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人的軍陣在不斷變換着,倒也沒什麼奇妙,之間所有的大食兵將不斷的集中,集中,再集中,除了保留少量,大概萬人規模的騎兵部隊之外,其餘的,無論是阿拉伯兵士,還是埃及僕從軍全都集中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類似於很久以前馬其頓方陣那樣的陣型。
馬其頓方陣,是一種人類早期步兵作戰時的戰術,在荷馬時代以前,步兵打起仗來像一窩蜂似地雜亂無章,所以,具有嚴格陣法的馬其頓方陣,能輕易地打敗數量上佔優勢但較混亂的敵人,這在當時可以說是戰術上的一大創新。
自公元前333年的伊薩斯之戰和公元前332年的高伽米拉會戰以來,馬其頓方陣的威名傳遍了古代地中海區域,馬其頓的敵人提起馬其頓方陣就會感到顫慄,因爲亞歷山大大帝使得方陣變成了一種傳奇,讓他所有的敵人都覺得他是不可戰勝的。
古希臘世界中的早期戰鬥模式主要是由貴族出身的戰士們之間進行的單兵格鬥戰。隨着盔甲護具逐步從皮革制過渡到青銅製,士兵們的防護力得到了增強,但動作卻變得愈加遲鈍。特別是古希臘軍隊廣泛裝備的青銅圓盾沉重無比,必須以數道皮帶綁縛在左臂上才能支撐得住,使用時甚因爲不便且只能防護身體的左側面。
爲了克服這些缺點,在軍隊的主力轉爲由非職業軍人出身的有產市民構成後,爲了互相掩護缺乏防護的身體右側,並有效地進行戰鬥,方陣戰術大約在公元前7世紀左右應運而生。
公元前4世紀,方陣戰術在馬其頓國王腓力二世和他的繼承者亞歷山大的時代發展到了頂峰,基本隊形變爲手持6米長槍的16人縱隊、並有騎兵和排成鬆散隊形的輕步兵掩護配合。各兵種有機結合成原始的多兵種混成部隊,在亞歷山大大帝的東征中發揮了巨大的威力。
作戰時,士兵排成很長的橫隊,縱深16人,士兵與士兵之間有着較大的間隔,長矛通常握在離柄端3至6英尺的位置,方陣頭上4至6排士兵的矛頭對準前方,後面各排士兵握矛的姿勢有的傾斜,有的垂直於地面,各不相同。
每個縱列的排頭三人和末尾一人屬於關鍵位置,因而選用驍勇而技術高強的士兵。作戰時,整個方陣常常以堅固的密集隊形跑步向前推進,就象一把攻城錘猛烈衝擊敵人的隊伍。
馬其頓人的盾直徑不過兩尺,比古希臘重裝甲步兵的要小一尺。盾懸於頸部,這就使步兵們能夠用兩隻手去控制巨大的矛,並且彼此的身體能緊靠在一起。通常在方陣行列中,每個戰士擁有三尺見方的空間來施展武器,標準縱深是8人或16人。古希臘重裝甲步兵的累贅裝備在互相保護上大費心思,但馬其頓人卻是爲了進攻的目的而對裝備嚴加選擇:士兵生存的關鍵不是他們的裝備,也不是他們後方的同伴,而是是否安全地呆在任何敵人也休想突破的巨大矛陣中。馬其頓方陣比它的古希臘‘前輩’更易被攻破但進攻的威力卻遠遠凌厲於前者。
陣中前五列矛槍在初期的交戰中都與敵軍直接交鋒,無數支矛互相撞擊,組成一堵矛的牆,魚叉般地攻向敵人,並且像鬃毛那樣,將敵人的進攻有力地反彈回去。
後面和中間的人也不空閒,它們舉起盾擋住射來的弓箭,用槍托上的尖頂把敵人刺翻在地,並用肩膀向前推進到前排士兵陣中。
後方士兵在作戰時,無數支搖動着的槍托也會在混亂中對敵人造成不可避免的傷害。而戰陣的前方,每個敵人都被逼處於十支矛尖的攻擊之下,作爲靶子的敵方士兵對那些矛尖來說簡直是供不應求。
