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是晚了一步,兩名刺客見刺殺已失敗,皆同時握拳,食指指環上立刻跳出一根藍汪汪的毒針,猛地刺進了自己的身體。
內衛士兵們急按住他們的雙手,但兩名未死刺客開始渾身抽搐,片刻皆口吐白沫而死。
內衛士兵見他們已無法救活,只得站了起來,默默望着地上的三名刺客,房間一片寂靜。
這時,上官婉兒才終於驚魂恢復,她想起剛纔差點從閻王殿裡走了一圈,心中後怕之極,她忍不住撲進李臻懷中,渾身瑟瑟發抖。
李臻輕輕拍了怕她的肩膀,低聲安慰她幾句,隨即扶她去隔壁母親鄭氏的房內,母女二人逃脫一難,皆相擁而泣。
李臻走到院子裡,只見院子裡躺着五名黑衣刺客的屍體,其中兩人都是中毒自盡,竟然有八名刺客,李臻臉色極爲難看,這些此刺客是怎麼混入客棧,居然令他們防不勝防。
這時,隊正張燃上前抱拳道:“啓稟統領,八名刺客身上都無任何線索,卑職打算從毒針着手調查。”
沒有線索在李臻的意料之中,既然是死亡刺客,對方怎麼可能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他點了點頭,又感激地拍了拍張燃的肩膀,“剛纔多謝了!”
刺客劍上都淬有劇毒,剛纔刺客的長劍已刺穿他的皮甲和內衣,差點一點刺破他的肌膚,要不是張燃及時一箭射中對方手腕,使長劍力量消失,恐怕他此時已橫屍房內。
對方手段極爲毒辣,讓李臻第一個反應就是太平公主派來,不過也不一定,或許是武承嗣、來俊臣,甚至是武三思,更有可能是薛懷義的餘黨。
這時,一名內衛士兵將客棧掌櫃揪了過來,楊掌櫃嚇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內衛士兵抱拳道:“卑職剛纔奉統領之令去調查六名皮毛商人,他們卻不在房內,夥計說他們出去吃飯了,卻騙了我們,那六人根本就沒有出去,而是躲在馬廄內。”
李臻看了一下地上的屍體,又冷冷問道:“可是有八名刺客,還有兩人是從哪裡?”
“回稟統領,應該是十名刺客,他們分成兩批入住客棧,他們買通了夥計,修改了入住時間,且刀劍都藏在夥計的房內,還有兩人現在不知去向。”
李臻目光冷厲地向客棧掌櫃望去,“你怎麼給我解釋?”
楊掌櫃嚇得渾身發抖,顫抖着聲音道:“小人真不知這件事,是夥計接待他們。”
“你是掌櫃,你會不知道?”
李臻重重哼了一聲,又問道:“那名夥計在哪裡?”
“啓稟統領,我們在夥計房內發現了那名夥計的屍體,所以卑職大喊有刺客。”
李臻惡狠狠盯着掌櫃,他猜這掌櫃肯定也拿到了好處,才向自己隱瞞了那羣人入住時間,事關房錢結算,他怎麼可能讓一個夥計接待?
李臻一揮手,對張燃令道:“拉他下去拷問,我要得到詳細報告。”
張燃和幾名士兵將掌櫃拖了下去,其餘士兵又處理了刺客屍體,李臻轉身回到了房內。
上官婉兒已經從刺殺的驚魂中恢復,她搬到了隔壁的空屋,坐在燈下沉思不語,李臻緩緩走進了房間,不等李臻開口,上官婉兒低聲問道:“有什麼線索嗎?”
李臻搖了搖頭,“刺客身上看不出他們的來歷。”
“哼!”上官婉兒冷哼一聲,銀牙緊咬,“今天殺我者,我明天要讓他付出百倍代價!”
“舍人覺得會是誰下的手?”李臻問道。
上官婉兒走到窗前,注視着窗外的一輪半月,良久才低聲道:“我不知道會是誰?但我知道一點,應該不是太平公主所爲。”
“爲什麼?”李臻感到很驚訝,他倒覺得最大的嫌疑那就是太平公主,上官婉兒居然認爲不是。
“那是因爲你不瞭解她。”
上官婉兒淡淡笑道:“她是一個很有頭腦,很有手腕之人,或許她也會派刺客,但那只是對你或者其他中等級別的官員,如果她要殺我,她絕不會自己的動手,而是會假手於其他人,坦率地說,我倒覺得有可能是武承嗣。”
“武承嗣?”李臻不解地望着上官婉兒,他不知道她怎麼會得出武承嗣的結論。
“很簡單,有人出賣了我。”
李臻忽然反應過來,“你是說武三思!”
上官婉兒緩緩點頭,“這是我犯下的最大一個錯誤,相信了一個不該相信的人。”
這時,上官婉兒拔掉了頭上玉簪,一頭烏黑的秀髮如瀑布般披散在肩頭,她慢慢走到李臻面前,伸手輕輕撫摸他的臉龐,一雙美眸深深注視着他,眼中如夢似幻。
她豐潤的紅脣離他臉龐越來越近,在耳邊呢喃低語,“阿臻,你竟然用身體爲我擋劍,你知道那一刻我心裡是什麼滋味嗎?”
