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睿出了承慶殿,卻未曾立刻回家,而是徑直到了東宮去尋李承乾,雖說李治還沒來得及發動他們的大計劃,就被太宗識破了,可這件事總歸反跡已明,太宗憐惜幼子,不忍懲處,可日後李承乾會如何,就連太宗的心裡也沒有把握。
對此事杜睿更是苦惱,畢竟其中牽連着杜雲蓮,那一日,熙鳳和湘雲將杜雲蓮接過福來,杜雲蓮雖然沒說什麼,但杜睿卻看得出,杜雲蓮也知曉一些事情,只是擔心他爲難,纔沒有說出口。
杜睿雖然是重生的,並未繼承以前那個杜睿的全部記憶,可總歸和杜雲蓮相處十餘年,兄妹之情,異常深厚,他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家妹妹受苦。
這事雖然爲難,杜睿也不得不厚着臉皮來求李承乾,只盼這個至交好友能看在他幾次三番立下大功的份上,能放過李治一條生路,不至於當杜雲蓮傷心就好了。
杜睿到時,東宮依然護衛重重,太子千牛衛副統領紇幹承基一身戎裝,就守衛在李承乾寢宮的大門口,見杜睿到了,連忙見禮。
“杜大人!您可算是到了,太子殿下都問了好幾次,說是您到了之後,不用通川,請您裡邊說話!”
在原本的歷史上,這個紇幹承基因爲被牽連進了李佑的謀反案,被關押在了大理寺的獄中,隨後便上書高發了李承乾謀反,還因功被太宗授祐川府折衝都尉,封爵平棘縣公。
不過現在歷史已經變得面目全非,紇幹承基不但沒有成爲一個賣主求榮的小人,反而因爲老成練達,忠實可靠,被蘇麟推薦給李承乾,成了太子千牛衛的副統領。
杜睿有心事,只是點了點頭,便走進了李承乾的寢宮,他剛一進去,就看見李承乾正悶坐在房中,一旁的武京娘看上去也是心事重重,見杜睿到了,趕緊上前。
“姐夫!你可算是到了,快來勸勸太子殿下吧!”
杜睿長嘆一聲上前,對着李承乾一拱手,道:“臣杜睿見過太子殿下!”
李承乾滿臉疲憊的擡眼,看着杜睿,好半晌才道:“承明!無需多禮,外面的事~~~~~可處理妥當了!”
杜睿知道李承乾此刻的心裡一定不好受,想來海棠自盡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東宮,李承乾雖然對海棠不滿,獨寵武京娘,可畢竟是多年的夫妻,要說一點兒感情都沒有也是不可能的,更何況海棠雖然惱恨李承乾貪新忘舊,可從始至終都不成想過要害他,如今一縷香魂煙消雲散,李承乾的心裡豈能好受的了,大概他此刻早就忘了海棠的錯處,想的都是當年的好。
“殿下也無須掛心了,侯君集一杆黨羽已經全數被捉拿歸案,押入大理寺等候處置,至於晉王那邊,長孫衝被抓,晉王府,長孫無忌府上都已經被團團圍住,無一人逃脫!”
李承乾聞言,有些失神道:“這就好!這就好!”
李承乾雖然說着“好”字,可是看他的神情,哪裡有半分快意,一個是自己的岳父,一個是當年百般迴護自己的舅舅,還有一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是現在一個個都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他的心宛如被鋼刀猛割一般難受。
武京娘在一旁看着,雖然面『色』顯得和李承乾一般悽苦,但是心裡卻是萬分的快意,這樣的結果正是她想要的,如今海棠已經死了,太子妃的位子也逃不了了。
“殿下!還請放寬心,臣妾知道這些犯了國法的都是殿下的親人,海棠姐姐走到今天這一步,臣妾的心裡也不好受!”
李承乾慘然一笑,道:“京娘!你就無需自責了,此事也怪不得你,都是我的錯,若是當初我能早早向海棠低頭,也不會鬧到今天這一步!”
武京娘還要在說話,卻被李承乾揮手打斷了,道:“好了!都這麼晚了,京娘!你也先去休息吧!我與承明有些話要單獨聊聊!”
