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皇帝準備動手了,就算是薛延陀的夷男可汗妄圖冒犯天顏,太宗皇帝都暫時忍了,就像房玄齡,長孫無忌和杜睿都堅持的那樣一一攘外必先安內!
可以想象在太宗的雷霆怒火之下,那些曾經顯赫一時的世家大族們,會有什麼下場,其實勾結魏王李泰謀反,只不過是個誘因,世家大族的沒落從他們誕生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註定了,在民智逐漸開啓的大時代環境下,世家大族這個社會的畸形產物,毒瘤必將走向滅亡。
對於世家大族的沒落,根本原因就在於士族自身的腐朽,士族制度下的門閥士族特別是高級士族憑藉門第就可做官,世代控制高級官職。
特殊的社會環境使許多士族不思進取,沉溺於清閒放.蕩的生活,不屑於政務軍務。而且,農民起義,內部矛盾也加速了士族階級的滅亡。
在原本的歷史上,從隋唐開始,科舉制的實施,就使門第不高的庶族地主通過考試參加到政權中來,摧垮了士族制度的政治基礎“九品中正制”,而均田制和租庸調製的推行使一部分無地少地的農民得到了一些土地,也保證了農民的生產時間,其禁止無限佔田和隨意買賣土地的規定,多少起到了抑制土地兼併和保護自耕農的作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士族制度的經濟基礎。二是唐朝統治階級內部爭權奪利的鬥爭。三是農民戰爭進一步摧垮了腐朽的士族制度。
原本士族還能苟延殘喘一陣子,但是如今士族們居然妄想着勾結李泰謀反,被太宗抓住了小辮子之後,怎麼請繞,落到這步田地,說來也不過是咎由自取罷了。
只不過想要一舉而下,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士族存在了幾百年,自然有他們存在的道理,且大唐承襲魏晉之風,雖然經歷了五胡亂華等等社會變革,但是說到底,如今依然還是身份制的社會,世家大族在社會上享有崇高的威望和地位。
如今社會上,在所有尊貴的世家大族中山東七姓,隴西八家算是顯赫的,在這其中又有五支最爲尊貴。即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陽盧氏、隴西李氏、趙郡李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其中李氏與崔氏各有兩個郡望。所以稱之爲五姓七望,或五姓七家。說起來當今的皇室也不過是隴西李氏在太原的一個分支罷了,充其量也就只能算是旁門。
在原本的歷史上,“五姓七家”這個概念在唐時廣泛流傳,使自魏晉而建立起來的唐朝士族實際呈上升趨勢,尤其是自中唐始,人們對世家大族的觀念進一步深固,士庶高寒間仍有着極深的鴻溝。
五姓七家恃其族望,恥與諸姓爲婚,傲慢進行着內部通婚,以保持高貴血統。如按北魏以來的傳統,清河崔氏與隴西李氏、范陽盧氏世代婚姻;趙郡李氏則與博陵崔氏世代爲婚姻,范陽盧氏與滎陽鄭氏世代婚姻,隴西李氏與范陽盧氏世代婚姻,他們不屑與其他姓氏爲婚。
盛唐宰相薛元超嘆:“此生所遺憾者,未能娶五姓女!”
看看,連宰相大人都有這麼深的門第之見,可見原本歷史上人們對於門第血緣的重視,到了何等的瘋狂。其實當時,薛家也已屬以韋、裴、柳、薛爲成員的新興“關中四姓”之一,但仍如此仰望“五姓七家”,足可見其影響。
在原本歷史當中的貞觀朝,太宗就曾因爲無法忍受世家大族的傲慢,說過:“比有山東崔、盧、李、鄭四姓,雖累葉陵遲,猶恃其舊地,好自矜大,稱爲士大夫。每嫁女他族,必廣索聘財,以多爲貴,論數定約,同於市賈,甚損風俗,有紊禮經。既輕重失宜,理須改革”
當時,太宗多次發出包含迷惑與憤怒的質問:“吾實不解山東四姓爲何自矜,而人間又爲何重之?!”
