然也奉詔入宮,肯定也是知道這些的,要是支持杜睿的話,這會兒應該站出來說話,可這不言不語是什麼意思。
思來想去,李世績還是站了出來,問道:“杜~~~~~~杜大人!你說這府兵制不好,可是有更好的主意?”
在他想來,府兵制度好不好並不是關鍵,關鍵是杜睿是否能拿出一套更加完備,又切實可行的方案來,要是當真能拿得出來,又能證明確實比現行的府兵制度優越的話,變革倒也未嘗不可。
程咬金跳出來還沒什麼,誰都知道他是個渾人,在朝堂之上,說什麼,做什麼,向來無所顧忌,但李世績的態度可就不一樣了,如今李世績貴爲大唐的兵部尚書,掌天下兵事,他的意見可代表了很多人的利益。
一時間滿朝的武將紛紛出言,有指責杜睿妄言的,也有讓杜睿拿出更好的改革方案的,唯獨侯君集不說話。
侯君集的女兒海棠如今貴爲太子妃,又給李承乾生下了長子,定然是未來大唐的皇后不二人選,杜睿是李承乾的智囊,和他是處在同一條戰船上的盟友,他自然不想和其他人一通攻訐杜睿。
權萬紀見滿朝洶洶,心中一陣冷笑,自以爲杜睿的話引起了衆怒,便道:“杜大人!爲何不言,方纔不是還說要和老夫論論理嗎?”
杜睿一笑,道:“權大人勿急,列爲大人也稍安勿躁,在下既然敢言,自然有了解決之道,今日時逢聖上大朝,便拿出來,與衆位大人商議一番,聖上!請準微臣所請!”
太宗點點頭,道:“杜睿!你既然有辦法,便說與衆位愛卿,大家一同議議,集思廣益,豈不更好!”
杜睿領命道:“臣遵旨!臣結合歷朝歷代的兵制,總結出了一套全新的改革措施,成爲義務兵制度!”
太宗昨夜已經聽杜睿詳細解釋過了,不過此時當着其他人,還是故作不知問道:“何爲義務兵制度,杜睿!你且細細說來!”
杜睿道:“臣所講的義務兵制度,便是指,凡我大唐子民,無論士農工商,無論勳貴豪門,凡在一定的年齡內,則必須服一定期限的兵役,便是當朝列爲大臣的子嗣,也必須遵守的一種制度!”
“什麼!?”又是權萬紀第一個不幹了,大聲道,“聖上,若是如此子所言,那我大唐天下豈不遍地武夫,再也無人習聖人之言,這天下豈不是要大亂了嗎?況且杜睿方纔還在說,服役之人都是各家各戶的頂樑柱,他現在卻要人人從軍,豈不是先後矛盾!”
杜睿道:“權大人!現在就急着反駁,操之過急了吧!在下所說的義務兵制度,乃是說凡我大唐子民,只要年滿十八歲,就必須服役,而且目前我大唐軍中的兵制也須改革,當廢除將官的品級,封號,改爲統一編制,從上而下,分爲軍,師,旅,團,營,連,排,班,廢除將官品級,改爲軍銜制度,又可分爲將官,校官,尉官,士官,一般士卒也應當按照服役時間的長短分爲上等兵和列兵,服役時間同樣也有規定,一般士卒爲三年,累計軍功,得以升遷爲將官之人,則轉爲我大唐的職業軍人,士官爲五年,尉官爲十年,校官,將官則爲終身制!另有一點,微臣建議,凡武職不得參政!”
杜睿最後一句話,在朝堂之上更是引起了軒然大波,便是太宗也沒想到杜睿居然加了這麼一句話,昨夜密議之時,杜睿可沒提到過這一點。
李靖聞言也是睜開了久畢的雙目,但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杜睿的意思,微微一笑,又閉目養神去了。
“杜家小子!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武職不得參政?”程咬金雖然活的混沌,但並非愚笨,否則也不可能歷仕三朝,風雨不倒。
杜睿原本也沒想着說那麼一句,想要真正實現軍政分離,絕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要徐徐圖之。但是一想到盛唐以後,藩鎮割據,皆因各州各道軍政大權委以一人之手,造成了尾大不掉之勢,方纔有了安史之亂,朱溫代唐之事,既然今天註定要得罪一些人,杜睿乾脆也就不怕了。
“在下所言,武職不得參政,乃是要聖上廢除一州刺史身兼軍政的混亂局面,避免有人坐大,動搖國本!”
聽杜睿這麼說,程咬金更是氣得不得了,大怒道:“似你言,我等皆是亂臣賊子不成,你說有人權力過大,會危機國本,說的是誰,你今日要是不說出個所以然來,老夫定然不依!難道說這大唐的天下就你一個忠臣!?”
杜睿也知道他剛纔說的話確實過分了些,便道:“盧國公對聖上,對大唐的忠誠,在下從來沒有懷疑過,也同樣不曾懷疑過列爲將軍的忠誠,可是你們想沒想過,以後呢!?有誰敢保證以後不會出現擁兵自重的人!只有現在便實行軍政分離,只要以後有誰敢圖謀不軌,只需斷其糧草,便能消除兵災於無形,有何不可!?”
