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李業詡爲主帥的熊津道屬下的大軍,除第一近衛師參加皇帝的出征儀式外,其他諸近衛師,都是從各自駐地直接踏上征程的,而且都是比皇帝的御駕早上十幾天開拔行進。
許多物資,還有一部火炮彈藥,需要水師的船隻運輸,船隻運送物資和人員的能力,比陸路高效多了。如今已經冬季時分,天氣已經很冷了,運送將士及糧食等物資的船隻,要在黃河冰封之前啓航且到達,將這些物資和船隻都送到集結地,萊州和城山,不然黃河冰封后,將是非常麻煩的事。
這次的出征,包括皇帝李世民在內的,都是年前入冬後即從長安出發,爲的是來年春天,天氣轉暖後,即可開始對高麗展開攻擊。當然,從海路出發的熊津道和平壤道兩軍人馬,能出海的時間肯定要比遼東道麾下將士從陸路出發的時間要遲一些,出海作戰,還要看風勢,海流。無論如何,冬季時分,黃渤海一帶許多地方有冰,都是不適合渡海作戰的。
其餘各行軍道下諸近衛師也都只派出一部分軍士,參加皇帝的親征儀式,一些駐地稍遠的,不可能也是沒必要趕回來到長安參加的親征儀式,不說這近二十萬的大軍無處可站,那些駐紮在外地的軍隊,無論如何也不要這麼折騰的,耽誤行程不說,還會使將士疲於奔命,勞民傷財。
熊津道下的大軍還是先行至洛陽,諸軍由副大總管蘇定芳督帥,以水陸並行的方式,往山東一帶行進。
皇帝的御駕行程還是稍緩慢些,李業詡等這些高級將領還是要陪着皇帝行到洛陽,再在洛陽與皇帝分手,李世民將隨李世績的遼東道行軍部一道行進,而李業詡與張亮所率的諸軍,將沿着黃河行進。
而幾乎與熊津道下諸軍一道行進的,是張亮所率的平壤道下諸軍,這也使的洛陽附近的黃河渡口,持續幾十日都是大軍雲集的景象——
從長安到洛陽的大道,修得還真不錯,車駕行進,顛簸也不是很大,坐在裝備了減震彈簧的馬車裡,還是比較舒服的。
諸將伴隨皇帝行進中,時而騎馬,時而馬車,李世民也是如此,許多時候都是騎着馬行進,乏了才乘坐馬車。只是這皇帝經常心血來潮,在行進的過程中,突然間想到什麼事兒,也會隨時傳召將領們到他的馬車上商議,從長安到洛陽不到十天的時間內,李業詡至少都被李世民傳喚了十幾次。
更不要說夜間歇息時候,李世民都是召集重要的將領們,討論出征作戰中要採取的攻擊手段,如何策應,要注意什麼事兒,這也讓李業詡感嘆,這皇帝還真的是一位非常出色的主帥,許多方面,自己還差上很多,只不過,李業詡唯一感到得意的是,那就是自己這個穿越人,比包括皇帝李世民在內在這些大唐重量級人物,比了一份對歷史的先知知覺。
行至洛陽,李業詡知道將在這裡與李世民及李世績等其他重臣告別,踏上自己的行程,跟隨着皇帝的御駕進了洛陽,李業詡對這個嚮往已經的大都市都沒有機會觀賞一番,即跟着李世民到了洛陽的行宮。
抵達後,李世民未休息即如令所有隨行的大臣及將領們,進行最後一次軍情商議。
雖然連續幾天都是近百里的行進,車馬顛簸,像岑文本、楊師道這樣的文臣都覺得疲乏,但作爲皇帝的李世民,卻神采非常的好,李業詡看着面色大不一樣的李世民和楊師道,不禁有些佩服這位已經多年養尊處優的皇帝,身子骨果然不一般,平日裡所說的一些大話,卻不是吹牛的。
正討論着,這時洛陽宮殿外一名近侍匆匆跑了進來,尉遲恭忙迎了出去,稍後即回來,沉聲地對李世民道:“陛下,工部尚書李大亮卒!”
“什麼?!”李世民聞之大吃一驚,一下子站起了身。
“陛下,據長安送來的傳報,李大亮卒於長安,這是太子派人送來的李大亮遺表,”尉遲恭將奏報交給李世民。
李世民打開看了看,沉默良久:“高麗之師豈可罷!”
原來李大亮遺表是奏請李世民,罷了徵高麗之師,以減百姓負擔。
“大亮爲官清廉,卒後府中僅餘米五斛,布三十匹…大亮卒,朕失一臂膀也!”李世民露出悲痛的神色,“只是他不該請罷高麗之師!”
“陛下,臣有一惑,今日想與陛下言!”見皇帝如此,隨徵的吏部尚書楊師道遲疑了一會,率先向李世民奏道。
“楊愛卿有何想法,儘可講來!”李世民依然一副悲痛的樣子,對楊師道說。
楊師道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陛下遠征遼東,卻將突厥之衆置於河南之地,距京師不遠,如此豈不是養虎遺患?臣擔心這部突厥有異動,還請陛下留鎮洛陽,另遣諸將出徵即可,以防突厥之衆生亂!想必李尚書臨終前,也是想到此,所以遺表請陛下罷高麗師!”