於是命重臣修《氏族志》,但在初稿中,編修者無視皇室,而將“山東士族”中的博陵崔氏排爲天下第一。後在太宗干預下,《氏族志》擡高皇室,對“山東士族”進行了壓制,但卻沒取得實際性效果。
如今因爲杜睿的出現,太宗總算不用那麼小打小鬧的耍些小脾氣了,一本《氏族志》改變不了任何東西,真正能讓那些士族低頭的只有血淋淋的屠刀,而這一次刀把子還是那些昏聵,自以爲是的士族們主動遞到太宗手裡的,十惡不赦當中,謀反可是被列在第一位的,他們既然有膽量勾結李泰謀反,就要有承受太宗怒火的心裡準備。
尤其是李泰作爲太宗被寵愛的兒子,居然被那些士族們攛掇着要拉桿子謀反,雖然最終李承乾的求情,讓太宗找到了臺階下,總算是保住了李泰的一條命,可是已經被怒火焚燒了理智的太宗,此刻火氣正沒處撒呢,又恰逢變法,世家大族的沒落自然也就在所難免了。
可是事情卻不像太宗想的那麼簡單,那些士族之人雖然刀斧臨頭了,卻不想着如何平息太宗的怒火,而是在第一時間想到了反抗。
就在杜睿領了太宗的旨意,準備對那些世家大族之人動手之時,預想當中的激烈對抗也開始了。
承天門外,衆多世家大族出身的大臣們聚在一起,相互說着什麼,聲音極大,如同菜市場一樣,這些其中,不凡有緋紅、淺紅的官員,還有一兩個穿着朱紫袍服的官員,這些官員也許並不在太宗面前受寵,但是到底也是朝廷中的大員,非比尋常,就算是外放,最起碼也是一個刺史級別的人物了,別人口中也會直稱使君了。可是在這裡,卻是如同潑婦一般,口中直罵着杜睿。
“都是那個獨家小兒在聖上面前進了讒言,庶人李泰勾結薛延陀謀反,幹我等士族甚事,聖上居然被那小兒矇蔽,要對我士族動手,這豈不是要讓乾坤倒轉嗎?誰不知道我等士族纔是支撐天下的根本!”
崔冼一副慷慨模樣高聲叫罵着,當初和他一起在崔忠恕的府上密議的人,見了都覺得一陣臉紅,可是縱然鄙視,怨恨崔冼拉他們下水,但是此刻爲了保住姓名,也不得不聯合在了一起。雖然太宗還沒有下旨要緝拿他們,但是他們都知道要是再不誓死一搏的話,不但他們的性命不保,恐怕連家族都要跟着遭殃,謀反大罪,放在歷朝歷代都是要株連九族的。
他們現在也只能指望着誓死一搏,讓太宗投鼠忌器,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好歹我們也是士族子弟,別說我等沒有和庶人李泰勾結,就算是偶有小錯,但自古以來,刑不上士大夫,不行我們得找聖上去。”王玄策面色漲的通紅,忍不住說道。
“沒用的,聽說孔穎達等幾位大人都進宮去了,可是聖上根本就沒有見他們,也只是傳下話來了,說是這事都要交給杜睿料理!”一個並沒有被牽涉李泰謀反案之中的小官說道。
“哼!一個庶子,他還能翻了天去,看着吧!這個天下還是世家的天下,上品無寒士。豈是杜家子那個跳樑小醜想鬧就鬧的。”
“看,蕭瑀,蕭大人來了。”
不知道人羣之中誰喊了一句,衆人紛紛望去,果見蕭瑀身着朱紫,腰懸金魚袋帶領着一批緋紅,淺紅的官員浩浩蕩蕩的走了過來,看其規模,最起碼有好幾百人。不用看,這些人都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官員。
只見蕭瑀面色剛毅,老臉之上露出一絲潮紅之色,雙目赤紅,好像是野獸看見了獵物一般,在他旁邊經過,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的呼吸急促,就在這一瞬間,衆人只感覺到,他不是一個年老的官員,而是一個衝鋒在前的戰士一般。
“蕭大人!你可要爲我等世家做主啊!”崔冼看到蕭瑀,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撲到了近前。
蕭家雖然不是五姓七望,但是出身卻更爲高貴,其祖上乃是皇族,其父是樑明帝蕭巋,其姐更是煬帝的皇后,要是說到身份,更是在五姓七望之上,最重要的是,在此次變法大潮中,蕭瑀始終都持反對意見,還有一點最重要的是,和崔冼他們這些人不同,蕭瑀可是貨真價實的朝廷重臣,太宗都甚爲倚重。
蕭瑀也不理會那些圍上來的人,快步向前,走到了承天門前,守門的御林軍顯然是得到了通知,要將這些人擋在宮門之外。
“讓開!老夫乃是國之重宰!怎麼,你們也敢攔老夫的路嗎?”