太宗在震驚過後,也想到了這確實是一個防止武將坐大的好辦法,便制止了程咬金的繼續糾纏,道:“杜睿!將你的想法細細說來。”
昨夜君臣密議之時,太宗便全盤接受了杜睿提出的義務兵制度,特別是杜睿曾提到過一點,天下萬民皆受兵役的一點好處,便是可以在軍中大肆宣揚忠君愛國的思想,讓全天下的人都牢牢記住那四個字,況且經受過軍營的磨練,便是那些嬌嬌弱弱的公子哥,想來也能抹掉一些脂粉氣,更不要說是一般百姓了,到時候舉國尚武,太宗開疆拓土的宏遠,實現起來,就要容易多了。
杜睿也不藏私,將義務兵制度,以及軍政分離制度詳細的說了一遍,期間自然少不了一些人的反對,抗拒,但是杜睿畢竟要多了千多年的見識,一一加以解釋,批駁,等到杜睿將整個義務兵制度講完之後,滿朝已經沒有了反對的聲音,縱然是權萬紀也是啞口無言,他實在是找不出,還有什麼可以反駁的。
但是杜睿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前世畢竟不是軍人,雖然常年習武,但是對於後世所奉行的兵役制度卻也是一知半解,想要徹底完善,施行,卻還需要一段時間的積累。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只要細細推敲,逐條斟酌,總能加以完善。倒是軍政分離,想要實行,卻不大容易,最終還是太宗拍板,暫時定下了一個章程,按照杜睿所講,今後大唐沒道設一軍區,但軍區主將不得參與地方治理,另外在朝任職之人,戰時便卸掉朝中的職司,非戰時則卸掉軍中的武職。
杜睿對此也是無可奈何,畢竟如今想要真的實現後世那樣的軍政分離,確實困難了些,滿朝的將軍,哪個不是和太宗一起在屍山血海之中拼殺出來的,如今年歲大了,在去戍邊,鎮守一方,顯然不太合適,還是留在朝中,頂着一些職司算了。
太宗是個念舊的人,以前杜睿便知道,只是沒想到太宗念舊到了這個程度,歷史上歷朝歷代,君臣相合,從一而終的,恐怕也就是貞觀一朝了。
就在太宗準備頒佈改革兵制的諭旨之時,孔穎達突然站了出來,道:“聖上!老臣有一言!”
太宗見是孔穎達這個老夫子,也是無可奈何,不讓他說,這老爺子沒準當朝就告老還鄉,讓他說,誰知道他又要搗什麼亂,可是這位大神是天下大儒,深孚人望,又不能讓他閉嘴,只好道:“愛卿有話但說無妨!”
孔穎達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施了一禮,道:“如聖上,當真按照杜大人所言,施行那個義務兵制,到時我大唐人人皆兵,便是最短的服役期限只有三年,可聖上想過沒有,天平時無事,可一旦從徵該如何是好?到時父子兄弟一同戰死沙場,這天下豈不就只剩下了些孤兒寡婦,到時豈不是要農耕皆非,田地荒蕪了嗎?況且,天下皆兵,何人讀書做官,我們這些尸位素餐之人退下去之後,這朝堂豈不是也要空了!?”
太宗還真沒想到這一點,忙看向了杜睿,杜睿卻一臉的輕鬆,道:“孔大人所言甚是有理,依微臣之見,可以在應徵服役的規定之中加上一條,從義務兵制度開始施行之日起,已娶妻生子者免徵,兄弟皆在應徵範圍內者,其兄免徵,十八歲之前考取功名者,免徵,此外還可以設置一個免徵的範圍。”
“範圍!?”
杜睿點頭道:“凡是對我大唐做出特殊貢獻之人,免徵!”
太宗又問道:“何謂特殊貢獻?”
杜睿道:“工!”
權萬紀聞言,自以爲又找到了攻擊杜睿的機會,大聲道:“自古士農工商,早有定論,杜大人何以認爲這等賤業之人爲尊!?”
杜睿聞言,怒道:“工何以賤!無工則國不富,沒有工匠發明改良各種農具,天下田畝何以增產,沒有天下工匠,打造器物,便是權大人想要吃飯,也只能趴在地上了!”
杜睿說完,又轉向了太宗,道:“臣方纔所說對大唐做出特殊貢獻之人,說的便是但凡能發明,改良農具,工具等等,有益於我大唐經濟發展之人,都在此類!”
太宗治理一國,自然知道工匠的重要性,對於杜睿所提出的建議,心中也是贊同,特別是杜睿那句“無工則國不富”。
“就依愛卿之言!”太宗一言而斷,接着道,“關於杜睿方纔所說的義務兵制度,朕以爲確實可行,這樣吧!侯君集!”
“臣在!”
“李世績!”
“臣在!”
“你二人協助杜睿,將這義務兵制完善一番,拿來朕看,而後便推行天下!”
太宗說完,就開始幻想起了,等到義務兵制度施行之後,大唐軍力倍增,掃蕩四方,震懾宵小的輝煌場面。和歷朝歷代的君王一樣,太宗心中所想的也是開疆拓土,成爲一代英主,萬世敬仰。
這件事議定了,太宗又接着說:“杜睿!你方纔說了,要言三事,且將你要說的第二件事說出來吧!朕與衆愛卿議定!”
杜睿領命道:“臣所要說的第二件事,便是目前我大唐的稅制!”
又是一個重磅炸彈,剛剛平靜下來的大臣們,腦子裡再一次被杜睿的炸彈給狠狠的洗禮了一遍,紛紛看向了杜睿,一個個心中發苦,到底這個小子今天要幹什麼啊!?難道非要將這天給捅個窟窿不成!?
PS:下週首頁封推,呵呵!還是第一次!小弟爽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