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杜睿在登州登陸,朝長安進發的同時,一行人也同時進入了長安城。
作爲當世一座國際化的大都市,幾經擴建之後,長安城的人口在永徽元年初便已經達到了三百萬人,每日裡,進入,離開長安的各國商旅,遊學學子多不勝數,這一小隊人進入長安,自然不會引起人們的主意,更可況這些人看打扮,相貌,都和唐人無異。
長樂坊的一家客棧之中,這一行人聚集在屋內。
“神使大人!”
神使大人!
沒錯,這隊人就是倭國復國軍的漏網之魚,匪首天草四郎等人,那一日在決定離開之後,天草四郎便將所有新選組的成員全都召集在了一起,他的心中已經有了決斷,他很清楚,在倭國,他根本就不是杜睿的對手。
倭國被大唐滅亡已經過去了六年的時間,不單單在倭國駐有大量的軍隊,威懾着四方,更因時過近遷,倭人似乎也習慣了被唐人統治,和以前被天皇豪族統治也沒什麼不同,一樣要交租納糧,一樣要應付着各種各樣的勞役,沒道理拼着性命和那些強大的唐軍做對。
天草四郎重生之後,前兩年的時候,在各地發動叛亂,還能出現羣起響應的場面,但是最近這兩年,他的復國言論越來越沒有市場了。
天草四郎知道,自己就算依然堅守在倭國,和杜睿在深山裡捉迷藏,也無濟於事,到頭來,倭國依然會變成大唐的倭州,復國的希望依然無法實現。
既然不能留下,那麼就只有離開了,天草四郎知道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是非常有限的,所以他在新選組當中挑選了一些會說漢話,而且還沒有元服剃髮的成員。
至於剩下的人,天草四郎自然不會在乎他們的死活,在說了一大通沒營養,卻能讓那些新選組成員奉爲聖諭的話之後,他便消失了。
先是乘船到了東國,緊接着又在唐軍嚴密的封鎖之下,到了九州的肥前,最後經由三韓到了大唐的本土,而後便一頭扎到了長安。
聽到有人叫自己,天草四郎不禁一皺眉,用腔調略顯怪異的漢話叱道:“我已經囑咐你們很多次了,到了唐國之後,要說漢話,即使在沒有旁人的情況下,也要如此!”
那個說話的倭人忙躬身致歉道:“很抱歉,神使大人!下次屬下絕對不會再犯這個錯誤了!”
天草四郎陰沉着臉道:“我再提醒你們一次,到了唐國,無論行爲舉止,你們都要學的和唐人一樣,任何大和民族的習氣都要收斂起來,絕對不能出岔子,不然的話,等待我們的就是滅頂之災!聽明白了嗎?”
以近藤勇爲首的新選組武士聞言,紛紛起身,學着唐人的模樣對着天草四郎一拱手,強調怪異,言語生硬的應道:“是!屬下遵命!”
雖然語言上還有些不足,但是如今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有這樣的改變,天草四郎也算滿意了,點點頭道:“希望你們可以牢記!”
近藤勇見天草四郎怒氣稍息,試探着問道:“大人!不知道這次我們到長安要做什麼?”
天草四郎面無表情的坐着,淡淡的回了一句:“要做什麼,這是我該考慮的事情,你們要做的只是按照我的命令行事!”
近藤勇聞言一愣,雖然心中略微有些不滿,事實上自打天草四郎向那些被留下的那些新選組成員下達,在唐軍進攻的時候剖腹自殺命令時,天草四郎在他的心中的地位就已經動搖了,不過常年的積威,並不是短時間內就可以改變的。
“是!大人!是屬下多嘴了!”
“你們都出去吧!我要好好的靜一靜!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我!”
天草四郎說完,就閉上了眼睛,看上去一派神秘之感,近藤勇等人也是無法,只能躬身退了出去。
事實上在決定來長安的那一天,天草四郎的心中就已經有了打算,想要實現心中的復國夢想,他最大的障礙就是杜睿,只有杜睿死了,或者被李承乾疏遠了,他纔能有機會,慢慢的積蓄力量,發展屬於他的武裝,最後達成夢想。
既然暗殺的辦法已經被證實毫無用處,那麼剩下的辦法就是讓杜睿被自己人幹掉了。
天草四郎前世作爲一個極端的右翼分子,對中國的歷史自然一點兒都不陌生,他知道中國數千年的文明,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環就是官場文化,而中國人的官場,歷朝歷代以來,都離不開兩個字一一黨爭!