一旦方陣順利展開動作,長矛順利開始了它們的進攻,那麼便沒有任何東西能抵擋這種恐怖的力量。
想象一下那些被千戳萬刺撕成碎片的不幸者吧,勝利者對被征服者最後“行刑”,只有當他們不得不小心避開敵方那些武器殘骸和手足殘缺的屍體時,纔會出現片刻的間歇。
馬其頓方陣自身具有很高的機動性,能以完整的橫隊勇猛地衝向敵人,給敵人以沉重的打擊。相比重步兵方陣,馬其頓方陣的防守能力略爲遜色,但攻擊則凌厲得多,戰敗的雅典人這樣描述,攻到馬其頓人面前的每個士兵都必須同時對付至少十個以上的長矛頭。不難理解,爲何雅典人會在馬其頓人的攻擊下迅速潰敗,漫過底比斯人的陣地,仍然不能擺脫馬其頓方陣的追擊。
但是,馬其頓方陣也有一個致命弱點,那就是隻要設法不讓它有個統一的戰場,並且只攻其兩翼或背面,而不攻其正面,就能置它於死地。
一旦對方突破側翼,矛陣中的長矛兵很難抵抗劍兵的進攻。對付密集箭陣的能力弱,無論是輕騎射兵,還是步射集團,只要能驅散輕步兵,列陣的長矛手幾乎是任憑射殺。
羅馬人在第二次馬其頓戰爭中就曾擊敗馬其頓方陣,羅馬軍團的戰術組織能一個人爲最小單位行動,他們的排列並不緊密,當羅馬人遇上距離最近的威脅的時候,比如側翼,他們能輕鬆而簡單的朝向任何方向的正面,只要轉個身就可以了,儘管亞歷山大的馬其頓密集方陣有其獨特的靈活性,能變換成各種各樣的隊型以適應各種地形和敵人陣型,但事實上密集方陣中要達到這點還是有點麻煩的,他們的長矛用起來就十分麻煩,何況還要快速的轉身,比起羅馬人,這種在亞歷山大時代非常靈活的隊型卻顯得遲鈍多了。
的確,馬其頓的密集方陣在戰鬥一開始,可以以排山倒海之勢擊潰了羅馬人的左翼,但是麻煩就來了,戰場上地勢起伏不平,而且馬其頓密集方陣在追擊羅馬人左翼的過程中難以保持隊型,當羅馬人的右翼擊退了馬其頓人的左翼之時,馬其頓的密集方陣得勝的右翼卻調不過頭來了,羅馬人繞開密集方陣的正面,他們使用短劍大盾的優勢就立刻體現出來,前進中的密集方陣不可能完全的保持的非常整齊,當方陣中出現空隙,羅馬人就從側翼攻入方陣,用着長達21英尺的長矛的士兵,怎麼會是用短劍和大盾的羅馬人的對手?這個時候正是一寸短一寸險,擠在一起的馬其頓人連長矛都揮舞不開,何況除了第一排,後排的馬其頓士兵並沒有重甲和盾牌。
也就是說馬其頓密集方陣的缺點也是顯而易見的,這樣密集的方陣不得不依靠騎兵和其他兵種保護其兩翼,但騎兵是攻強於守,一旦被擊潰,密集方陣的側翼或者背後就容易受敵人攻擊,那麼這種死板的陣型就可能潰散而一發不可收拾。
歷史上,依靠馬其頓方陣的戰鬥能力,腓力統一了希臘,亞歷山大滅亡了波斯,建立了亞歷山大帝國。但是馬其頓方陣的弱點就象他的優點一樣特出,最大的弱點就是它的戰鬥力集中在前方,側面只能依靠互相的保護,一旦對方突破側翼,矛陣中的長矛兵別說抵抗,連逃生的機會也沒有。
多年後,較馬其頓方陣靈活得多的羅馬軍團戰術在與地中海地區最後一個強大敵人,希臘人的敘利亞王國的戰爭中,輕鬆地在狹窄的谷地中展開,並把同樣是擠在山谷中卻無法展開的擺着馬其頓方陣的敘利亞四萬大軍全殲。在這一仗後,盛極一時的馬其頓方陣完全消失了。
阿拉伯人擺出來的馬其頓方陣,和傳說當中的方陣還是存在着很大區別的,阿拉伯人並不擅長使用長矛,他們手中使用的大多都是彎刀,而且盾牌比之馬其頓人更小,在騎兵作戰時,他們可以憑藉着靈活的身手,躲避敵方的遠程攻擊,可是一旦他們排成這種整齊的隊形,徒步衝鋒的話,他們簡直就是一羣活靶子。