李思摩部在薛延陀滅亡後,李思摩及阿史那忠,阿史那泥熟等頭人多次向李世民請表,要求他們的部落回到河南地,最後李世民同意了這些還未打散的突厥部落復退回到河南境內,安置勝、夏兩州境內。楊師道此番言語還是有些道理的,如今防衛兩京的各近衛師大多都出徵高麗、百濟,若這些突厥人動亂,將是件**煩事。
“陛下,臣也是此意!”見楊師道如此說,尉遲恭也跟着說道,“陛下親征遼東,長安、洛陽空虛,恐有玄感之變。且邊隅小夷,不足以讓陛下親征,只需遣諸將率軍征戰即可,高麗如此小夷,指日可平也!”
“兩位愛卿此言差矣,夷狄也是人,他們的情緒與華夏之漢人並無二異,朕應德澤其身,恩惠有加,而不能對其猜忌。勤施恩德,則諸夷歸心,四夷可如一家;多加猜忌,骨肉也不免成爲仇敵,”李世民顯得很激動地說道,“前隋煬帝楊廣暴虐無道,早已失去了民心,隋遼東之役,百姓們都自斷手足以逃避兵役,楊玄感率運糧士卒在黎陽造反,非夷狄之亂也,此乃楊廣所逼也。朕現今征伐高麗,都是徵發各衛軍及其他願意從軍者,並未強徵民間子弟。朕聽聞河南、河北諸州,召募一部府兵及運送糧草者,徵十人得百人,召募百人得一千人,沒有被徵召入軍的,都滿腹怨言,只恨失去報國機會,如此情況豈能與隋朝東征時百姓怨恨相比?突厥如今潰敗,我大唐接收並養護他們,估計他們感恩戴德的想法刻骨銘心,怎麼肯成爲禍患呢?李思摩之突厥人並沒有北投奔薛延陀而卻南下歸順我們,可見其真情實意。此次東征,李思摩也是數次請命,請求隨軍出征,朕也許了,讓其率一部隨軍,這樣如何會有突厥之患呢?伐高麗之師,已經在征途上,如何能罷,諸卿休要在此上再說什麼!”
李思摩因上次對仗大度設,幾戰皆敗,丟了大片水草豐美的草場,在戰後論功時,皇帝也沒有對其獎賞,讓李思摩很是惶恐,此次出征遼東,沒有他們的份,這種惶恐感更是強烈,也與其他一些頭人一道,多次上表請求領軍出征,以補這樣的遺憾,最終得到李世民的允許,讓李思摩率一萬餘人編入遼東道行軍部下,受李世績指揮。
“可是,陛下,夷狄反覆無常,不可不防啊…”楊師道還是繼續請求道。
“好了,楊愛卿,”李世民大手一揮,打斷了楊師道的話,“不要在這種事上糾纏,我們現在要討論的是諸軍如何協調作戰!”
李世民說着有些火氣上來。
這裡又有一近侍匆匆跑了進來,還是尉遲恭迎了出去,轉回來後對李世民道:“陛下,接長安的急報,說是高麗泉蓋蘇文使人到長安,貢獻金銀物!獻侍者兩百人,向陛下請罪,希望我大唐罷兵!”
“泉蓋蘇文弒其君,九夷所不容,今我大唐將討之,才使人來納金銀請罪,遲矣!”李世民冷冷地說道,“使者及獻侍者原先皆事高武,有官爵,泉蓋蘇文謀逆,這些人不復仇,今日還來長安爲其遊說,罪莫大矣,長孫愛卿,傳令太子,將使者及獻侍者皆付大理寺定罪!若再有議請罷高麗師者,也將論罪!”
“是,陛下!”諸臣都忙應令道。
見李世民如此堅定地要伐高麗、百濟,李業詡剛剛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出征的大軍都已經在路上了,如何能罷兵?
只是對李大亮的去逝還是有些惋惜,這樣一位忠烈之將,英年早逝,真的很可惜,而且其府中也如溫彥博、魏徵一樣,生活中都是如此的拮据,身居高位,府中還如此情況,真的讓人不可想象。
李世民恢復了臉色,繼續令諸臣討論軍務。
大部分要注意的事兒沿路上都已經討論過了,這次李世民着重強調的還是諸將分兵後要注意的事項,特別是對張亮和李業詡所部的渡海作戰,令兩將一定要做到對高麗都城平壤及百濟的有效攻擊,並將其佔領,不得違令,否則軍法從事。
李業詡和張亮都大聲地應令——
十一月初,李世民下詔,追贈李大亮爲兵部尚書,秦州都督,賜諡號爲懿,陪葬昭陵,所葬之需,皆由朝廷支付。
同時令特進蕭瑀爲洛陽留守,其餘各部在洛陽分兵東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