黨爭!顧名思義就是官員結成黨派,爲爭取政治利益互相攻擊。
天草四郎曾研究過中國的歷史,知道但凡有中國人的地方,就永遠離不開內鬥,這幾乎是華夏民族的特性,就連後世一場強大的美國都說,一箇中國人是條龍,兩.個.中.國人就是條蟲。
發生在中國歷史上的黨爭更是層出不窮,好像善於總結經驗教訓的中國人在這件事上一下子都變成了腦殘一樣,前一個朝代,因爲黨爭滅國,後一個朝代接着幹。
這其中最爲有名的,其一就是,北宋的新舊黨爭,宋神宗時國家積弱,國庫空虛,所以用王安石爲相,實行改革,但是王安石的青苗法、保甲法等,立意雖好,執行不當,人民生活更加困苦,因此歐陽修、司馬光等人反對,要廢新法,兩派相爭不休。
王安石剛愎自用,認爲反對他的人都是俗流,是堯舜時的四凶,所有反對之言都是唱衰政府,這些大石頭不剷除,國家怎麼有希望?
於是大肆整肅御史,控制言論,反對者被貼上標籤,下獄的下獄,流放的流放,連蘇東坡都不能倖免,因在詩中感嘆時事而下獄。
後來王安石倒臺,舊黨立刻採取了瘋狂的報復,今後數十年,你方唱罷我登場,熱熱鬧鬧,將一個好好的大宋王朝折騰的病入膏肓。
其二就是發生在晚唐的牛李黨爭,牛李黨爭是大唐後期統治集團內部爭權奪利的宗派鬥爭,也稱“朋黨之爭”。
“牛黨”是指以牛僧孺、李宗閔爲首的官僚集團;“李黨”是指以李德裕爲首的官僚集團。牛黨大多是科舉出身,屬於庶族地主,門第卑微,靠寒窗苦讀考取進士,獲得官職。李黨大多出身於世家大族,門第顯赫,他們往往依靠父祖的高官地位而進入官場,稱爲“門蔭”出身。
從表面看,牛李黨爭似乎是庶族官僚與士族官僚之間的權力鬥爭,實際上兩黨在政治上也有深刻的分歧。
兩黨分歧的焦點主要有兩個:一是通過什麼途徑來選拔官僚。牛黨多科舉出身,主張通過科舉取士;李黨多門蔭出身,主張門蔭入仕。
二是如何對待藩鎮。李黨主張對不聽朝廷命令的藩鎮用兵,以加強唐朝中央的地位;牛黨則主張姑息遷就。
兩黨除了政治上的分歧外,還牽扯進個人的恩怨。兩黨在具體問題上各有是非,牛僧孺、李宗閔因評論時政,得罪了宰相李吉甫,曾遭到貶斥,而李德裕是李吉甫的兒子,因此雙方結怨甚深,一旦大權在握,就排擠打擊對方。
唐穆宗長慶年間牛僧孺做宰相時,就把李德裕排擠出朝廷。李德裕任四川節度使時,接受吐蕃將領的投降,收復了重鎮維州。牛僧孺卻意氣用事,強令把降將和城池交還吐蕃。
而唐武宗時,李德裕做宰相,又把牛僧孺、李宗閔放逐到南方。唐武宗死後,宣宗即位,牛黨成員白敏中任宰相,牛黨又紛紛被重新啓用,李黨全遭罷斥。李德裕被趕到遙遠的崖州,不久憂鬱而死。
這場統治階級內部的宗派鬥爭,也加深了大唐後期的統治危機,加快了大唐王朝的崩潰。
其三則是發生在明朝的黨爭,明末的東林黨與三黨,既浙齊楚三黨,以至發展到後來與閹黨的紛爭,也給明朝這個大駱駝壓上了最後一棵稻草。
東林黨是源於無錫的東林書院,其開創者爲當時已罷官爲民的顧憲成,另外二人爲鄒元標以及趙.南星,其次外加高攀龍等人。
東林黨在把持朝政後秉承“非我族類必有異心”的原則打壓三黨導致了三黨與閹黨的最終結合,後來閹黨對東林黨人的殘酷鎮壓,則爲最終導致了明朝的滅亡埋下了深深的伏筆。這場幾十年間的戰鬥東林黨人看似爲國爲民、大義凜然,其實與唐代的牛李黨並沒有實質性的區別。
這些歷史上真實發生的事情,在天草四郎的眼中無疑就是中國人的劣根性,牛李黨爭將繁花似錦的大唐王朝拖入了滅亡的深淵。北宋的新舊黨政,則將華夏曆史上文明空前發達,經濟空前繁榮的北宋弄得半死不活,結果白白便宜了女真人。明朝的黨爭更是將大明王朝最後的一口氣折騰沒了,弄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讓滿洲韃子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
天草四郎很清楚,杜睿就是李承乾面前最爲得寵的一個臣子,正因爲杜睿得寵,所以他也可以斷定,杜睿在朝中一定有很多的政敵,杜睿得到了李承乾的信任,無疑是阻礙了其他大臣的晉身之路,這對封建官僚來說,簡直堪比殺父之仇。
想要整倒,幹掉杜睿的也一定不在少數,只要能利用好這些人,那麼想要扳倒杜睿卻也不是什麼難事。
所以天草四郎離開倭州之後,便急不可耐的到了長安,他要趕在杜睿回來之前,將事情準備好,等杜睿回到長安之後,就給杜睿一個迎頭痛擊。
就這麼一直到了天色將晚的時候,天草四郎突然道:“近藤君!”
