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濟南府近了,房遺愛還能使上些力氣,可是遠了,房遺愛就有些有心無力了,整一個青州府就坍塌房屋兩千四百多戶,凍死凍傷更是不計其數,這一場大雪,可算是把山東之人推到了絕境上,河北道、河南道雪災最是嚴重,就連往南的淮南道也受到了一些牽連。
大雪飛天,最苦的還是這羣老百姓,在房遺愛的動員下,盧家、崔家也使出了自己的力氣,雪停了,救助難民,重建家園卻成了一道越不過去的坎。
長安城裡,已經漸漸有了些臘八的氛圍了,這些生活在京城裡的人們從來沒想過在東邊還有一羣人吃不上飯呢。
河北道的摺子已經遞上來四道了,可是李世民卻連看的心思都沒有,無非都是些催促賑災款,討要賑災糧的摺子罷了。李世民之所以遲遲不下令,是因爲他在等,他必須等到房遺愛的摺子才行,他想要知道山東之地到底已經難到了什麼程度。
一匹快馬飛奔而過,羽林衛卻是攔也不敢攔,那可是陛下特批的飛馬信使,只有遇到特殊事件的時候,纔會用上這些日行千里的飛馬信使。
“報...陛下,河北道急報!”高鶚攬着拂塵,邁着急促的步子走了進來,“陛下,房小將軍的摺子到了。”
李世民伸手把摺子接了過去,摺子上的字數並不多,而且寫的還非常難看,李世民知道這一定是房遺愛親筆所寫,除了他,誰還能寫出如此難看的字呢。看完摺子,李世民便憂心的閉上了眼睛,因爲通篇,房遺愛都在點明一個字,那就是“難”!
“高鶚。傳信東宮,讓太子速來見朕!”
“是,陛下,老奴這就去!”高鶚不敢怠慢,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後,李承乾才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父皇。你這麼急着喚兒臣,可是出了什麼事麼?”
“明兒,你自己看吧!”李世民點點頭,高鶚便將桌上的摺子遞給了李承乾,如同李世民一樣,李承乾也被這份血淋淋的摺子鎮住了。一場大雪,居然給山東之地造成了這麼大的危害,“父皇,看來事情已經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了。”
“是啊,就要過年了,又出了這等事,哎。明兒,你過兩天去趟濟南府把房俊替回來吧,眼看着他和銀城公主的婚事就要到了!”李世民也不想做這樣的決定,無論從哪方面考慮,讓房遺愛釘在齊州纔是最好的選擇,可是銀城公主的婚事又不能推託,因爲比起天災來,人禍似乎更加的可怕。李世民是一個合格的君王。他不希望因爲某些事將象雄國推到吐蕃或者突厥人的懷裡去。
李承乾默默地點了點頭,“父皇,孩兒去濟南府倒是沒什麼問題,想來以孩兒的身份,那些大族也不敢太過爲難。不過那猴靈的事,孩兒確實一概不知啊!”
猴靈的事情確實挺讓人頭疼的,李世民也知道讓李承乾完全接下房遺愛的擔子也不太現實。便輕聲說道,“明兒,你去了濟南府不用管猴靈的事情,只要維持到年後就可以了。到時朕會讓房俊去接替你的。”
“是,父皇,那孩兒想現在就去準備一下,也好明日就動身!”
“也好,那你先去吧,別忘了,去跟你母親道個別!”李世民有些欣慰的笑了笑,這些年這個長子越來越像他了,想想以前自己居然動過換儲君的念頭,這可真夠可笑的。
“兒臣曉得!”李承乾離開御書房後,便轉身來到了百福殿,一進百福殿,李承乾便覺得暖烘烘的,還別說,房俊搞得這個燒地暖還挺管用的。此時,長孫皇后正耐心的看着一本醫書呢,由於太入神了,根本沒有注意到李承乾已經走了進來。
“母親,你這什麼時候開始對醫書感興趣了?”
長孫皇后錯愕的轉過了頭,她慈善的笑了笑,擺手讓李承乾坐了下來,“爲娘這也是瞎看罷了,倒是你,怎地這個時候過來了,平常你不是在忙着的麼?”
“嗯,母親,孩兒這次是來向母親辭行的!”李承乾這話一出口,長孫皇后便蹙起了眉頭,“辭行?這都臘月裡了,你還去哪?”
“孩兒剛得了父皇的旨意,明日就趕往濟南府!”李承乾說着便看到母親多了些擔憂之色,彷彿是在安慰長孫皇后似的,他呵呵笑道,“母親,其實也沒什麼大事,這過些日子,銀城公主和房俊的婚事就要到了,孩兒是去替他而已。”
“罷了,明兒,你若不願說,爲娘還能逼你不成,這俊兒大婚,你還能不參加麼,還去替他,想來是出了什麼大事了吧?”長孫皇后嘆了口氣,將書放在了桌子上。
就知道什麼都瞞不過母親,李承乾苦笑了一下,“母親,山東前些日子大雪,死了許多的人!”
“怎麼會這樣?”長孫皇后憂心的站起了身,看來這趟差事還真得李承乾去了,能夠鎮得住那些豪族的,除了當朝太子還能有誰呢,替李承乾整了整衣領,長孫皇后也露出了點笑容,“去吧,明兒,到了濟南府也小心些,你可不比俊兒,那孩子鬼精鬼精的,啥時候都不會吃虧!”
