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這熱風卻還在呼呼的颳着,這北國的長安城,總是無法寧靜。
回了家,院裡卻是如此的平靜,看着玲瓏那優柔欲泣的臉龐,房遺愛那顆心似是被針紮了似的。不用說,她們已經知道出徵的事情了,放眼看去,女人們都在,卻唯獨少了長樂。
“夫君,怎麼說打仗就打仗了呢?”玲瓏說着那眼淚就簌簌的流了出來,本來想安心過完這個夏天呢,可誰知道這男人才回來幾天,就出了這等事。
摸摸玲瓏打臉龐,房遺愛憂心笑道,“這誰又能意料到呢,打仗就打仗吧,你們能不能笑笑,總不能讓爲夫哭着走吧?”
“嗯!”玲瓏識趣的擦了擦眼角,領着房遺愛進了屋,卻發現長樂趴在榻上裹着被子當鴕鳥呢。
看長樂如此,衆女只好散了,屋裡沒了人,房遺愛才慢慢走向塌邊,拍拍長樂留在外邊的翹臀,房遺愛出聲道,“長樂,你這是幹嘛,這大熱天蒙着被子,不怕出毛病嗎?”
長樂心裡正有氣呢,聽了房遺愛的話,便將身子抽了出來,她站在榻邊,也不管眼角的淚水,撲房遺愛懷裡狠狠地打了起來,“你個狠心的夫君,這麼大事,爲什麼不早跟妾身說?”
房遺愛偷偷的咧了咧嘴,晚說都這樣了,這要早說,那還不知道會成什麼樣子呢,“長樂,別這樣,咱院裡都看你臉色呢,爲夫可不想這樣。”
“不,妾身就要哭。誰要笑便讓她們笑去!”長樂執拗的搖了搖頭,她擡着朦朧的雙眼,玉手顫微微地摸了摸房遺愛那粗糙的臉頰,“夫君,你說咱們結婚多久了,你卻總是往外跑,這次倒好,又要隨軍出征蒲昌海,妾身真的好擔心!”
長樂心中的苦是無法言語的,這股傷痛一部分是源於對房遺愛的憂心。另一部分是源於對未來的恐懼,這房遺愛隨軍出征,卻沒留下一點骨血,若真有個三長兩短的,她長樂該如何面對這西跨院的女人呢?
房遺愛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無論做什麼保證,他都那個信心。因爲以前已經保證過許多次了。可總是毀了自己的誓言,所以這次,房遺愛很乾脆的沒有說什麼。
良久之後,房遺愛拍拍長樂的粉背,“長樂,相信爲夫。一定不會有事的!”
“嗯,夫君,這次出征不比往常,妾身就盼你能多想想家裡的人!”
這臨行前的一頓晚餐。總是那麼的壓抑,房遺愛不想這樣,可也改變不了衆女的心情,更何況還有一個暗自垂淚的盧氏。桌上的氣氛有些沉悶,房玄齡也是吃得有些彆扭,他敲敲桌子,和善的笑道,“好了,都擺個臉了,俊兒又不是第一次出征了!”
程靈兒可不這麼覺得,這打仗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父親,爲什麼此次大戰還要房俊去呢?”程靈兒是生氣的,別的都有骨血了,就房遺愛沒有,也不知道這李世民怎麼會同意侯君集的提議。
“靈兒,休得妄言!”房遺愛轉頭瞪了程靈兒一眼,惹得程靈兒嘟嘴扒起了飯。
房玄齡倒不會在意這點牢騷,倒是撫須呵呵笑道,“靈兒說的也沒錯,不過朝堂上已經決定了,也再無更改的可能了。”
飯後,房玄齡領着兩個兒子來了書房,房遺愛自是明白老爺子有話要交代的。
“俊兒,此次出征蒲昌海,一定要萬分小心,另外陛下會讓叔寶駐兵肅州以作後援的!”
房遺愛似有些明白老爺子的意思了,他皺眉想想,低聲道,“父親,你是說侯君集?”
“呵呵,爲父也說不準,還是多加小心的好,如今你可是太過顯眼了!”