“屬下在!”伴隨着近藤勇的聲音,房門被推開,人走了進來,“大人有何吩咐!?”
天草四郎道:“你出去打聽一下,長安城有沒有李義府和許敬宗這兩個人!”
天草四郎熟習中國的歷史,他自然知道大唐在這個時候誰纔是能與他合作的人,經過了一番篩選之後,他總算是鎖定了兩個人的名字,一個就是許敬宗,只可惜天草四郎還不知道此刻許敬宗已經因爲獲罪於李承乾,被貶爲了庶民,至於那個李義府,他倒還當真在長安爲官。
熟習大唐歷史的人都知道,有唐一代,李義府,許敬宗,楊國忠,李林甫被成爲四大奸臣,而李義府更是奸臣的代表,他的生活奢侈、賣.官鬻爵、殺人不眨眼,笑裡藏刀這個成語就是他的最好標籤。
不過,人們不知道的是,人之初,性本善,沒有人天生就喜歡作惡,李義府也是如此。初入政壇時,他也很想有一番作爲,怎奈時勢難料、政局險惡,被種種因素裹挾着的李義府最終走上一條奸臣的不歸路,而到最後,他自己也成爲政壇上的一顆棋子。
和歷史上一樣,年少之時,李義府由於天資聰穎加上勤奮好學,八歲那年就已經名滿鄉里。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和歷史上一樣,貞觀八年,二十一歲的李義府由於才華橫溢,被人帶到長安推薦給了御史馬周,從此,李義府正式踏上了從政之路。
馬周之所以看中李義府,除了欣賞他的才華外,大概還有兩個原因:第一,李義府跟他一樣,是庶族出身,兩人惺惺相惜;第二,李義府在他面前非常懂事,很討他喜歡。
馬周因此格外器重李義府,甚至還曾將李義府引薦給了杜睿,不過杜睿深知李義府日後會成爲一個什麼樣的人,對李義府十分冷淡,還曾勸馬周不要和李義府交往過密。
只可惜在那之後不久,杜睿就因爲變法之事,被太宗罷黜,離開了長安,而,李義府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有了一次展示自我風采的機會。
一日,太宗在上林苑宴請羣臣,席間他一時興起,讓大家以“鳥啼”爲題賦詩助興。沒想到太宗話音剛落,李義府便第一個吟了出來。他的睿智馬上引起了太宗的注意。過後,馬周及朝中另一大臣李大亮乘機向太宗推薦李義府。太宗便召他前來,當場進行“面試”。儘管坐在面前的人是皇帝,但李義府卻很從容,對答如流,且頭頭是道。看着眼前這位年輕人的不錯表現,太宗大爲高興,隨後下詔,封李義府爲監察御史、詔侍晉王李治。
監察御史雖然只是個八品小官,卻掌管監察百官、巡視郡縣、糾正刑獄、肅整朝儀等事務,權力一點也不小。
上任後,李義府倒也不負皇恩、忠於職守,其政治才華也由此開始顯露。不過也正是從這裡開始,李義府得罪了一大批違法的朝廷重臣。有人因此給他起了個外號一一“人貓”。
因爲貓在抓老鼠時,不管多急,走路也總是悄無聲息,而幹掉老鼠後,貓依然顯得神閒氣靜。李義府面慈心狠,打擊對手不動聲色,難以讓人猜透,這點正和貓有異曲同工之妙。李義府也因此深爲違法官員所忌憚。
詔侍晉王,即在晉王李治身邊工作。太宗將李義府安排在李治身邊,其目的就是讓李義府以才華、品行去影響、教導李治。