阿拉伯的士兵顯然對阿里這樣的安排十分牴觸,爲了保護自身的安全,大多數阿拉伯士兵都會緊抓着一個埃及僕從軍擋在他們的身前,如果可以的話,他們甚至想要將那些可憐的埃及人頂在頭上。
而且二十萬人組成的巨大軍陣,阿拉伯人又是在戰爭中第一次離開他們心愛的戰馬,使用這種笨拙的方陣,難免指揮不便,從軍陣的另一側,向另外一側喊話,伴隨着人聲嘈雜,根本就傳遞不過去。
可是眼下,阿里沒有更好的辦法,爲了儘快擺脫唐軍的阻擊部隊,他只能用這種辦法,集中攻擊唐軍的中路,想要一鼓作氣衝散唐軍,而後渡過奧倫特河。
“開始進攻吧!爲了萬能的真主!”
“爲了萬能的真主!”
阿拉伯人整齊的跨出了第一步,爆發出來的巨大聲響,幾乎都要將大地震裂,可是很快他們就原形畢露了。
阿拉伯的士兵雖然因爲宗教狂熱,作戰之時異常勇猛,但是很顯然他們的紀律性,遠遠比不上千餘年前的馬其頓士兵,如此龐大的軍陣很難保持進退一致。
那些阿拉伯將軍不得不像保姆一樣,不斷的大聲呼喊着,讓士兵們保持着統一的步伐,可是這真的很難。
卡迭石城外,雖然地勢平坦,可是卻黃沙遍地,伴隨着阿拉伯士兵前進的步伐,很快就黃沙彌漫,煙塵四溢,再加上他們面前的唐軍將士都身着明光鎧,在陽光的折射之下,簡直就是一道巨大的光牆,晃得阿拉伯人根本就睜不開眼睛。
“該死的!我的眼睛!這讓我怎麼打仗!”
“該死的唐人!”
“該死的是阿里纔對!瞧瞧他的蠢主意,讓我們離開馬背,這不是讓我們去送死嗎?”
“看看那些低賤的柏柏爾人,他們倒是舒服了!”
柏柏爾人生活在北非,後世利比亞的境內,古埃及、古希臘和古羅馬的歷史紀錄中經常提到他們。最早提到柏柏爾人的紀錄來自於古埃及前王朝時期,在新王國時期,埃及人與他們西部邊境上的部落爭戰。
柏柏爾人和薩摩亞人一樣,都是天生的戰士,他們吃苦耐勞,不懼任何艱險,歷史上希沙克一世領導的柏柏爾人甚至還建立了古埃及的第二十二王朝。
此後埃及長期受柏柏爾人統治,就連剛剛興起的拜占庭帝國也時常受到他們的襲擊。
在歷史上,非洲北部曾多次被入侵和殖民。腓尼基、希臘人、羅馬人、汪達爾人、阿蘭人、拜占庭、阿拉伯人均曾入侵非洲北部。幾乎所有這些入侵者都給予柏柏爾人一定的影響,甚至也有歐洲人被當作奴隸販賣給柏柏爾人。
阿拉伯人侵入埃及,在北非大力傳播伊斯蘭教和阿拉伯文化。在阿拉伯人影響下,以及在與阿拉伯人的鬥爭中,柏柏爾人曾建立兩個強大的王朝:阿爾摩拉維德王朝和阿爾摩哈德王朝。
其勢力最爲強盛之時,南至毛里塔尼亞,北達西班牙,東抵利比亞。爾後則爲突尼斯的哈夫斯王朝、阿爾及利亞的齊亞尼德王朝、摩洛哥的馬寧王朝所取代。在這些王朝統治時期,阿拉伯人大批遷入,多數柏柏爾人被同化。部分未被同化者則向南擴張,進入撒哈拉沙漠,取代了當地的黑人人羣如索寧克人等。
與此前的宗教和文化的入侵不同的是,由阿拉伯人帶來的伊斯蘭教對非洲西北部有長久和保持的影響。伊斯蘭教不同的形式滲透了社會幾乎所有的方面,它帶來的軍隊、學者和神秘主義取代了大多數部落的宗教,造成了新的社會標準和政治教條。
雖然如此,這個地區的伊斯蘭化和阿拉伯化是一個漫長和複雜的過程。雖然遊牧的柏柏爾人很快就皈依了伊斯蘭教並幫助阿拉伯入侵者,但一直到12世紀,阿爾摩哈德王朝時基督教和猶太教社羣才縮小到微不足道的地步。
