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世上落葉總能歸根,那風還有何用?其實不光蒲公英會飛,連那落葉也照樣會飛,只不過是一個飛得遠,一個飛的近。如果思緒可以飄到遙遠,房遺愛希望這思緒不再回來。春天裡的長安,處處透着生機,可朝廷上卻頂着無數的壓抑。
襄城和別的女人不一樣,她永遠不會像小女孩那樣哭泣,更不會找什麼懷抱。自從得知出征的消息後,襄城就在閨房裡放了一個香爐,她無法代替二郎衝鋒陷陣,可她的祈禱同樣可以給二郎帶來無窮的力量。
公主府的月季花還未開放,有的只是粉紅色的花骨朵,摟着襄城的纖腰,房遺愛靜靜地享受着這短暫的祥和。襄城一句話也不想說,就那麼靜靜地靠在房遺愛肩頭上,“房俊,等回來了,給我留個孩子吧?”
襄城能說出這種話是需要莫大的勇氣的,一個守寡的公主,先懷上孩子,恐怕就算李世民不怪罪,襄城也會被那羣儒生罵死的。
“好,我一定會回來的!”房遺愛心中也有了決定,等回來了,一定將襄城接近西跨院,到那時,襄城就不用遮遮掩掩的活着了。
蕭慕兒去了趟房府,她只是和長樂聊了一些話就離開了,對於蕭慕兒的心思,長樂也能理解的,再怎麼說,南樑蕭氏也是曾經的皇族,就算現在蘭陵蕭氏那也是江南影響力最大的世家大族。做爲蕭家大小姐,蕭慕兒身上若沒有點傲氣,那是不可能的。也許蕭慕兒很關心房遺愛,可是她卻沒有直接表現出來,而是找上了長樂,她這麼做無非是想給自己爭取到一點地位罷了,以後總歸要嫁進西跨院的,不僅僅是因爲房俊佔了她的身子,更因爲她眼中再也看不上其他男人了。
一切都好說的,可蕭慕兒不希望自己太過卑微。在那個西跨院裡,她爭不過長樂、爭不過玲瓏,至少應該不能比鄭麗琬差的。
房遺愛並沒有留在襄城公主府吃飯,還是早點離開的好,若是再待下去,他真怕襄城會跟長樂一樣偷偷的抹眼淚兒。出了公主府,才發現天色早已經暗了下來,走在東城昏暗的街道上,房遺愛發現行人變得比以往更稀疏了,也許是心理作用吧。
“二公子.....”一個微弱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房遺愛轉頭望去。就看到一個脆弱的身影在黑暗裡站着。真是沒想到。唐悠芯會出現在這裡。
唐悠芯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覺得自己應該恨房遺愛的,因爲在房遺愛眼中,她唐悠芯竟然連個卑微的青樓女子都不如。可事實上。唐悠芯恨不起來,每當她強迫自己恨房遺愛的時候,總有個聲音告訴她不能恨。想想以前的種種,誰對誰錯還有意義麼?
“唐悠芯?你怎麼會在這裡?”房遺愛一步步走過去,卻看到唐悠芯竟然不自覺的往昏暗的牆角里躲去,看來她是真的怕了,也許以前對她的傷害太深了,可是怪得了他麼?他房遺愛有錯,唐悠芯更有錯。
唐悠芯身子有點發顫。她不敢看房遺愛的眼睛,即使現在是昏暗的夜裡也不行,“二公子,我....我....我想你能平安歸來,打仗.....打仗.....總會死人的。希望你能珍惜自己!”
房遺愛以爲唐悠芯是來發泄的,誰曾想她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間房遺愛有點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他笑着轉過了身,“唐悠芯,謝謝你了。以後你也不用來找我了,房某對你發誓,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
房遺愛希望能夠解開這個結,仇恨是該散去的,更何況他和唐悠芯之間的事情根本算不上什麼仇恨,如果說是,那只是心裡不平衡的報復罷了。不知道這次還能不能回來,如果戰事艱難,也許會死在突厥人手中,既然生死不知,又何必帶着仇恨上戰場呢?
此刻的房遺愛是如此的灑脫,他的樣子又哪像那種頑劣的王公子弟?唐悠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當她明白房遺愛的話後,房遺愛的人已經走出了幾丈遠。看着那個魁梧的背影,唐悠芯竟然傷心了起來,過去的都過去了,難道她唐悠芯真的能當什麼都沒發生過麼?沒到夢裡,她夢到的都是房遺愛在她身上馳騁的樣子,醒了,她會流淚,也會傻笑,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有的東西當你失去的時候,你才知道自己有多在乎,唐悠芯現在才知道自己記住的不是那份屈辱,更不是仇恨,她只是想活在房遺愛的腦海裡而已,這個男人,註定是不平凡的。不知哪來的勇氣,唐悠芯拼命地跑了起來,房遺愛走的並不快,唐悠芯很快就追了上去,她奔到房遺愛身後,猛地抱住了房遺愛的腰。
“房二郎,你爲什麼如此狠心?我唐悠芯任你糟蹋,任你作踐,我在你面前,甚至連那青樓女子都不如,你現在居然說什麼過去事情就過去了,你爲什麼要這樣,你真的能忘記麼?”
唐悠芯如此大的反應,房遺愛怎麼也不會想到的,聽着唐悠芯抽泣的話語,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過了良久,他掰開唐悠芯的雙手,慢慢的轉過了身,“唐悠芯,你幹嘛反應如此大,你不該恨我的麼?”