武京娘雖然滿心的不情願,但是卻也不敢違逆李承乾的意思,轉身便離去了,走的時候還緊張的朝着杜睿看了一眼,滿眼都是懇切,可杜睿卻沒有任何迴應。
武京娘很清楚杜睿在李承乾心裡的分量,要是他們兩人站在對立面上的話,李承乾能不能迴護她,還是未知之數,一旦杜睿向李承乾進言,反對立她做太子妃的話,李承乾就是心裡不情願,也不能不猶豫再三。
等到房間裡只剩下李承乾和杜睿兩人的時候,李承乾猶豫半晌纔開口道:“承明!你方纔從父皇那邊過來,父皇可曾~~~~~~~~可曾有過什麼交代,關於海棠,究竟~~~~~~”
杜睿知道李承乾還念着和海棠的夫妻之情,忙道:“殿下!先太子妃既然已經仙去,此時臣也曾向聖上進言,就不要牽連先太子妃了,這件事她總歸是最大的受害者!”
李承乾聞言,不禁一陣赧然,可以說這件事要不是他過於強硬的話,侯君集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海棠自然也就不會死了,可以說這件事裡面,他要付很大的責任。
“這就好!這就好!”李承乾點了點頭,接着道,“承明!海棠的身後事~~~~~~~”
杜睿道:“此事臣自會料理,殿下無需擔心,此外臣還有一事相求,希望殿下能夠答應臣!”
李承乾忙道:“承明有事儘管說,爲兄無不答應!”
海棠能不被牽連,李承乾知道是杜睿在其中求情的緣故,對杜睿也是感激不已。
杜睿道:“臣觀世子殿下聰慧,想要將世子殿下帶在身邊,由臣來教導,不知殿下肯不肯答應!”
李承乾聞言一愣,看着杜睿,眼神一陣波動,心中既是悲苦,又是感激,侯君集謀反,海棠自盡,如今該如何安排李象,成了最大的難題,繼續讓李象穩居世子之位,顯然是不成的,即便他不會遷怒自己的長子,滿朝文武也不會答應,讓一個反賊的外孫做大唐的繼承人。
如今杜睿主動提出來,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既然全了李承乾和李象的父子之情,又不會再引起有心人的關注。
“好!好!”李承乾起身上前,一把攥住了杜睿的胳膊,激動的說道,“承明既然有此心,爲兄便將象兒交由賢弟了,還請賢弟看在象兒孤苦無依的份上,代爲兄好好照料!”
杜睿連忙點頭應諾,可接下來纔是最讓他爲難的一件事:“殿下!不知晉王~~~~~~~”
李承乾聞言,面『色』微微一變,這件事方纔他的心裡也糾結了半晌,要是按着李治所犯下的罪過,就是身處極刑都不爲過,可畢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他又如何人心,更何況當年長孫皇后病逝前,還曾拉着他的手,讓他照顧幾個弟弟妹妹的,這要是嚴懲李治的話,他日後如何去面對長孫皇后。
杜睿見李承乾意動,跪倒在了李承乾的面前,道:“臣知晉王累次冒犯殿下,臣也知不該爲晉王求情,可~~~~~~~~~~還請殿下能體諒臣的一番私心!”
私心?
李承乾看着杜睿,杜睿有私心嗎?當然每個人都有私心,可是杜睿在輔佐自己的時候,卻從來沒有過所謂的私心,他的一顆心只是想着大唐能夠更加強盛,自己這個原本不成器的太子能夠扛起大唐這副重擔。
李承乾想着,俯身將杜睿給拉了起來,看着杜睿,李承乾突然感覺自己的心結打開了,原本還在爲如何處置李治煩心,但是現在全然沒有了這些顧慮。
“承明!當年遠征頡利,你身先士卒,衝鋒陷陣,爲的不過是成全爲兄的一番功業。當年爲兄被隱太子餘黨蠱『惑』,險些釀成大錯,還是你盡散家財,買來糧米,爲我解圍。當年爲兄受命征討吐谷渾,你單人獨騎相隨,累次出謀劃策,讓吐谷渾成爲我大唐的屬地。當年你蒙冤受屈,揚帆出海,爲我大唐帶來了無數的財富。當年契丹趁我國喪之際,進犯北疆,你麾軍遠征,誅滅契丹,爲此被天下人罵爲屠夫。承明啊!這些爲兄都謹記在心,說一句大不敬的話,要是沒有你的話,這貞觀之治,遠遠不會似今日這等強盛繁華!”