當阿拉伯人初到北非之時,倭馬亞王朝在皈依伊斯蘭的柏柏爾人的幫助下,佔據了整個北非。倭馬亞王朝哈里發委任的總督的首府在凱魯萬,它是新建立的伊夫利卡省的省會。這個省由後世黎波里塔尼亞、突尼斯和東阿爾及利亞組成。
但是伊斯蘭教在柏柏爾人當中的傳播,並沒有保證他們支持阿拉伯人控制的哈里發國。阿拉伯人對柏柏爾人加重稅、對待他們就像對待二等穆斯林一樣、而且還奴役他們,這使得柏柏爾人非常反對阿拉伯人。
在伊斯蘭出走派的旗幟下,柏柏爾人發生暴.動。出走派伊斯蘭反對倭馬亞王朝,在哈里發國的東部抵抗倭馬亞王朝,並且宣揚不論其種族、級別、是否先知穆罕默德的後人,任何合適的穆斯林均可以成爲哈里發,這對柏柏爾人非常有號召力。
暴.動後出走派在當地建立了許多神權的部落王國,大多數這些王國都很短命和困難重重,一些位於重要商路上的王國如特萊姆森則比較繁茂和強大。
直到現在大多數的柏柏爾人依然同阿拉伯人處於半敵對狀態,不過這似乎並不影響他們之間發生的合作關係。
很多柏柏爾人也樂意被阿拉伯人僱傭,爲阿拉伯人效力,換取酬金,這支隊伍也就是馬木留克騎兵的前身。
馬木留克騎兵,在中世紀逐漸發展成爲服務於阿拉伯哈里發的奴隸兵,主要效命於埃及的阿尤布王朝。後來,隨着哈里發的勢微和阿尤布王朝的解體,他們逐漸成爲強大的軍事統治集團,並建立了自己的布爾吉王朝,統治埃及達三百年之久。
馬木留克的原意是“奴隸”,最初出現在阿拉伯帝國倭馬亞王朝時期,大多數由柏柏爾人組成,後來逐漸被突厥人取代,有些是被奴隸販子抓到並販賣到中東地區,然後被哈里發編成僱傭軍,而另外一些是來自東方的一些部落,被哈里發看中成爲他們的僱傭兵。
馬木留克的真正定性是在薩拉丁晚期完成的,薩拉丁在埃及統治期間,對原來的阿拉伯帝國奴隸衛隊制度進行了相當程度的改革,爲了穩定他的家族統治,薩拉丁拋棄了原來的古拉姆選拔體系,不再是奴隸軍人混雜自由民僱傭兵,而是徹底的從私奴中選拔強壯的男子進行軍事訓練,再統一配發裝備,因而逐漸形成了一個獨特的軍事貴族集團。
十一世紀的十字軍東征,對阿拉伯地區造成了重大的影響,馬木留克在薩拉丁的指揮下作爲一個獨立的軍事集團,出現在了阿拉伯的政治舞臺上。並且因爲戰功卓著,這些奴隸出身的將領在埃及建立了自己的王朝,延續了三百多年。
從十字軍東征時代到拿破崙戰爭以前,馬木留克奴隸兵是一羣令人聞風喪膽的軍隊,曾經在艾因賈魯特以兩萬對兩萬的比例擊敗蒙古人。他們是騎射與近戰都很強力的軍人,不過終究難逃集團腐朽的命運。1517年,馬木留克王朝被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消滅,雖然之後奧斯曼又扶植了一批馬木留克貴族,但是作爲獨立國家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馬木留克騎兵,也一直是杜睿所忌憚的,其戰鬥力,便是和當下大唐禁軍的前身飛虎軍相比,也不遑多讓。
只不過如今在埃及,柏柏爾人組成的馬木留克騎兵的前身,數量並不是十分龐大,只有大約兩萬人左右,因爲其強悍的戰鬥力,穆巴克也一直將其當成自己的親衛隊來使用。
和華夏北方草原上數次興起的遊牧民族一樣,柏柏爾人也是天生的馬上民族,他們從小就要接受軍事訓練,人人都是合格的戰士,可以適應任何情況下的戰鬥。這兩萬柏柏爾人組成的僱傭軍,如今也成了阿里手上的殺手鐗。
“將軍!大食狗上來了!”