“嗯,孩兒會注意的,倒是江南的事情要麻煩父親多擔待些了!”
房遺愛笑呵呵的點了點頭,“行,俊兒,你也不用有太大的負擔,想突厥人這次並沒打算和我大唐全面爲敵,說不準這高昌之事能不戰而下呢。”
房遺愛苦笑着搖了搖頭,這老爺子也太樂觀了,要放原來的歷史還有可能,這次嘛,就沒多大希望了,既然突厥人敢飲馬天山,就做好迎接唐軍的準備了。
第二天卯時三刻,長安西門就開始了戒嚴,西征大軍緩緩走過,一身戎裝的房遺愛騎馬走在前頭。騎在馬上,感受着這清晨的微風,房遺愛只是緊緊地望着前面的陽關古道,至於身後的人們,他卻不忍回顧。
李績、侯君集、薛萬均、秦瓊、張亮,五員大將一字排開,此次西征最終如何,就看這五位大佬如何運籌帷幄了。
太陽升起,大軍卻揹着朝陽漸漸遠去,李明達到底是年紀小些,趴長孫皇后懷裡哭了起來,“母親,明達怕,嗚嗚嗚!”
“小兕子,不怕,既爲大唐男兒,就該如此!”長孫皇后不得不說些違心的話,她也不知道這樣的話還能騙李明達多久,同爲男兒,房遺愛要去征戰沙場,王子們卻待在長安城裡看風景。
大軍走了,人羣散了,徐惠也自顧自的上了那輛馬車,看冷冷而去的徐惠,徐賢無聲地嘆了口氣,這姐姐爲何要如此呢,姐夫都要出征了,她卻沒說一句留戀的話。
舍了徐賢,徐惠卻做馬車裡抱頭憂愁了起來,她真的好爲難,看着朝陽之下的房遺愛,她第一次有了種擔心的感覺。至於爲什麼會這樣,徐惠也說不清楚。
兩日後,西行大軍到了伊州,伴着這漫天的黃沙與烈日,大唐的男兒終於見識到了什麼叫做行路難。
西域之地,地形複雜,尤其這伊州一帶,南邊是沙漠,西面也是戈壁灘,總之想往哪進攻。都要經受一番黃沙的洗禮。若是冬天還好,可這七月天裡,從沙漠裡走一遭,那可是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蒲昌海那可停着突厥八千左衛師呢,不管如何困難都得先把這批人馬攆走才行,否則有這些人在,唐軍別說西進高昌國了,估計連伊州都不敢出。
派誰去蒲昌海呢,侯君集和薛萬均對望一眼,就盯上了房遺愛。
“房俊。這次由你率本部人馬,威逼蒲昌海,可有信心?”薛萬均挑眉微笑道。
房遺愛心裡直罵娘,這能說不行麼,這當兵的最恨別人這麼問了。看薛萬均那眼色,房遺愛當即拱手道。“末將領命!”
“很好!”侯君集頗爲讚賞的鼓了鼓掌。雖然如此,房遺愛卻總覺得這侯君集別有用心似的,難不成他房某人又腹黑了?
回了營帳,房遺愛就將手下人召集起了起來,此次出征,龍虎衛出兵一萬。左武衛兩萬,可以說房遺愛成了名符其實的軍中大佬,這人多了,事就多。這剛聽侯君集他們嘮叨完。房遺愛還得給自個的小班子開個會。
“項大哥,明日本將率一半人馬向南進逼蒲昌海,你率其他人留守伊州城!”
“是,少將軍!”項碩自不會爭執什麼,因爲從哪方面看,房遺愛才是最適合帶兵出征的人,雖然他項碩是有點能耐,但對這荒漠戈壁灘卻不甚瞭解,更別提在荒漠裡打仗了。
次日天不亮,一隊駱駝就慢悠悠的出了伊州城,房遺愛這次可是當了回奶爸,全軍上下一大半的輜重都是水,就連乾糧都沒帶多少。這走荒漠,第一怕沙塵暴,第二怕沒水喝,房遺愛可不想自己這批人擼管子撒尿喝,雖說人體循環,綠色無污染,可那股子騷味誰受得了啊。
聞珞腦袋上纏了個大帽子,一張臉也捂得嚴嚴實實的,身上衣服還是黑色的,乍一看上去,跟個阿拉伯難民似的。
房遺愛一邊走,一邊抹着頭上的汗,“珞丫頭,不讓你來,你偏來,等會兒有你受的!”
