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極品閒人
伏俟城內,原有的吐谷渾人,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已經被強令,遷居城外,由大唐軍隊看管,只等太宗的旨意一到,便押赴中原爲奴。
如今還在伏俟城中居住的都是以前各個貴族府中的奴隸,有党項人,契丹人,還有不少漢人,大唐雖然打下了吐谷渾的領地,但是想要安撫四方,等着從內地遷居百姓過來,確實來不及,因此杜睿建議李承乾將這些原來的奴隸紛紛解放出來,又將民居分給衆人,那些牛羊也都分散了下去。
要是再有人打着吐谷渾的旗號造反,單單是這些好不容易恢復了自由身,得到了好處的奴隸就不會答應。
只是杜睿怎麼都不會想到,在這些奴隸之中,居然會有崑崙奴。將巡城的兵丁喊來,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這些崑崙奴就是一個貴族家中的奴隸,皮膚黝黑如漆,他們剛一見到的時候,也都嚇了一跳。
關於崑崙奴的記載,最早出現在大唐高宗永徽年間,到了開元盛世的時候達到頂峰,那個年代,帝都長安已經發展成了一座國際化大都市,各種膚色的人滿街走,人們也都見怪不怪。當時還流傳的一句行話,叫做“崑崙奴,新羅婢”。新羅的婢女等同於後世的菲傭,受過專業訓練,乖巧能幹,而崑崙奴個個體壯如牛,性情溫良,踏實耿直,貴族豪門都搶着要。
杜睿前世讀唐史之時,還曾因爲唐朝時居然中原地區就涌進了那麼多的黑人感覺有些奇怪,同樣後世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實在中國唐朝時期,黑人奴僕和黑人藝人就已經很多了。
前世杜睿看過的一部電視劇,《大明宮詞》裡就曾有一段情節表現了這個事實:太平公主與韋氏遊覽於街頭,旁邊叫賣的商販吸引了她們。最終,太平公主拉着韋氏來到一處賣面具的攤位前。太平公主問:這是什麼面具?黑如鍋底,鼻子這麼寬
攤主道:公子不知,這叫崑崙奴面具,大海盜王世傑剛剛從海那邊販回來一批崑崙奴,個個體壯如牛,卻性情溫良,踏實肯幹,一到長安就被貴族豪門瓜分殆盡。如今,上街能帶兩個崑崙奴保鏢,是世家少爺們最時興的玩意兒!小姐何不趁過節也買兩個面具,趕趕時髦?
唐朝人所稱呼的崑崙奴其實就是黑人奴僕,在唐代各類史書和筆記小說中,“崑崙”二字甚至作爲形容詞,用來描述臉面烏黑的中國人。
前世中國的許多地方都曾出土了唐代黑人俑,特別是西安地區出土的唐代黑人俑,更是引起了學術界的廣泛關注,隨後唐代黑人俑被不斷髮現,爲了查明唐代黑人來源問題,杜睿前世曾遍查了各種史料,並在唐代黑人俑最多的西安幾個歷史博物館進行了仔細的辨認,分析過。
根據分析研究,證明在永徽,開元年間,涌入長安的崑崙奴,一種是作爲年貢送往京城長安,一種是作爲土著“蠻鬼”被掠賣到沿海或內地,還有一種是跟隨東南亞或南亞使節入華被遺留者。
唐代詩人張籍還差曾經寫過一首詩叫《崑崙兒》:崑崙家住海中州,蠻客將來漢地遊。言語解教秦吉了,波濤初過鬱林洲。金環欲落曾穿耳,螺髻長卷不裹頭。自愛肌膚黑如漆,行時半脫木綿裘。
前世據一些專家研究的結果,曾指出唐代出現的“崑崙奴”,其實就是來自西貢上的亞洲馬來黑人。同樣根據印度歷史記載,西貢自公元三世紀以來就是亞洲最大的奴隸市場,主要就是向中國銷售奴隸,這種販奴行爲一直持續到明代。而古人發音不準確,誤將“柴棍”讀爲“崑崙”,這纔有了“崑崙奴”的名稱。