恨?房遺愛這麼說,唐悠芯哭得更厲害了,“是,我該恨你,可我更恨我自己,我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是恨不起來,我想恨你,可是夢裡見到的卻又都是你。你說我怎麼辦,你讓我怎麼辦?”說着,唐悠芯慢慢的蹲下了身子,她都快瘋了,她不知道自己是爲了什麼活着了,以前還能說是爲了報仇,可現在她搞不懂自己算是怎麼回事。
房遺愛從沒想過唐悠芯有着這麼多的憂愁,看她蜷縮這身子的樣子,真的無助急了,這一刻,她彷彿看到了當年的武順。伸手撫摸着唐悠芯的秀髮,房遺愛緩聲安慰道。“別哭了,本公子只是說要忘記仇恨,何時說過要忘記你了?真的,你很美,你的身子能讓所有的男人癡迷!”
如果說是恭維那就算吧,每個女人都愛聽好話,唐悠芯也不例外,她眨着一雙水霧般的眼眸,不敢相信的問道,“二公子。你不嫌棄我麼?”
“我若是嫌棄。還會要你的身子麼?趕快回家吧。難道要本公子送你回去麼?”哈哈一笑,房遺愛自顧自的走向了回家的路。唐悠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男人了,明明年紀不大,爲什麼說出來的話總是那麼難以琢磨呢?也許房遺愛說得對。天不早了,他有家可歸,她唐悠芯也該回家了,路有無數條,所以能走出無數的花樣。
天上繁星點點,地上人心惶惶。大唐朝將迎來立國之後最爲嚴峻的考驗,就像這天上的流星,劃過天空的時候很美麗,可是沒人願意去當那顆流星。
三彌山。做爲突厥人最爲神聖的地方,這裡不光是大突厥的王庭,更是突厥最爲繁華的地方。後世的石國曾經變成過突厥最熱鬧的集市,可是現在的石國還是個人煙稀少的小城呢。
咄陸可汗算得上草原上的一代梟雄了,比起劼利可汗。咄陸更加的有耐性,大唐太大了,不是突厥人能夠吞下的。大唐這塊肥肉只能一口一口的吃,想一口吞下去,一定會被撐死的。而且劼利可汗的失敗,也給了咄陸一個提醒,那就是一定要先安定好內部,正因爲如此,咄陸從不願跟大唐爆發全面的衝突。
大唐有着各種不穩定的因素,突厥境內也是如此,首先咄陸要防着賀魯,阿史那社賀魯,做爲阿史那社家族信任的繼承者,其身上有着高貴的血統,更有着弩失畢人的擁戴。最要命的是賀魯有野心,所以咄陸必須先限定賀魯的權力才行,一直到將賀魯的勢力全部排除虎師之後,咄陸可汗纔算真正的鬆了口氣。
只要將虎師真正的握在手中,那賀魯就翻不了天,在突厥境內,虎師不光代表着強悍的戰鬥力,更有着無與倫比的威望,虎師所保護的人,沒人敢鬧事的,就算阿史那社賀魯也不行。
貞觀十六年,咄陸可汗已經準備對大唐下手了,他知道漢人在休養生息,所以他不能給漢人太長的時間。隨着時間的推移,大唐只能越來越強,而突厥卻會越來越弱,唯一能做的就是儘早展開決戰,誰贏了,誰就是河套走廊的主人。河套走廊,能讓任何帝王爲之眼紅,看看河套走廊都有什麼吧,可汗浮圖城、龜茲、月氏,哪個不是富裕的所在?
“達哈勒,此次前軍交由你全權指揮,本汗當率中軍隨後。漢人那邊已經傳來消息了,此次李世民會御駕親征,所以,我突厥能不能一舉稱雄從而拿下河套走廊,就看這一戰了!”咄陸有着無窮的信心,因爲他有着戰無不勝的虎師。經過龍虎衛歷練的虎師,早已脫胎換骨了,更何況達哈勒也是突厥少有的軍事奇才。
“大汗放心,達哈勒定不負所托,只是東面居延海方向,賀魯會不會照令行事?”達哈勒是有點擔心的,這次突厥可是分兵兩路進發的,而最主要的攻擊點不是達哈勒和咄陸可汗的幾十萬大軍,真正的殺手是居延海方向的賀魯大軍。
“達哈勒,本汗知道你擔心什麼,你放心便是了,戈林翰能鎮住賀魯的,而且本汗早有安排,賀魯不敢亂來的。他如果想活命,就必須那些靈州,進逼長安城!”咄陸可汗想的比較多,他早早的就已經給賀魯安排好了刀斧手,如果他敢學契苾何力,那就讓他人頭落地。相信賀魯是個聰明人,爲今之計,就是立個大大的功勞,只要有功勞護身,他咄陸就沒有理由殺賀魯。
與咄陸可汗一樣,賀魯心中也是冒出了許多的念想,其中一條就是投降漢人,可是這個念頭一起來,他就壓了下去,投降是不可能的,雖然對外人說居延海只是兩個豹師,可事實上居延海已經駐紮了一個虎師和四個豹師。爲了迷惑漢人的探子,整個大營捱得非常緊湊,沒個大帳中也擠滿了人。
正因爲有着虎師在,賀魯纔不敢有二心,戈林翰那個老傢伙可是個狠心的主,他要是想動刀子,賀魯還真是一點轍都沒有。
不知爲何,今日下起了濛濛細雨,可房遺愛還是上路了,一處西門,他轉身深深地望了一眼長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