杜學文點了點頭,下令剩下大纛,兩個親衛隊之中的神射手立刻躍衆而出,彎弓搭箭,隨着杜學文一聲令下,兩支羽箭朝着天空飛了過去,畫過一道長長的拋物線,而後插在了地上。
杜學文看着,心裡也在默默的計算着射程,己方兵力處於絕對的劣勢,他必須使用一切手段,消耗阿拉伯人的有生力量,儘可能長的拖延住敵軍,爲薛仁貴爭取時間。
那兩支羽箭也讓阿里的心頭猛地一顫,他一眼就看得出來,唐軍的弓弩射程是遠超己方的,也就是說在這段距離之內,他的士兵只能接受着唐軍箭陣的洗禮,而完全沒有還手的可能。
“阿里將軍!要不要加快速度!這樣我們很吃虧的!”
阿拉伯大軍因爲要急行軍,那些笨重的投石機全都被扔在了沙漠之中,根本就沒有對付唐軍弓弩箭陣的辦法。
阿里連想都沒想,便搖頭道:“不行!陣型不能亂!繼續前進!”
阿拉伯士兵沒有辦法,只能遵照命令,踩着整齊的步伐向前移動着,每朝着那兩支扎眼的羽箭踏出一步,他們的心就跟着狂顫,那也意味着他們距離死亡越來越近了。
“嘭!”
當阿拉伯的軍陣一腳踩進弓箭射程之內的同一刻,杜學文的雙眼猛的精光爆射,手中的寶劍也被他高高的舉了起來。
“放!”
“嘭!”
一陣鳴響陡然發出,數萬支羽箭猛地升空而起,就連太陽的光芒都被遮擋住了,緊跟着彷彿雨點一般的墜下。
“噗!”
“啊!”
羽箭刺穿了阿拉伯士兵身上簡單的皮夾,刺穿了他們的身體,頓時慘嚎聲響成了一片。
“前面的人倒下,後面的人立刻填上去,注意用盾牌保護好自己!”
阿里聲嘶力竭的大喊着,可是阿拉伯士兵的防護能力實在是有限,他們的微小的盾牌根本就不足以保護他們的身體,而且就算是擋住了,那種木板上面蒙着皮革的盾牌也根本難以阻擋唐軍羽箭的穿透力。
阿拉伯士兵還能在狂熱信仰的鼓動之下,保持着鎮定,可是那些埃及僕從軍就不一樣了,他們原本就不想爲阿拉伯人打仗,一門心思的想着逃跑,只不過被挾裹着才找不到好時機,如今面對着唐軍恐怖的箭陣,埃及僕從軍殘存的那點兒戰鬥意志,立刻煙消雲散。
一個個埃及僕從軍想要後隊,但是卻被他們身後的人擋住了,漸漸的騷亂開始了,阿拉伯的軍陣變得有些混亂。
阿里見了,心中頓時大怒,狂吼道:“膽敢後退着,殺無赦!”