隨着和李治接觸的增多,彼此之間的感情也日益篤深。李義府不但身體力行要求李治時時分清善惡、坦誠待人,還專門寫了一篇《承華箴》來勸導李治。李治讀後感動萬分,當即賞給李義府四十匹絲帛。
當時杜睿恰好遠洋歸國,聞聽此事,還以爲歷史已經發生了改變,此後雖然深得太宗父子恩寵,倒也沒有去難爲李義府。
甚至當李治謀反之後,杜睿奉命在處理被牽連其內的官員時,還將李義府的名字給劃了去,不過攝於李義府在歷史上的惡名,倒也沒有給他更大的權利,只是建議太宗,繼續讓李義府擔任監察御史的職位。
可以說到此,李義府的人生已經被完全改變了,因爲在原本的歷史上,貞觀十七年的時候,當李治被冊立爲太子,李義府也隨之被晉封爲太子舍人,加崇賢館直學士。
六年後,李治一上臺,就賜封李義府爲中書舍人,並將他從崇賢館直學士擢升爲弘文館學士,主要負責監修國史。
如果照這個形勢走下去,李義府的前途可謂一片光明。無奈事實卻並非如此,從那以後,李義府不但再沒有高升的機會,在永徽六年還差點而被調離長安,其原因就是權臣的排擠。
因爲在歷史上,按照太宗生前指定的輔佐李治的人選,宰相長孫無忌成了朝野中最有權勢的人。長孫無忌出身於貴族,所以對庶族出身的李義府不自覺地就低看一等。因此,儘管李義府很有才華,對工作也一直兢兢業業,長孫無忌就是對他充滿厭惡感。
對於長孫無忌的反感,李義府心知肚明,但他又能怎麼樣?唯一的辦法就是做好本職工作,不犯錯。
可話雖如此,李義府內心的鬱悶還是可想而知的。當時,朝中有兩個人的文墨最爲出衆,一個是李義府,另一個叫來濟,兩人並稱“來李”。來濟只比李義府大三歲,最初官職也跟李義府差不多,但隨着時間的推移,來濟已被提升爲宰相,李義府卻一直在原地踏步。
但到了永徽六年,李義府連這種原地踏步的機會也沒了。大概是由於他在工作上犯了一點小錯誤,對他橫豎看不順眼的長孫無忌便打算將他調到四川壁州擔任司馬。
得知這個消息,李義府很鬱悶。他知道,一旦被調離長安,也許這輩子就沒機會再回來了,畢竟自己出身於庶族,在朝中沒有一張屬於自己的家族網絡支撐,而原來的靠山馬周早死了。
可是能抗令嗎?
說不定長孫無忌就在等他違令,然後乾脆將他的官銜全給奪掉。想到這兒,李義府不禁義憤填膺,同時苦苦思索着對策。
忽然,他想到了一個人。這個人叫王德儉,跟李義府一樣同爲中書舍人,性情狡詐且多智。聽說這事後,王德儉還真給李義府出了一個主意。而恰恰就是他的這個主意,讓李義府的仕途命運轉了個彎。
王德儉對李義府說:“皇帝想立武昭儀爲皇后,可是一直猶豫未決,因爲長孫無忌等權臣覺得有悖倫理,不予支持。如果你現在能上書表示支持皇帝立武昭儀爲皇后,很可能就有轉禍爲福的機會。”
經此點撥,李義府頓時豁然開朗。
果然,唐高宗在收到李義府的那份懇請冊封武昭儀爲皇后的奏章時,大喜過望。當天,他就與武則天一起召見了李義府,問他爲什麼支持“廢王立武”。
李義府只說了一句:“現在天下百姓都希望陛下立武昭儀爲皇后,臣只是順應民心,說出百姓的心聲罷了。”
一直以來苦於得不到支持的唐高宗聽了李義府這話,自然高興不已,又豈能讓第一個支持者離開長安?