李臻溫柔地撫摸着她長長的秀髮,他能感受到她內心的害怕和無助,她雪白的脖頸傳來陣陣幽蘭,令他心醉,耳垂觸碰到了她柔軟的紅脣,如果一股電流通往全身,他內心最深處的那根弦被她悄然撥動了,這一刻,他心中充滿了對她的愛憐。
……
上官家族是陝州望族,儘管上官儀曾遭到武則天的嚴厲懲處,家眷被沒爲官奴,但並沒有影響到上官家族在陝州的地位。
上官家族的祖宅位於陝縣南城外一處風景秀麗處,依山傍水,四周是大片農田,一片片樹林間雜其中,初春時節,樹林內小鳥在忙碌地築窩,小河內隨處可見一羣羣野鴨在戲水,呈現出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
上官婉兒雖是天子心腹,權勢極大,但她的回來卻十分低調,除了家族一些核心人物,基本上沒有驚動其他人,當地官府也沒有得到消息。
上官婉兒住在族宅的貴客房內,由兩內一外三個院子組成,上官婉兒和母親以及幾名貼身侍女各住一座內院,而李臻則帶着十幾名侍衛住在外院。
但考慮到上官婉兒曾在途中遇刺,李臻更是與上官婉兒同住一院,晝夜保護她的安全。
清晨,房間裡響起上官婉兒銀鈴般的笑聲,她坐在梳妝檯前,細細地描着眉線,媚眼兒瞟了一眼李臻,“你是不是不願意陪我去爬山?”
李臻就站在一旁,笑着躬身道:“姑娘有令,李臻怎敢不從!”
上官婉兒這幾日心情舒暢,笑聲如春風拂面,連秀眉中也盪漾着春色,她抿嘴兒笑道:“你若不想爬山,那我們可以坐船去遊湖釣魚,南面有片小湖,我小時候祖父經常帶我們去釣魚。”
“還是去爬山吧!登高望遠令人心境開闊。”
“嗯!山上還有一座我祖父的賞梅別院。”
上官婉兒眼波流轉,嘴角漾着俏皮的笑意,“今晚我打算就住在別院,李統領,你可要貼身保護我的安全哦!”
“李臻遵令!”
就在這時,一名侍女匆匆走到房門口,稟報道:“姑娘,京城來了一名公公,送來了緊急消息。”
上官婉兒臉上的笑意消失,不免有些意興闌珊,她放下眉筆道:“讓他進來!”
不多時,一名宦官被侍女帶到上官婉兒的起居房,他叫羅安明,在御書房伺候,是武則天心腹宦官之一,他很驚訝地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李臻,李臻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啊!
他心念一轉,頓時若有所悟,連忙上前跪下,“安明參見上官舍人!”
“這麼急急趕來,有什麼事嗎?”
“聖上讓我帶口信給舍人,讓舍人儘快處理好私事回宮,而且……”
說到這,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李臻,李臻明白他的意思,有些話不便當着自己面說,他轉身便向外面走去。
“就留在這裡!”
上官婉兒叫住了他,又對羅安明道:“李統領是聖上信得過之人,還有什麼話儘管明言。”
“其實也沒有什麼別的話,聖上政務繁重,太平公主幾次提出替聖上分憂,都被聖上婉拒了,聖上希望舍人儘快回京替她分憂。”
上官婉兒絲毫不感到意外,她點點頭對羅安明道:“你回去告訴聖上,我明天中午啓程返京。”
羅安明行一禮,便起身離去了,等他走遠,李臻有些擔憂地對上官婉兒道:“姑娘今天去祭祀祖父吧!我們明天一早出發。”
上官婉兒微微一笑,“不用擔心,這在我的意料之中,再急也不急這一時,我們還是去登山,明天上午拜祭祖父,中午出發回京。”
上官婉兒稍稍收拾一下,換了一身方便登山的衣裙,走出房間對李臻笑道:“我們走吧!”
“你母親呢,她不去嗎?”
“她身體不好,哪裡能登山!”
上官婉兒挽住他的胳膊,一雙美眸含情脈脈地注視着他,“就我們兩人,可以嗎?”
李臻卻笑着搖了搖頭,“我負責你的安全,怎麼登山由我說了算,我已讓幾個弟兄先一步上山了。”
上官婉兒無奈,只得嬌聲道:“那好吧!本姑娘只好從命了。”
……
這幾天太平公主的心情卻很糟糕,她本想趁上官婉兒回鄉祭祖的機會,填補上官婉兒在母親身邊的位子。
不料母親卻毫不含糊,一口回絕了她,寧可將需要制誥的旨意堆積在上官婉兒的官房內,也不准她染指。
這使太平公主心情極爲沮喪,她爲母親待己不公而深感委屈,也爲刺殺上官婉兒失敗而惱火萬分。
刺殺上官婉兒並不是她安排,儘管她恨不得將上官婉兒挫骨揚灰,但她心裡明白,她若殺了母親最信賴之人,無論如何,母親不會放過她,最後只會便宜了別人。
當然,如果有別人去刺殺上官婉兒,她也樂見其成,刺殺上官婉兒一事,她是知情者。
太平公主坐在寬大的桌案後,目光陰冷地聽着武芙蓉向她講述刺殺上官婉兒失敗的原因。
“我們派出十名武氏家將,做了充分準備,幾次不錯的機會我們都放棄了,只爲了等待最好的機會,只可惜還是功虧一簣,被李臻在關鍵時再次救了她,父親氣得差點吐血。”
太平公主心中暗暗冷笑,這就叫準備充分嗎?薛懷義的教訓武承嗣根本沒有吸取。
若是她安排刺殺上官婉兒,必然會趁李臻不在,或者把李臻調開,那個傢伙警惕性極高,在他面前刺殺上官婉兒,成功的機會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