原本就心中憋屈的阿拉伯士兵聞令,立刻就找到了發泄的窗口,那些試圖逃走的埃及人成了他們發泄的工具,一時間軍陣更亂了。
但是這鐵血手段,也震懾住了埃及人,在一陣混亂之後,漸漸的安靜了下來,只能悲哀的接受着他們的命運。
兩軍漸漸的接近了,在這短短的一段距離之間,阿拉伯人扔下了無數具屍體,眼看着他們就要成功了,他們相信,憑藉着兵力上的優勢,只要能夠近身接敵,他們就能輕而易舉的打敗唐軍。
杜學文感覺到阿拉伯士兵的彎刀就在他們的眼前了,立刻下達了命令:“陌刀戰陣在前,中路緩緩後退!不得生亂!”
唐軍的紀律性明顯要比阿拉伯人強的太多了,在杜學文的命令下,唐軍將士即便是面臨着阿拉伯大軍強大的壓力,依然有條不紊的執行着命令。
唐軍的鎮定,也感染了那些投靠唐軍的埃及人,他們在唐軍的保護下,也在跟着後退,並且還在唐軍的指揮下,不斷朝着撲過來的阿拉伯人發射的弓箭,投擲着標槍,石塊,打擊敵人。
這時阿拉伯人的弓箭也派上了用場,但是對唐軍的殺傷卻極爲有限,唐軍堅固的明光鎧,簡直就像後世的防彈衣一樣,阿拉伯人的弓箭射上去,也只能發出一陣脆響,留下幾個微不可查的印痕。
但是陣後的那些埃及人可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他們開始出現了傷亡,但是卻也不大。
阿里見時機差不多了,心中興奮異常,這些年來阿拉伯帝國但凡是對上大唐帝國,就沒有佔便宜的時候,如果他能在這裡戰勝唐軍,他將成爲整個阿拉伯帝國的英雄。
“傳令下去!發起衝鋒,猛攻唐人軍陣的中路!”
阿拉伯將軍也是興奮異常,被唐軍的箭陣折騰了半晌,現在總算是輪到他們發揮的時候了,一個個自告奮勇的衝到了第一線,指揮着兵士發起了衝鋒。
但是讓他們鬱悶的是,唐軍似乎並不願意和他們短兵相接,中路的唐軍在不斷的後撤,擋在他們前面的又是讓人聞風喪膽的陌刀戰陣,他們雖然數次接近了唐軍,卻根本就衝不過去,那種感覺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阿里看着也是暗暗心急,可是此刻他想要變陣也不可能了,只能不斷的鼓動着士兵們向前衝鋒,衝擊唐軍的軍陣。
杜學文此刻也兌現了自己的承諾,他站在了軍陣的第一線,當阿拉伯人衝上來的時候,他是第一個和敵方接戰的。
一手緊握着寶劍,另一隻手則持着家傳的亮銀槍,這杆大槍,還是當初杜睿第一次跟隨李靖北伐之時用過的,這一次杜學文要隨軍西征,杜睿也特意拿出來,贈給了杜學文。
原本一身漂亮的白盔白甲很快就被鮮血潑灑的污濁不堪,可是正因爲有杜學文在,唐軍將士的心中也是大定,一邊在杜學文的命令下緩緩後退,一邊還在砍殺着所有靠近的阿拉伯人。
唐軍的中路在後退,原本凸出的部位,漸漸凹了進去,這個時候,兩翼的唐軍則是在緩緩的靠近,貌似接敵面在逐漸的變大,可是唐軍合攏上來的兩翼,攻擊的可是阿拉伯大軍軍陣防護能力最弱的兩側。
阿里是個精明人,眼看着唐軍軍陣的變化,登時醒悟過來,心中也不禁爲杜學文大膽的計劃,暗暗心驚。
對面的唐軍將軍居然想要憑藉着三萬多人,包圍他的二十幾萬大軍!
“該死!快快傳令下去,讓柏柏爾人出擊,攻擊唐人的左翼!”