就這樣,唐高宗一高興,馬上把長孫無忌的調令變成了一張廢紙。第二天,唐高宗又送給李義府一個好消息一一升他爲中書侍郎。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在李義府這個敢於吃螃蟹之人的帶動下,原來不敢吱聲的大臣也一個個站了出來,請求唐高宗“廢王立武”。李治、武則天與長孫無忌的較量由此扭轉了局面。
隨着武則天地位的穩固,李義府的官位自然水漲船高,與此同時,他也顯露出了一些掌權者的壞毛病,變得越來越狂妄,賣.官鬻爵之事也時有發生。
不過由於唐高宗與武則天都還特別需要李義府的支持,所以也就幫着他掩蓋,出了事都儘量壓下去。到了顯慶二年,唐高宗還擢升他爲中書令。
不過,李義府此時雖官爵顯赫,但庶族的出身一直讓他擡不起頭來。所以當上宰相後,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改變自己的出身。
恰好有一個叫李崇德的官員,出身於趙郡李氏,這一支乃是李氏第二大分支,地位僅次於皇族的隴西李氏,爲了巴結李義府,便諂媚的把他的名字添到了自己的族譜裡。
這樣一來,李義府搖身一變,成了趙郡李氏中的一員。當然,他馬上投桃報李,將李崇德提拔爲五品官員。
此後,真正趙郡李氏裡面的一些無賴之徒便紛紛跑到李義府家裡與他攀親。面對這立竿見影的改變,一直受到出身壓抑的李義府顯得十分得意。
可是好景不長,一個叫杜正倫的官員看不慣李義府的得瑟勁兒,公開跟他叫板。李義府自然不爽,兩個人因此較上了勁兒,矛盾越鬧越大。到後來,兩人居然因一件小事,在唐高宗面前鬧得不可開交。杜正倫也是唐高宗一手提拔起來的,爲了公平起見,唐高宗乾脆各打五十大板,將兩人同時貶官。
李義府被貶官後,李崇德立馬就將李義府的名字從族譜中除去,以示與他撇清關係。然而後來的事實證明,李崇德確實眼光短淺。還不到一年,武則天出於政治需要,就想辦法將李義府召了回來,讓他繼續當宰相。
返回權力中心後的李義府豈能容忍李崇德這樣反覆無常的做法?於是隨便找了個藉口,將他送進了監獄。可李義府依然覺得惡氣難消,乾脆來個更狠的,“勸”李崇德撞牆。誰知李崇德還真乖乖地撞了,而且撞得一命嗚呼。
李崇德莫名其妙地自殺,引起朝廷一片譁然。可是,唐高宗與武則天裝作不知此事,依舊對李義府寵信有加。
冒充望門貴族的計劃失敗了,李義府又想到了一個主意:想方設法幫兒子尋找一個望門貴族出身的媳婦。
想法很美好,現實卻很殘酷,所有望門貴族竟然沒有一個願意把女兒嫁到李家。
多次遭受打擊的李義府從此對望門貴族恨到了極點。顯慶四年,耿耿於懷的李義府忽然想到了一個睚眥必報的狠招,於是上書朝廷,希望重新編輯《貞觀氏族志》,並更名爲《姓氏錄》。
《貞觀氏族志》編輯於太宗執政初年,其本意是要把血統來一個重新洗牌,淡去一些隋朝老貴族的身影,給庶族一個進階的機會,最重要的是把自己的李氏地位提高到至高無上的地位。
可是當《貞觀氏族志》的初稿呈上來時,太宗傻眼了,他的李姓仍然排在後面。相當生氣的太宗馬上責令重編,但重編後的結果是,除了將太宗一脈的李姓調到前面外,其他的只是做了一些換湯不換藥的文字修改。面對着這種根深蒂固的迂腐,太宗也只好作罷。
正因如此,當接到李義府的這份奏章後,唐高宗與武則天立即欣然同意,並且讓李義府做《姓氏錄》的主編。
唐高宗之所以支持,想法很直接,就是完成太宗未竟的事,至於武則天的支持,原因其實跟李義府差不多—她也是庶族出身。
《姓氏錄》出版後,以“七姓五望”爲代表的貴族一片譁然,氣得七竅生煙,對李義府可謂切齒痛恨,而新貴們卻振臂歡呼,熱淚盈眶地感謝着李義府,高呼政府萬萬歲。
爲了進一步打擊老牌貴族的氣焰,在編輯《姓氏錄》的過程中,李義府又上了一道摺子,希望通過立法,禁止原來的望門貴族相互通婚。
唐高宗同樣也給予批准,這個做法的意圖很明顯,就是逼這些貴族的少男少女和其他家族的男女通婚,以徹底打破他們高貴的血統。
爲了顯示政府唯我獨尊的新氣象,李義府接着又給唐高宗上了一道摺子,希望將原來散發在大臣們手中的《貞觀氏族志》全部收回。經過這麼一系列調整,社會上追捧舊貴族的氣氛確實是淡了不少。
由於長期身居宰相高位,且被皇帝、皇后寵着罩着,紅得發紫的李義府自然難免行爲出格。隨着時間的推移,唐高宗對他的一些舉動也產生了反感。
有一次唐高宗召來李義府,對他說:“李愛卿,朕最近常聽說你家人做事很不謹慎,朕也儘可能替你掩飾,你以後千萬要注意點。”
誰知狂妄成性的李義府第一反應卻是反問唐高宗:“這事是誰告訴陛下的?”