蕭瑀大呵一聲,太宗要變法,他雖然反對,但是太宗的變法之心甚爲堅決,他也不好硬頂,只能躲在府中,眼不見心不亂,但是如今太宗居然要趕盡殺絕了,徹底剷除世家大族,那還得了,要是將士族都抹平了,這天下豈不是要大亂了嗎?既然如此,老夫子也就顧不得那麼許多了,急衝衝便趕來,要和太宗理論一番。
“蕭大人,您雖然有紫金魚袋,但是今日聖上有旨意下來。這幾日乃是非常時期,沒有聖上的聖旨,除非邊關大事,和杜大人之外,誰也不得進宮,若是非要進宮的話,待末將等人報與聖上之後,再請聖上定奪。”
守門的御林軍校尉早就看見蕭瑀前來,暗自叫苦,但是也知道若是放此人進宮。自己的宦途生涯也是到此就要結束了。當下也不管蕭瑀到底是何等身份,就是不讓蕭瑀進去。
蕭瑀聞言更是氣的鬚髮皆張,忽然大罵道:“杜睿!偏偏他能進宮,老夫身爲禮部尚書連宮門都進不得,他杜睿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庶子的身份,沒想到如今居然也掌控了朝綱了,真是可笑。”
隨着蕭瑀的聲音越來越大,崔冼等人也跟着吵鬧起來,但是更多沒有被李泰謀反案牽連進來的小士族們趕緊躲到一邊,深怕被蕭瑀所牽連。
麟德殿內,如今只有李承乾和杜睿兩人在,太宗因爲李泰的事情,受了不小的打擊,安排好政務之後,便去陪着長孫皇后了。
“太子殿下,我們都擋不住了,那蕭大人硬是向御林軍手中的鋼刀上撞啊!”這個時候,承天門守將再次闖了進來,滿臉的驚慌之色,接着還把蕭瑀的話給轉述了一遍。
“成何體統,連一個老頭子都攔不住。”李承乾不滿的喝道,“他蕭瑀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闖宮,簡直是膽大妄爲。”
對於蕭瑀這個腦筋僵化的老夫子,李承乾也不大瞧得上。
“殿下,蕭大人到底也是本朝老臣了,海內頗具人望,縱然有些小過,看在多年的辛勞份上,還請殿下不要計較!”杜睿勸道,對於蕭瑀,杜睿是很無奈的,既佩服這個老夫子的硬骨頭,又心煩他的老腦筋。
“還是我去一下吧!”李承乾皺了皺眉,無奈的說,對於蕭瑀,他還真不敢隨意的處置,“要是任由他攪擾下去,變法大事豈不是又要被耽擱下來了!”
說着就準備站起身來。
“不,還是小弟親自去一下的好。”杜睿卻搖了搖頭,道,“這位老夫子,要找的是小弟,要是太子殿下去的話,蕭大人一時激憤,語出不遜,對殿下的人望有礙!”