從出土的黑人陶俑上來看,陶俑的服飾大都是上身赤裸斜披帛帶,橫幅繞腰或穿着短褲。這與唐代高僧義淨《南海寄歸內法傳》中記載的崑崙人形象“赤腳敢曼”非常符合,“敢曼”是梵語,指下身所穿的貼衣,這都是南海黑人極爲明顯的特點,與古代非洲黑人服飾完全無關。
因此關於崑崙奴的出處,那些專家學者不約而同的都指向來自中南半島的吉蔑或佔婆族,因爲根據研究,婆羅洲幾內亞的南島嶼族,都有捲髮黑身的特徵,僅因爲部落文化的差異,被一概稱爲高山族或崑崙奴。
至於崑崙奴的稱呼從何時開始?與崑崙又有何關聯?一般考據都是從來自崑崙族或崑崙國下手,特徵就是膚色黑捲髮等,與中原漢族的黃膚直髮截然不同,卻沒有更具體的證據和文獻,以證明古時卻有崑崙國或崑崙族存在。中國最早接受四夷朝貢的始自秦代,漢唐延續下來,又以唐朝征服少數民族最多,僅從文字記載去摸索似乎草率,反正秦朝以後就有外族奴隸了。又僅就外型稱崑崙奴,爲何不稱黑奴?看唐嚴立本所繪職供圖,跟隨滿臉絡腮鬍的亞利安人奴從,體型並不高大,赤身遮體的裝扮雖與崑崙奴接近,卻與崑崙兩字無關,唯一奇特之處,就是顱頂呈雙峰狀,這在一些佛教地獄圖畫和鬼卒塑像中的羅剎相似,是否附會之作也不可考,若強附爲這就是崑崙奴的解釋,又不倫不類。一般繪畫難免有誇張強調的技巧,卻不能說成崑崙奴的特徵,果若與類似發音強加在崑崙兩字的解釋,繆誤如出一轍,都犯了相同的錯。
唐南夷列傳一百四十七記載南蠻,“自林邑以南,皆捲髮黑身,通號爲崑崙。”還有其他中南半島的古國中,如婆利國也是‘拳’發,婆羅門教的盤盤國、真臘國等,“自神龍以以後,真臘分爲二半,以南近海多癖澤處,謂之水真臘半,以北多山阜,謂之陸真臘。水真臘國,其境東西南北約八百里,南至小海,北即陸真臘,期王所居城號婆羅提拔。國之東界有小城,皆謂之國。另外隋書列傳四十七記載林邑古國,其人深目高鼻發拳色黑。
前世關於崑崙奴的出處,也是爭論不休,只是有一點得到了所有人的共識,那就是崑崙奴第一次涌入中原,就是在大唐永徽年間,直到開元盛世達到了頂峰。
可如今才貞觀十一年,杜睿居然在吐谷渾這麼一個小地方發現了崑崙奴,實在是讓他不能不大吃一驚。
而且這個被帶到杜睿面前的崑崙奴雖然身上穿着一件吐谷渾當地的民族服裝,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但是看他的毛髮,皮膚顏色,分明就是來自非洲的黑人。
難道前世那些所謂的專家學者的研究都錯了?出現在大唐年間的黑人不是來自中南半島和馬來羣島,而是來自非洲。
“你叫什麼名字?”杜睿嘗試着問了一句,因爲擔心對方聽不懂,所以他採取了最爲直白的說話方式。
這個崑崙奴原本正在唐軍新分下的家中整理門窗,卻被人給叫了過來,見眼前這幾人高冠華服,儼然一副貴人的打扮,早就嚇得魂不守舍,哪裡還敢開口。
此時節吐谷渾崇尚漢文化,其實不單單是吐谷渾,就連剛剛被回絕了無理要求的吐蕃也是一樣,但凡貴族人人會講漢話,就連府中的奴隸都是一樣。
這個崑崙奴不但聽懂了杜睿的話,甚至還覺得杜睿言辭過於直白,有些粗俗了。
杜睿可不知道自己居然被一個未開化的崑崙奴給鄙視了,他見方纔他說話之時,這個崑崙奴神色有些閃爍,顯然是聽懂了他的話,便又說道:“你不必害怕,可儘管明言!”