“母親,房俊那傢伙那樣的性子,你還誇他!”李承乾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想房俊都做了多少無恥之事了,他李承乾可沒臉做那些事。
“怎麼就不能誇了,沒看到你那妹子有多好麼?”長孫皇后又和李承乾嘮叨了幾句,便放李承乾走了。李承乾走後,長孫皇后便讓人去了趟房府,不久之後,長樂便掛着笑容來到了百福殿。
“母親,這些日子可還好,要不孩兒讓明達回來陪陪你?”坐在長孫皇后身旁,長樂呵呵說着。
“罷了,那丫頭可不會陪我窩在宮裡的,長樂,爲娘給你說個事,過兩天俊兒就要回來了!”長孫皇后說着。長樂卻是沒有多麼驚訝,“嗯,想來也是這幾天了,那銀城公主的婚事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他也該回來了。”
“哎,你還能笑出來,這事啊。其實也怨不得俊兒,都怪你那父皇,坑誰不行,非要坑自家人!”
“母親,何來此話呢,孩兒又沒怪過父皇。他老人家也不好過呢”長樂抿嘴一笑,臉上也多了幾分無奈,“孩兒倒沒覺得特別委屈,就怕這銀城公主不好伺候,母親,你也知道,孩兒那院裡女人是不少。但還算和睦,這要真插進個不懂事的,那孩兒可就不好當這個家了。”
“這也倒是,就俊兒找的那些女人,一個個都不好伺候,這靈兒和玲瓏就不說了,就那個聞家姐妹也不是省油的燈,你能把她們管好了。也算不容易了!”長孫皇后頗爲理解長樂的苦楚,她這個女兒可要比她這個後宮之主難多了,宮裡的女人大都知道禮儀本分,但長樂院裡的女人可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對了,母親,父親讓誰去接替房俊,是大哥還是三哥?”
拿眼瞧了瞧長樂。長孫皇后苦笑着搖了搖頭,“哎,這個房俊啊,還真是家信奏摺一起送。放心吧,是你大哥去替他,就山東那些個老東西,也就你大哥去了還能穩上一穩。老三那人啊,能力是有,但還真唬不住那些老傢伙。”
“嗯,大哥倒是最合適的。”
齊州府,大都督官邸,自從房遺愛從章丘回來,就賴在了李佑的府上。
“俊哥,你饒了小弟成不?小弟這大都督也不好當啊,你瞧到現在我可是把庫裡的錢糧都供出去了,你總不能讓小弟去賣肉吧?”李佑此時有多鬱悶就有多鬱悶,自從雪災發生,這位欽差大人就堵在了都督府,他李佑雖然不想鳥這位小爺,但也惹不起他啊,這二愣子把木谷山莊都折騰成乞丐窩了,他李佑可真怕這位爺一發飈,把他的都督府給徵用了。
“殿下,你這是幹啥,房某又不是強盜,還能逼你不成?”房遺愛翻翻白眼,自顧自的喝着茶。
“我呸,俊哥,昨個是誰賴我後院不走的,還張嘴閉嘴要錢的?”李佑恨不得生出六隻手,然後再把這位房將軍捏吧了,真是太不要臉了。
“嗯?誰啊,誰對殿下這麼沒禮貌啊,真是太沒出息了,莫急,殿下你跟房某說說,房某保證把他扔小黑屋裡去!”
“誰?還不就你嘛,這在齊州地界,除了你還有誰敢這麼囂張?”李佑氣不過狠狠地灌了一口茶,可是喝進去他就吐出來了,這貌似都放了許久了,都涼的凍舌頭了,“呸,喝口茶水都這麼倒黴!”
“嘿嘿,來殿下,莫急,房某給你倒杯熱的!”房遺愛端起茶壺就當起了下人,“殿下,你是不是認錯人了,肯定是認錯人了,據說這齊州府至少有仨人在冒充房某呢,還別說,這裝的還挺像的!”
“我....”李佑一上火,差點沒背過氣去,尼瑪,還冒充,就那幾個唱戲的,誰分辨不出來啊,算了,李佑決定當回如來佛祖,咱不生氣,跟他置氣,氣死了也是白搭。
章丘,南城令狐家,自從房遺愛來了一趟後,令狐家就變成了第二難民營,住在這裡的難民比那縣衙的人還多幾十號人呢,令狐勝連日來都是愁眉苦臉的,再熬上半個月,他令狐家就要被吃光了。
“老爺,遲縣令又來了!”下人低垂着頭。
“這個昏官!”令狐勝咬咬牙,不用想這個昏官又來找人了,令狐勝本不想見遲文功的,但是遲文功卻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嗯,令狐姑娘呢,快帶本官去見他。”
“哼!”令狐勝仰着脖子撇過了臉,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令狐勝恨不得一刀子把這狗官給捅了,忍這麼久,可苦了自己那女兒了。
令狐勝不說話,遲文功自然有辦法找到令狐含竹,西院裡一羣難民忙碌着,而令狐含竹這個女志願者也指揮下人搭着粥篷。
“令狐姑娘,你這身子待這裡做什麼,看的本官怪心疼的!”遲文功說的話溫柔極了,但是他那副豬哥長相卻一點都不溫柔,遲文功打着什麼主意,這院裡的人誰不清楚呢。一個年老之人,實在是有些看不過了,站起來說道,“遲大人,你這是來探望我等賤民的?”
“探望?探望你們,哈哈!”遲文功一個沒忍住,便捧腹大笑了起來,揮揮袖子就想給這老傢伙一巴掌,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令狐含竹猛地站在了遲文功面前,她也不說話,就那樣睜着一對憤恨的眸子。
不知爲何,遲文功卻怕了起來,他一拱手,恭敬無比的說道,“令狐姑娘,對不住了,剛是下官糊塗了,下官這就滾,這就滾!”
遲文功連滾帶爬的跑了,整的院裡的男女老少愣愣的,令狐含竹也愣住了,但當她看到身上披風的時候,卻明白了過來,“真是個狗官,一件披風,都能把你嚇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