李承乾面帶笑意的歷數着杜睿的豐功偉績,最後才道:“承明!你我雖名託主從,實爲兄弟,要是沒有你的話,我這個太子之位,恐怕早就被魏王,吳王,蜀王,晉王,那麼多的王給奪去了,哪裡還能有我的今天,你今天這私心來得好,來得好!你爲我這個不成器的兄長做了這麼多,今天我這個做兄長的總算能報答你一次了!”
杜睿聽着更是陣陣感懷,再一次拜倒在地,道:“杜睿謝過殿下!”
李承乾將杜睿扶了起來,道:“承明!你來說吧!讓爲兄如何做!”
杜睿失神的回到了府邸,還沒等到正廳,杜雲蓮便撲了過來,她雖然在宋國公府這深宅大院之中,但外面發生了什麼,她大體也會聽聞,更何況是這麼大的事情。
如今還只是侯君集謀反事敗,可杜雲蓮知道,李治那點小動作自然也瞞不過旁人,那麼接下來會怎樣,可以說不言而喻了。
杜雲蓮撲到杜睿的近前,當即跪倒在地,悲泣道:“三哥!三哥!你救救稚奴,你救救稚奴吧!”
杜睿看着,心中也是苦笑不已,看着杜雲蓮如此更是心疼,伸手將杜雲蓮攙扶起來,道:“你且不要擔心,蓮兒!你是我看着長大的,你心裡裝着事,我豈能看不出來,晉王謀劃這些事怕是也有些年了,你也早就知道這件事,對嗎?”
杜雲蓮聞言,看着杜睿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李治這次的事,她雖然有所差距,可也只是那天李治明言,才知道的,至於以前,她確實知道此事,更知道李治因爲拉攏杜睿不成,鬧得兩人不和,讓她夾在當中難受。
杜雲蓮泣道:“三哥!稚奴就是有天大的錯,還望三哥看在蓮兒的面上,救他一救,稚奴總歸是蓮兒的夫婿,是忠兒的父王啊!”
杜睿聞言,頓時一陣氣悶,要不是因爲李治是自家妹子的丈夫,他才懶得去管李治的死活,否則的話,這麼一個定時炸彈,死了纔好,省的影響大唐的穩定。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就是爲了杜雲蓮杜睿也不能坐視不理啊!
“好了!蓮兒!你也莫要再哭了,此事我已經去求了太子,太子看在我的面上已經應允了!”
杜雲蓮聞言大喜,她也知道,李治的死活其實並不在太宗的手上,太宗縱然是再怎麼惱恨,也不會對自己的兒子如何,可太宗畢竟年歲大了,又身染重闔,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龍御歸天,到時候李治的小命可就在李承乾的手中握着了。
就衝這些年,李治給李承乾使的絆子,李承乾想要讓李治死,根本就不需要什麼理由,隨便按上一個心懷怨望的罪名,就能置李治於死地了。
杜睿見杜雲蓮心喜,雖然不忍心再打擊她,可是有些話卻也不能不說:“雖然太子答應饒過晉王,可是這長安卻是不能再待了。”
杜雲蓮聞言,倒是也不覺得如何,反而道:“這樣也好,蓮兒原本就沒盼着稚奴如何,要是能做一對尋常夫妻,總比在這皇家,整日裡擔驚受怕的好!”
杜睿聞聽杜雲蓮如此說,心中也是稍稍寬慰了些,道:“這樣倒是也好,晉王原本就沒有帝王之氣,要是能安心做個普通人,總歸能保住一生平安!”
杜雲蓮了卻了心中的一件大事,心中掛念着李治,便道:“三哥!此間事已了,蓮兒就不在府上攪擾了。”
杜睿點點頭,道:“便讓熙鳳陪着你回去吧!來人!給蓮小姐備好車嗎?遇上守衛的兵丁,便說是我的意思,他們自然會放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