不用說,潛臺詞就是“回頭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唐高宗很不高興,說:“我是從哪聽來的,你就不要管了!”
按常理,唐高宗的話說到這份兒上,李義府至少應該做出一副接受教訓的謙虛姿態纔對,哪怕是裝一下也行,可他卻沒有這樣做,而是完全把唐高宗當成透明人,轉身緩步走了。看着李義府的背影,內心相當不爽的唐高宗萌生了處置他的想法。
不過,如果認爲唐高宗是因不能容忍李義府的狂妄行爲和違法舉動才痛下決心的,顯然是小看了唐高宗。
其實,與自己的政治利益需要相比,李義府的放縱在唐高宗眼裡根本算不上什麼。唐高宗之所以產生了收拾李義府的念頭,主要是因爲他與皇后武則天之間出現了裂痕。
當初,爲了冊封武則天爲皇后,夫妻倆可謂擰成一股繩。但後來,隨着反對派大臣的一個個墜落,權柄日益增大的武則天也與漸漸弱勢的唐高宗產生了分歧。
要知道,一個人不管多麼懦弱,多麼沒本事,只要他擁有了權力,他就一定會有駕馭權力的慾望,唐高宗就是如此。
唐高宗與武則天之間的貌合神離,使得他們原來的支持者也自然分成了兩派。李義府由於平時與強勢的武則天接觸多一些,自然就被唐高宗劃到了對立面,這纔是唐高宗想收拾李義府的真正原因。
唐高宗此舉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起到一個敲山震虎的作用,告訴皇后武則天,他李治纔是帝國的no.1。
經過那次警告,李義府越來越明顯地感覺到唐高宗對他的不滿,但他依然沒有反省,而是做出了一個極爲雷人的行爲,讓一個叫杜元紀的術士到自己府邸上望氣,看看自己究竟怎樣才能重獲唐高宗的寵信。
按照李義府的要求,術士開始裝模作樣地推算起來,最後對李義府說:“宰相府邸的風水確實出現了嚴重問題,但這還是可以化解的,只要宰相在某間屋子積財兩千萬緡,便能壓住此股不祥之氣。”聽了術士的話後,李義府頻頻點頭。
平時,李義府通過賣.官鬻獄也攢了不少銀子,可在此時卻捨不得掏兩千萬緡錢出來厭勝。但厭勝之事肯定是要做的,於是李義府想出了一個自認爲兩全其美的辦法,把心思動到了長孫無忌的孫子身上。
長孫無忌倒臺後,他的子孫們被流放到了全國各地,但其中有一個叫長孫延的孫子後來好不容易回到了長安,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百姓,沒有任何官職。於是,李義府找來長孫延,對他說,只要能湊出七百萬緡,便想辦法幫他謀到一個六品的官職。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邊李義府剛向長孫延勒索完畢,那邊馬上就有人把這事報告給唐高宗。
一直在等待李義府出事的唐高宗馬上要求有關部門對此事進行嚴查。嚴查的結果可想而知。最後,李義府不但被免去宰相之位,還被流放到巂州,他的子女、女婿們也分別被流放到了不同地方。
儘管那時的李義府依然是武則天手上一顆非常重要的棋子,武則天也很想繼續保護他,但武則天畢竟只是個皇后,唐高宗纔是一把手。思來想去,武則天最終還是忍痛捨棄了李義府。
流放之初,李義府還一直心存幻想,認爲這次肯定也能像上次一樣,轉了一圈又回到長安。但是時過境遷,政局不同了。
公元666年,唐高宗改年號“乾封”,大赦天下。但朝中不少大臣都反對把流放到邊疆的官員列在大赦名單之中,原因很簡單,這些人回來後對他們現有的地位無疑是一種威脅。至於武則天,同樣也不敢大赦流放到邊疆的大臣。
衆所周知,她在向權力中心攀爬的過程中,對付反對派一般有兩種手段:一種是直接幹掉,另一種就是貶官流放。假如這次連流放到邊遠地區的官員也大赦了,這些人回來後還不繼續找她的麻煩?