阿拉伯的將軍們也發現了情況貌似有些不對,不敢遲疑,立刻下去傳達命令了。
柏柏爾人的騎兵已經在一旁等了半晌,這會兒接到命令,倒也沒有人畏戰,因爲戰爭就意味着功勞,功勞就意味着豐厚的報酬。
一陣呼嘯聲響起,兩萬餘名柏柏爾騎兵紛紛上馬,他們打仗的時候,可不講究什麼陣型,只是憑藉着血氣之勇,首領一聲令下,柏柏爾人呼喊着,便朝唐軍的左翼衝殺了過去。
鎮守唐軍左翼的正是薛訥,他的手下也保留了五千騎兵,見阿拉伯人動用了騎兵,也不怠慢,集合起早就整裝待發的五千遼東騎兵,朝着衝殺過來的柏柏爾人就迎了上去。
這個時候,杜學文也發現了阿拉伯人的騎兵,一刀砍殺了一個靠近的阿拉伯人,大聲喊道:“讓人帶着燧發槍隊朝着左翼移動,協助薛將軍,對付大食狗的騎兵!”
燧發槍隊,這可是杜學文手中的殺手鐗,方纔阿拉伯人衝殺的時候,他都不曾動用,就是爲了等着這個時機。
當初杜學文和薛仁貴分兵的時候,薛仁貴特意給了杜學文五千燧發槍手,連日的奔襲,征戰,還不曾派上用場,這個時候也該到了他們發威的時候了。
五千燧發槍手在掌軍校尉的帶領下,移動到了左翼,分成三排站在了薛訥的騎兵面前,第一隊舉起了手中的燧發槍,等待着掌軍校尉的命令。
掌軍校尉也在計算着射程,眼看着柏柏爾人已經衝到了射程之內,一聲令下:“放!”
“嘭!嘭!嘭!”
爆裂的轟鳴聲響起,一陣白煙揚起,一千多發彈丸朝着猛衝的柏柏爾人激射過去,柏柏爾人還以爲唐軍在施展法術,一個個都看愣了,可是還沒等白煙散去,衝在最前面的數百人連聲慘呼都沒發出來,就一頭栽倒在馬下,緊跟着,就被後面飛馳而來的戰馬踩成了肉泥。
一開始柏柏爾人還以爲同伴也是因爲戰馬的馬腿被崴折了,纔會摔倒,可是當他們低頭看過去的時候,卻發現不單單是他們的同伴倒地,就連不少戰馬都倒臥在了地上,胸腹部都有一個或者幾個巨大的創口,正在淙淙的淌着血。
唐軍可不會給他們喘息的機會,第一排燧發槍手發射完畢,立刻順着間隙退到了最後,緊跟着第二排發射,往復交替,幾乎沒有間斷。
升騰起來的白煙,讓燧發槍手都看不清眼前發生了什麼,不過他們倒也不用瞄準,只要朝着固定的方向扣動扳機也就是了。
柏柏爾人就算是再怎麼英勇,面對着燧發槍這種遠超出他們認識的武器,一時間也沒有了辦法,只能亡命前衝。
當每名燧發槍手都完成了十輪射擊需要冷卻槍管的時候,柏柏爾人總算是衝到了他們的近前,可兩萬多柏柏爾騎兵,此刻也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人,其中還有一部分也被集中,只不過運氣較好,沒有被命中要害。
不過他們的好運氣也到此爲止了,早就等的有些不耐煩的薛訥,揮舞着橫刀,率領麾下五千遼東騎兵,衝殺上去,只是一輪衝鋒,早就已經喪膽的柏柏爾人便全都交代在了這裡。
熱兵器在面對冷兵器時的巨大威力,在這一刻,被完美的展現了出來,從柏柏爾人發起衝鋒,到全部被殲滅,還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兩萬人便全都成了倒臥在戰場上的死屍。
阿里也看呆了,雖然他知道唐軍強大的戰鬥力,是因爲他們擁有着各種精良的裝備,甚至有人說拜占庭人賴以生存的流動之火,就是從唐人那裡購買的。
可是眼前這等強大的武器是什麼?
只是一陣霹靂響聲,緊跟着冒起白煙,兩萬多英勇的騎兵,就死乾淨了?
