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這些金銀要如何發揮作用,答案當然就是昔年秦漢兩朝的軍功爵制,不過——
如今的天下不是過去那個時代那麼簡單,想開歷史倒車那就是妥妥的藥丸……不過,不開歷史倒車的意思,是不能單純稚嫩的去模仿——失敗者鋪滿了南北朝的歷史,在神州已經留下了足夠多的血跡,不必再嘗試了,李二清晰的知道這一點。
道理很簡單,“土地”這個概念的內涵發生了變化。
在秦漢時代,土地就是唯一生產資料,而土地作爲唯一生產資料,這種東西在東周引發了無數戰爭。而這些戰爭的本質,說白了就是土地的不夠用,與後世的帝國主義戰爭相比,其內核並無任何變化。而秦國之所以能成事……說到底,其關鍵就是軍功爵制,以及爲了確保軍功爵制穩定有效運行的商君之書。
而軍功爵制的內核,便是隻有勝利的果實真正屬於英勇戰鬥的人的時候,國家才能真正具有戰鬥力。爲了讓這個軍功爵制進一步超級加倍的有效運行,商鞅還爲其加上了槓桿——即,將國中的土地也都收歸國有,廢除所有oldmoney和newmoney,全部用於鼓勵年輕人耕戰。
這麼做的效果簡直不問可知,大秦崛起的速度分分鐘就給其餘六國震驚暈了。
不過到後來……有道是過猶不及,迅速的榨乾了國內所有的“覺悟能力”或者說洞察力,變現爲戰鬥力,最後……最後就變成了過秦論。
這個教訓被後來的高祖皇帝劉邦所吸取,進行中正平和的策略,既要分配利益來獎勵勇敢的年輕人,又不像商君一般下手無輕重,保持了相當的穩定,於是……於是便有了後來的“漢人”。
而現在,土地,不再是唯一的生產要素,耕戰本身,也不再僅僅侷限於耕種與戰鬥。
而是有了新的發展,工業出現了。當然……神州沒那麼簡單。
雖然後世史家通稱神州歷史有五千年,但實際上在五千年前,神州便已經有大型城市,城市中的主要人口都是手工業者。這樣宏大的城池,在西方那就是聖城級別,而在神州不過是衆多超級古城池之一而已。
問題轉變的關鍵,還在於如今的神州工業,已經不再是從前那樣的手工業……
類似例子之中提到的古代工業都市,在如今簡直什麼也算不上。一座古代手工城池一年的工業品產量,搞不好連如今的工廠三個月的產量都趕不上。
而如果假以時日,神州兒女的智慧心血進一步發揮神力,那麼在未來……
搞不好一座工廠一天生產那些城池一年的量,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這麼發達的造東西能力,就不能等閒視之了。關鍵這玩意本身和古代不同的同時,其定位也和古代截然不同了。在古代農是農,工是工,涇渭分明,但如今的工業因爲化肥、水泥這些東西卻能夠反哺農業……
當中的變化玄妙難明,但明確的一點是……工業的發展的確大幅改善了如今大唐百姓們的生活質量,同時還大幅提升了禁軍實力——耕戰都從中受益奇多。
有這樣的背景因素在,就不得不考慮禮法之下的本質問題:生產要素配置。
土地不再是唯一的生產要素,如今還多了知識和建造工廠所需的各種條件。地理位置比過去的土地更加重要了,同時知識……如今的士人也和過去的含義截然不同了。
而如何調配這些多出來的“新的土地”,即新的生產要素,即是如今天下的主要問題。
對於知識這部分,如今大唐已經做了所有關鍵性的工作,效果……總的來說,還不錯,規模擴大了的新的年輕士子們切實的掀起了新的生產浪潮,越來越多的工廠生產出了比大唐官辦的,原本的那些工廠更好的產品。
而工廠生產的設備原料等物,以及銷路方面……這些問題,解決的答案自然便是貨幣。
在過去的神州,貨幣並不是一種特別剛需的存在。
秦始皇在書同文、車同軌的政策中也搞了貨幣方面的改變,但這種改變之所以沒被提到,史書的概括只概括了書同文車同軌的部分,不是因爲史官不瞭解經濟,不懂貨幣的重要性,而是因爲貨幣這東西,在古代的確沒有多少重要性。
——前現代社會,“花錢買東西”對於大多數尋常的百姓,是純純的不可思議的事情,是沒有商品經濟這種概念的。
而現在情況不同……
於是爲了適應經濟的變革,貨幣當然也要發生改變,而一切的改變當然來源於現狀問題,而貨幣的現狀問題就是兩個字,不足。因此,貨幣銀行學中關於信用貨幣的章節,自然是搞得李二如聽仙樂耳暫明瞭。
不過這件事毫無疑問不太容易,因此自己出現在了這個地方。李二從頭到尾通盤的向阿絲敏解釋了一遍。
隨着聆聽……阿絲敏漸漸張大嘴巴,陷入了驚愕……
這種事也太誇張了。
自己只知道唐帝國強大,可能比自己認知中的所有國家都強大,但現在……
唐帝國的富庶程度,竟然到了需要憑空製造錢幣來維持運行的地步……
那這個帝國本身所孕育的物質文明,該是豐厚到了何等程度……
阿絲敏絞盡腦汁,也無法想象這是一種怎樣的……奇觀。
沒錯,奇觀。
唐帝國的富庶和強勁,阿絲敏此刻就只能想到這個詞。
奇觀!
而皇帝陛下來找自己的用意……
儘管還是有些疑惑,但阿絲敏心中已經有了些覺悟,看樣子此次皇帝陛下親至果然是與貨幣有關……而且一定是大事。
不然堂堂帝國至尊,豈會跟自己囉裡八嗦這麼多?就不知具體是什麼事……但想來應該小不了,而且八成是難辦之事。
不過阿絲敏心中也莫名稍微安心了一些,既然有苦差事交給自己,那應該不是讓自己捲鋪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