這次出征房遺愛是不想帶女人的,可耐不住娘子軍的軟磨硬泡,最後將珞女俠領了出來。
吞吞口水,聞珞痛苦的眨了眨眼,“房俊,你少廢話好麼,你當本姑娘願意呢,要不是我姐姐逼着,本姑娘纔不跟你來伊州遭這罪呢。”發完牢騷,聞珞就伸出了一隻潔白的小手。
“幹嘛?”房遺愛莫名其妙的,沒事伸手幹嘛,感受大沙漠的溫度麼?
“別裝傻,水啊,把水袋給我,我渴了!”聞珞很是認真的瞪眼道。
房遺愛癟癟嘴,很無語道,“珞丫頭,你不是有水袋麼,要我的作甚?”
“那能一樣麼,本姑娘可捨不得!”聞珞這話說的挺霸道的,搞得房遺愛都快抓狂了,這女人太不講道理了,合着喝別人的不心疼啊。
“不給,要喝喝自己的!”房遺愛雙手捂住自己個水袋,牛眼瞪得老大,珞女俠可不會聽這套,伸手就要搶,於是乎房遺愛撒丫子就奔了起來,那速度可比駱駝強多了。
西方塔里木,上天的傑作,若說西域之地哪裡最複雜,當屬塔里木盆地周遭了,這裡有綠洲,有沙漠,更有着河流。塔里木大荒漠,是最爲考驗人的地帶,行走在這裡,也許你這一刻已經扛不住,可下一步就能看到喜人的綠洲,也許你這一刻還飽嘗着湖水的甘霖,可下一刻就可能遭受到龍捲風的洗禮。
駱駝隊走得很慢,房遺愛卻不敢有半分的鬆懈,他總是在戒備着,戒備着這惱人的老天爺,更戒備着遠處的突厥人。
不遠處的荒漠裡,有着上千朦朧的人影,他們全身黑袍,就連臉也被一塊長長地黑布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雙陰冷的眼睛。馬兒鑿着鬆軟的沙土,發出一串串的響鼻聲。
“折裡耶將軍,漢人已經距硬地灘二十里了!”
一個黑袍人輕輕的點了點頭,他手一揮,身後兒郎們便抽出了腰間的彎刀。這些人用的彎刀跟一般的突厥制式的彎刀有很大的不同,這種刀更加的長,刀身也更加的薄。
“百人一隊,等漢人進入硬地,馬上進行攻擊!不管是人還是駱駝,全部殺掉!”
黑袍人一聲令下,周遭便傳來了一陣“嗚哇”的叫聲。
房遺愛艱難地走着,就這個行軍速度,猴年馬月能到蒲昌海啊。此時,聞珞早沒心情跟房遺愛鬧騰了,這女人熱的跟個哈巴狗一樣,一個勁的扇着風,只可惜扇出來的全都是熱風,除了枉費力氣外,一點用都沒有。
從荒漠裡一路行來,房遺愛倒有點佩服墨奇釋了,真不愧戈壁灘里長大的孩子,這走起荒漠來,就是比別人強。
雖然行路很痛苦,可房遺愛還是有些欣慰的,因爲已經可以看到點駱駝草了,想來已經走到荒漠的邊緣了。這一放鬆下來,房遺愛就打算讓兄弟們休息下,剛擡手看了下太陽,就聽墨奇釋驚慌失措的叫了起來。
“少將軍,快,有敵人!”
隨着墨奇釋一聲喊,就看到不遠處的沙丘處出現了一個個朦朧的身影,他們不穿布甲,卻是一身的黑袍。
本能的,房遺愛覺得遇上強敵了,“墨奇釋,這是些什麼人?”
“左衛師,月刀追風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