一旁的軍士還以爲杜睿急了,大喝道:“杜大人問你話,爲何不答,再敢裝傻賣乖,小心將你也拉到城外的軍營去,押赴中原爲奴!”
那個崑崙奴聞言,神色驚恐,忙道:“不!不要!我說,我說就是,奴僕的名字喚作阿坤!”
拉到城外的軍營關押,還要押到中原爲奴,那還了得,他好不容易脫離了苦海,還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牛羊,這一切在他以前都是不敢想象的,要是這一切再次失去了的話,那可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杜睿見這個阿坤說話的聲調雖然怪異,但卻也聽得明白,心中不禁大喜,一旁的李承乾見了卻是有些迷惑不解,方纔他見到這個阿坤的時候,還以爲撞見了鬼,渾身上下黑漆漆的,這個時候,大唐中原地區還沒有崑崙奴涌入,不過東南沿海應該已經有了。
杜睿解釋道:“殿下!這是黑人,又喚作崑崙奴,應當是來自非洲大陸的人!”
杜睿這般解釋,心中也就推翻了前世那些專家的論斷,這個阿坤身材健碩,皮膚黝黑,毛髮捲曲,分明就是個非洲黑人的模樣,再說前世那些專家說崑崙奴來自中南半島和馬來羣島,可那個地方的人一個個瘦小的和猴子沒什麼兩樣,哪裡有這般壯碩。
此前杜睿給李承乾描繪世界的時候,也曾提到過非洲大陸,對哪裡李承乾倒是不陌生:“承明不是說非洲大陸距離我們所處的這個亞洲大陸相去甚遠,這個崑崙奴怎的到了這裡!”
杜睿心中也有些迷惑,按理說這個年代的航海技術並不發達,便有西亞地區有人劫掠黑人爲奴,想來也不至於販賣到吐谷渾地界。
那個阿坤此時因爲懼怕再次成爲奴隸,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原來他就是來自非洲大陸,他所處的部落被埃及人洗劫,此後他就成了埃及人的奴隸,之後又被販賣到了後世的敘利亞,輾轉經過波斯之後,到了吐谷渾,成爲了一個貴族的奴隸。
“在吐谷渾,像你這樣的人還有多少!”
阿坤神色黯然的搖了搖頭,道:“只有奴僕一個,再也沒有其他的了!”
杜睿聽了點點頭,對於這個阿坤的來歷,倒也不會懷疑,黑人此時節還沒有完全開化,性情溫順誠實,這個阿坤倒也命大,從炎熱的非洲到了吐谷渾這等苦寒之地,居然還能生存下來,想來也是天意了。
杜睿想着,心中突然有了一個非常迫切的想法,便對着李承乾道:“殿下!這個崑崙奴倒也新鮮,不知可否上次給小弟!”
李承乾沒想到杜睿居然提出了這麼一個要求,他自然沒什麼不肯的,便道:“這有什麼,賢弟既然願意收留他,想來也是他的造化,便歸了賢弟!”
一旁的杜平生聞言,上前一步,對着那個崑崙奴道:“你這黑大個倒是好運氣,我家少爺願意收留你,還不拜謝!”
杜睿和李承乾的對話,阿坤全都聽到了,見自己好不容易恢復自由身,一轉眼又要成了那個在他眼中只是個小娃娃的杜睿的奴隸,頓時一張臉都變得苦了。
阿坤神色的變化,杜睿都看在眼裡,當即笑道:“我帶你回中原,不是要讓你做我的奴隸,我只是對你家鄉的風俗很感興趣,請你到我家中做客罷了!”
