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換做別的勢力,比如東南岈那幾個刁毛,李二就不會覺得有問題因爲東南岈這幫刁毛真要面對大唐的禁軍進逼施壓,除了認慫別無選擇,而且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因爲這幫刁毛……說白了,他們認慫與不認慫,都並沒有什麼區別。
但這羅馬就不一樣,因爲羅馬兵強馬壯,同時……還因爲疆土是圍繞歐陸和阿非利加之間的地中海的那一帶,不但氣候溫暖,一年四季都風調雨順——甚至不但一年四季,可以說是不知要多少年纔會有一次災荒出現,能夠供養的常備軍規模,比大唐也並不差多少——哪怕他們看似剛剛折損了大量兵力。
同時,這羅馬內部還自有道統傳承,文化信仰,但凡有個英主上臺主政,上下一心的局面很容易就能達成。
這種明明很強的對手也跟東南岈這幫狗混子一樣言辭卑微懇切的求饒,這會導致什麼?
如果大唐要進一步進兵,羅馬國內立刻就會出現萬衆一心的情況!
到時候羅馬國君搞不好會觸怒民心直接被整下臺,但上臺的……一定是個比現在的羅馬國君更瘋狂的戰爭狂魔。那樣的戰爭狂魔是否比現在的羅馬國君更難對付,這還不好說,但可以確定的是,大唐要強行用兵,肯定是得喝一壺——這就搞得李二心頭忍不住的震怒了!
因爲自己原本的計劃,就是不再以強勢的姿態繼續大舉進軍——當年一代大佬王猛臨終前苦勸氐族首領苻堅不要攻打東晉不要攻打東晉,結果這哥們靠着王猛的智謀風生水起了半輩子,還真以爲是自己的本事,不聽,非得硬上,結果——結果就成了如今李二與魏徵等人飲酒時的名梗和樂子,至今還被嘲笑,至於好不容易打下的基業那自然也是全白送了。
這次羅馬的事情,當然不至於那麼嚴重,大唐真要硬吃羅馬人的全部基業,其實也是堪堪可以做到的。
而這次考慮到成本和後續問題,李二選擇暫且按兵,以蠶食的基本思路來跟羅馬人拼細節,但……這個“按兵”的選擇,是自己做出來的還是羅馬人通過外交姿態的切換來主動達成的,就畢竟是有一定區別……不,毋寧說是天壤之別的。
本來自己就想好了要按兵不動,給羅馬人一個虛假的喘息的機會,算是送了一個人情——但現在卻變成了羅馬人通過自己“調整態度”達成了這一點,這就不但意味着“送個人情”這回事吹了,同時也證明……自己的意圖,很可能已經被羅馬國君洞悉。
這讓征伐天下半生的李二如何不怒!
這種感覺就好似虎狼在叢林中覓食,尾隨一匹羊走了老遠,最後逼走位逼到了一處山澗懸崖邊,這貨卻一跳直接跳到另一端去了,還回頭衝你笑……
當然,只是情緒的憤怒還不會讓李二真的憤怒,真正讓李二感到棘手的是,羅馬人既然主動的設法延緩大唐的攻勢,則其內部一定也有相應的手段,開始進一步肅正朝綱凝聚人心,同時從各種渠道積蓄力量。如果……
這一日的朝會盡管滿朝文武都臉色紅潤,顯然這一次無論是哪一派系的人馬,心情都是極好,但李二卻反而全程都是黑着臉,到了朝會的後半段,朝中百官察言觀色下來也紛紛訝然,不明白大唐的禁軍取得了大勝,程咬金削掉軍職去別的地方戴罪立功,大唐的年輕人表現亮眼,羅馬人的國書基本等同於磕頭搗蒜——這麼好的局面,怎麼唯獨陛下反而不開心了……於是乎萬馬齊喑,一時間也沒人敢再多逼逼了。
不過,也並不是所有人都只是對李二突然的心情不好感到困惑,還是有人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神色,互相交換起了眼神。這其中最出名的幾個,當然就是我大唐的一線謀士魏徵等人。
於是這一日朝會過後……
雖然魏徵是要直接進宮去找李二聊事情,不過就在朱雀門附近卻被房玄齡拉住了。
“玄成,你幹嘛?”
“……我還能幹嘛?自是找陛下議事啊。你不打算去嗎?”
魏徵反而訝異的看着房玄齡還有一旁站着,明顯也和這老貨心有慼慼的杜如晦,以及著名老陰比長孫無忌……如果人在長安的話,凌煙閣的國公將軍裡定然也得來幾個,不過目下基本都不在。
魏徵目光不解,仔細打量着房玄齡還有這貨身旁的長孫、杜這兩人,
因爲……按照魏徵對這幾個傢伙的瞭解,陛下在煩惱什麼這個問題,對他們來說應該是就像白紙上懟着一塊墨石一樣明顯的事情,那當然還是羅馬的問題……
既不可猝圖,而現在要搞蠶食也難說了,這下一步怎麼辦……自己都沒主意,而且很明顯這幾個傢伙也沒啥思路,那可以想象陛下多半也在發愁了。
這事……直搗黃龍肯定是性價比非常不行的,現在慢慢蠶食的想法也爲人察覺,下一步的事情的確是非常難辦,這時候……
不盡早去找陛下商量個路子出來,難道等着羅馬人內部治理完成,選賢舉能重新振作起來加大力度給大唐添堵不成。
不過房玄齡擺了擺手,卻是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
“議事嘛,咱們都是食君之祿的碩鼠,當然要替陛下想辦法了。可下一步究竟怎麼做……玄成,這……計將安出?”
房玄齡擠眉弄眼半天,這時候問起話來反而突然認真起來。魏徵一看這情況,也是不由得一怔,下意識就搖了搖頭……心說這事要是好辦,那陛下自己就想出辦法來了,畢竟這進取謀奪之事,哥幾個雖然有大唐的幹臣之名,但畢竟不是神仙,而且真要硬比宏觀戰略……李二恐怕還是整個大唐第一人。能與李二本人相比的,那思來想去可能也就是……
這麼一想,魏徵回過味來了,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
“陛下事多煩憂,我等作爲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