要是每一個唐人都裝備了這種強大的武器,這個世界哪裡還有他們阿拉伯人生存的空間,一想到這個,阿里便不禁遍體生寒。
“阿里將軍!這~~~~~~~~這~~~~~~~~~”
一個個阿拉伯將軍也是面帶驚恐,不知所以。
阿里努力讓自己冷靜了下來,他知道唯一的機動兵力被全殲,接下來他們的處境可就艱難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穿透唐軍的中路,度過奧倫特河。
“傳令下去,不計傷亡,衝!衝!”
這是阿里唯一的辦法,也是最好的辦法,他們畢竟佔據着兵力上的絕對優勢,唐軍雖然仰仗着堅固的鎧甲,鋒利的刀槍,以及燧發槍這等神兵利器,可是他們的兵力實在是太少了,如果阿拉伯人不顧一切的衝擊,就連杜學文都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此刻戰場上,唐軍已經完成了合圍,從四面八方不斷的壓迫着阿拉伯人,可是杜學文堅守的正前方,卻承受着巨大的壓力。
在包圍圈之外遊弋的薛訥見了,連忙帶人過去支援,可是五千人也不過是杯水車薪,唐軍在一開始佔據了優勢之後,逐漸開始朝着戰場上的下風轉移了。
唐軍將士就是再怎麼英勇,可也不是機器人,有着使不完的力氣,他們也會累,也會疲憊,阿拉伯人現在擺明了就是在拿人命,消耗唐軍的氣力,只要等到唐軍力竭之時,就是他們反擊的好機會了。
阿里見狀,心情也漸漸放鬆了下來,他能猜到,唐軍爲了阻擊他們,肯定是抽調了絕大部分的兵力,只要能渡過奧倫特河,到時候整個尼羅河流域唐軍的守備力量,肯定異常空虛,攻下了開羅,他就能憑藉着堅城據守,能守住埃及,他就是阿拉伯帝國的英雄,到時候取代穆巴克,那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一生出了信心,阿里更是不惜一切代價的催動大軍向前,用人命去鋪路。
一場大戰打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所有的唐軍將士幾乎只是在機械的揮動着手中的橫刀,直到他們被擊中要害,戰死沙場。
杜學文也累了,他可不是他父親杜睿那樣的無雙猛將,體力也有極限,此刻他早已疲憊不堪,可是他很清楚,這個時候,他絕對不能倒下,如果他倒下的話,身邊的唐軍將士們的士氣就會蕩然無存,更不用說是那些僕從軍了,他必須堅持着,給將士們以信心。
“咔吧!”
一個唐軍陌刀手的陌刀居然從中折斷了,但是這個唐軍將士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抽出腰間的佩刀就撲了上去,身後的位置,留給自己的袍澤弟兄,而他則選擇了一條必死之路。
同樣的事情在不斷的發生着,唐軍將士們早就抱定了必死之心,他們要用自己的犧牲,換取大唐整個埃及攻略的勝利。
“殺!殺!殺!”
這麼一個“殺”字,取代了所有豪邁的戰號,他們現在只想着殺戮,只能殺戮,而後被殺,死亡對唐軍將士來說並沒有什麼可怕的,他們害怕的是失敗,哪怕是死了,他們也要成爲最後的勝利者,正是這股堅定的信念在支撐着他們,讓他們不至於被疲憊拖垮。
阿里也看得出唐軍已經漸漸到了極限,心情一時間也是大好:“傳令下去!待會兒擊垮了唐軍,一定要搶奪一下他們那種能發出白煙殺敵的神奇武器!”
阿里在打着燧發槍的注意,同樣的,杜學文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一把拉過他的親衛隊長,大聲道:“去給左屯衛軍傳令,一旦我們這裡堅持不住,就讓他們將所有的燧發槍銷燬,絕對不能留給大食狗!”
燧發槍有多大的威力,杜學文一清二楚,一旦落在阿拉伯人的手裡,被他們仿造出來,對大唐絕對是個災難。
戰爭還在繼續着,幾乎每一個呼吸之間,就有上百人丟掉性命,卡迭石城外,這個早就被人們遺忘了的地方,在千餘年之後,再一次成爲了決定整個世界歷史走向的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