這樣一來,李義府自然也就得不到大赦的恩惠了。
經過此事,李義府徹底明白,武則天也捨棄他了。很快,李義府就在鬱鬱寡歡中病亡。
李義府這麼一個才高八斗的才子,本應有所作爲,在唐朝政壇上大展宏圖,卻最終被牢牢地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這固然是其胡作非爲、狂妄自大的必然結果,但另一方面,外部因素的作用也不容忽視。
假如李義府不是長期受到老牌貴族的睥睨與排擠,特別是受到長孫無忌的致命打擊,他也不至於走上另一條道路,假如武則天與唐高宗不是出於合力打擊政敵的需要而對李義府一再縱容,他也不大可能成爲一個奸相。而李義府的倒臺,也充滿了政壇翻雲覆雨的悲劇意味。說到底,李義府就是一個在從政的道路上,被時勢改變而學會了順應的讀書人罷了。
不過有一點確實不容質疑的,那就是李義府本身對於權利有一種近乎瘋狂的熱情,像這樣的人雖然有才華,年輕的時候也曾立志做一良臣,卻肯定耐不住寂寞。
如今的歷史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他的恩主馬周因病離世,曾經輔佐的對象李治也因爲謀反大罪,被髮配到了倭州。
他雖然因爲杜睿手下留情,保住了官位,可是卻也只能在監察御史這麼一個八品的小官位子上蹉跎着,這對一個胸懷大志的人,肯定是難以忍受的。
出去打聽消息的近藤勇,天黑之前便回來了,同時也帶回了消息。
許敬宗被罷官,天草四郎微微一驚,緊跟着便釋然了,歷史已經發生了改變,如今連大唐王朝的皇帝都不是歷史上的唐高宗李治,而變成了李承乾,許敬宗因得罪了杜睿,被李承乾發配,倒也不難理解。
許敬宗雖然不在長安,可這個李義府卻還是在的,如今就住在長安西市之中,如朝爲官十餘載,卻依然還在監察御史這麼個位子上蹉跎人生。
聽了近藤勇的彙報,天草四郎立刻就感覺到機會來了,他對中國的文化相當熟悉,從這一點上來說的話,他倒是很像二戰時,那個著名的倭寇頭子土.肥.原.賢.二,這廝在重生之前,就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如何滅亡中國,實現那個狗屁大.東.亞共榮圈,簡直堪稱是個中國通。
他很清楚,監察御史這個官職,品級雖然小的可憐,和杜睿根本沒辦法相比,但是監察御史掌管的職司可就是負責監察百官、巡視郡縣、糾正刑獄、肅整朝儀等事務的一個官職,雖然官階不高,但可以直接向皇帝彈劾違法亂紀和不稱職的官員。
如今天草四郎的手中掌握着杜睿的短處,杜睿私縱劉仁軌謀反,只要李義府有野心,有權力慾望,將這件事捅到李承乾的跟前,縱然李承乾再怎麼迴護杜睿,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只要杜睿離開大唐的權力核心,天草四郎想來,那些杜睿在朝中的政敵,一定不會再讓他被起復,到了那個時候,他的機會也就來了。
想着天草四郎都不禁得以的笑了起來,這個李義府他看過史書,還是很瞭解的,在歷史上這個人爲了權利,甚至不惜和權臣長孫無忌對抗,爲了一己之私,甚至不惜得罪唐高宗,這樣的一個人,肯定不會甘於寂寞的。
彈劾朝中第一權臣杜睿,這可是個天大的風頭,中國的言官不就是喜歡做那種強項令嗎?
“看起來,我有必要去見見這位李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