承天門外,杜睿正面對着怒氣衝衝的蕭瑀,正在大聲的爭辯着什麼,只可惜的是,這一切顯然都沒有打動蕭瑀這個老夫子,這位老夫子死抱着古制倫常,口中直嚷嚷着。
“啪!”
一聲脆響,頓時震驚了整個承天門,承天門這個時候已經聚集了何止數百人,這些人的呼吸聲若是能組織起來,也還是一個相當大的洪流,可是就在此刻,居然一點兒聲音都沒有,靜悄悄的細無聲,城門樓上,不放心杜睿一個人,跟着趕來的李承乾見狀,也被驚呆了,死死的盯住場上的一個朱紫老者,那是蕭瑀。
就在剛剛,不知道抽了什麼瘋的蕭瑀居然用手中捧着的玉圭照着杜睿的腦袋,給了重重的一下,這一下頓時震動了整個大唐朝廷內外。
杜睿是何人,那是大唐的尚書右僕射兼工部侍郎,太宗甚爲倚重的大臣之一,更爲重要的是,杜睿還是安康公主的未婚駙馬,太子李承乾的摯友,他的妹妹還是未來的晉王妃,就是這種人,蕭瑀居然當着朝廷百官的面子給了杜睿一個當頭圭喝。
李承乾此刻除了吃驚,居然都忘了發火了,他也沒有想到蕭瑀居然膽子這麼大,居然當衆毆打朝廷命官,而且還是主持變法大計的杜睿,而且還是在大庭廣衆下,這下問題可就大發了。
“快,快去通知父皇。”李承乾趕緊對身邊的護衛說道。
而自己卻急急忙忙的朝城下飛奔而去,這個時候,最重要的要穩住局勢。
杜睿倒是沒怎麼樣,剛纔蕭瑀動手他完全可以躲開,憑他的伸手,蕭瑀這老胳膊老腿的根本就不夠看,但是他卻沒躲,硬生生的受了這一下。
“蕭大人!可打夠了!?”
“這~~~~~~~~”蕭瑀也被自己剛纔的行爲給嚇了一跳,平時涵養一向很好的自己怎麼能動手大人,這還是貴族風範嗎?簡直就是就像街上的潑婦一樣。
想着,也不禁一陣羞赧,居然都不敢和杜睿對視了!
“老夫失儀,但是杜睿,你斷人活路,難道就不以後遭報應嗎?”蕭瑀雖然認錯,但依然怒氣衝衝的要和杜睿理論。
“本官爲朝廷辦事,爲天下百姓計,爲大唐江山着想,如何是斷人活路了?天下苦於世家大族久已,如今更是有些居心叵測之人,要勾結李泰謀反,如此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蕭大人如今卻要進宮爲這些人請命,是何道理!?”杜睿說着,又轉向了那些出身世家大族的官員,“還有爾等,身居高位,不思君恩,聖上有旨,凡世家子弟在朝爲官者,從今日起一律不得出府,等到本官將此次謀反案查清之時,但凡參與其中之人,拒不放過,當然,也請諸位放心,清者自清,沒有參與此事者,本官也會給你們一個明斷!”
杜睿的話讓在場衆人紛紛大吃一驚,原本以爲這兩天太宗隱忍不發是畏懼他們士家的勢力,誰想到太宗居然將這件事全都交給了杜睿處理,如今更是下旨要將他們全都軟禁起來,這還得了,反應過來之時,就想要上前。
“來人!”
杜睿一言既下,立刻就有無數的御林軍持刀上前,將那些出身世家大族的官員逼退。
杜睿也一改方纔面對蕭瑀時的隱忍,面陳似水,因爲他知道蕭瑀反對變法,只不過是抱着祖制不放的老腦筋,而這些人反對,卻只是單純的爲了利益。
“聖上有旨,所有士族官員自今日起一律不得出府,抗命者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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