杜睿的話,阿坤當然不信,在他的眼中,所有非黑皮膚的人都是惡人,都是要奴役他的惡人,只是勢必人強,看着四周圍那些氣勢洶洶的兵士,他怎敢不答應,只能跪倒拜謝。
杜睿當然知道這個阿坤在想什麼,只是解釋又解釋不通,更沒必要再說什麼,便將阿坤交給了杜平生看管,不要怠慢了就是。
在吐谷渾居然發現了崑崙奴,這個意外的發現,一下子就勾動了杜睿的某根心絃,突然他非常迫切的想要看看在大唐這個年代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此時的非洲,美洲,歐洲,那些國家的文明究竟處於哪個時代,如果一直待在大唐,即便他利用自己超出世界上千年的知識,將大唐建設的再怎麼強大,可是不看看這個世界,也總歸是閉門造車罷了。
這個念頭一出現,杜睿便突然變得急不可耐起來,每日待在分給他的館舍之中,不斷謀劃着出遊的事情,阿坤也時常被他叫過來詢問非洲的事情,只可惜阿坤在家鄉之時,過的渾渾噩噩,說的也是言語不清,不過杜睿還是瞭解到,此時的非洲大陸,那些夢寐的地方居然還處於原始社會階段,用着結繩記事這等落後的手段。
好在這個阿坤被賣到吐谷渾已經十餘年了,習了漢話,不然的話,要是真給杜睿一個非洲土人,杜睿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大軍在吐谷渾整整駐紮了兩個多月,才總算是等來了太宗的聖旨,聖旨當中先是將李承乾狠狠的誇獎了一番,同意了李承乾關於成立吐谷渾都護府的建議,同時任命了席君買擔任第一任吐谷渾都護府的大都護,李承乾所領十萬大軍,被留下了四萬人鎮守吐谷渾都護府,餘下的將士一律還朝,只是聖旨當中隻字不提杜睿的功勞。
杜平生爲此憤憤不平,杜睿倒是很看得開,他對那些功名利祿原本就看的很淡,更何況此時他心中還有了一個更加龐大的計劃,就更加不在乎太宗的封賞了。
當晚,李承乾還將杜睿招進了宮中,看着杜睿一臉的坦然,李承乾的心中不禁更加愧疚。
“承明!我也不知道父皇究竟在作何想,此時等到回長安之後,我定會再爲賢弟請功!”
杜睿一笑,道:“此事大可不必,小弟原本就是爲了與殿下的兄弟之誼,纔來這吐谷渾的,如今既然已經功成,小弟也要回杜陵去了!”
李承乾還以爲杜睿是在抱怨,故意這麼說的,心中更是不忍,道:“承明不可如此,父皇心中一直都是惦念着賢弟的,爲兄回朝之後,定會在父皇面前稟明原委!”
杜睿知道李承乾是誤會了他的意思,忙道:“殿下!小弟當真是不想在入朝爲官了,不過殿下但有差遣,小弟依然萬死不辭!”
李承乾嘆了一聲,道:“此事終究是委屈了賢弟!”
杜睿見李承乾如此,心中也是大爲感動,可是又不敢將自己的打算說出來,一旦說了出來,誰知道還能不能完成他的計劃,到時候太宗要是擔心他投敵叛國,那可就麻煩大了。
大軍又在伏俟城修正了數日,席君買前來交接,李承乾也隱晦的向他說了是杜睿推薦他神擔此要位,席君買自然是感激不盡,原本只是鄯州太守,多年不得升遷,如今居然能擔任都護府大都護這樣緊要的職位,可以一展抱負,豈能不喜。
杜睿也是反覆叮囑,讓席君買注意吐蕃方向,席君買並不知道此前祿東贊來的時候,鬧出來的事,心中也在納悶,爲何杜睿會對吐蕃如此忌憚,不過杜睿身爲太宗父子都看重的大才子,席君買也不敢等閒視之,只是連聲答應。
次日,杜睿便跟隨李承乾的大軍,朝着蘭州的方向去了,他的那個大計劃,也將隨之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