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艾從沒發現老百姓還有如此大的威力,他是不想放過丐幫的,可是此情此景,容不得他不放。右營士兵被堵在芙蓉街上,退又退不得,上前又不行,此時,不光有老百姓,連孟戰的人也擠了進來,瞧那些人的架勢,擺明了是來保護房遺愛的。
放了丐幫之人,造成的影響會怎樣呢?李艾不敢想,他此時真想殺了房遺愛,可又不太現實,忍忍吧,就算被打碎了牙齒,也得合着血往肚子裡咽。吸了口氣,李艾冷喝道,“耿慶,放人,既然大都督說這些人是良民,那咱們還能怎樣?”
果然夠爽快,老百姓們在叫好,閆大驢等人也是痛哭流涕的說着感謝話,可房遺愛卻有些深意的望了望李艾,識時務者爲俊傑啊,真希望李艾能忍不住怒火上來動刀子,那樣他房某人直接給李艾安上個刺殺上官意欲謀反的罪名就可以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房遺愛也不打算難爲李艾了,經過此事,他和李艾算是扯破臉皮子了,至於今後誰能活下去,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右營士兵有些窩窩囊囊的原路返回了駐地,房遺愛也不急着回去,他讓人打發走閆大驢等人後,跑到最中間的茶樓做起了演講。
“鄉親們,房某知道你們這些年過得不順,但我幽州乃是大唐的土地,守得還是王法,服的還是王化。有道是,人作孽,天在看,陛下深知幽州百姓之疾苦,特派房某來此。今日有緣相見,房某也對大家說句話,不管幽州以前如何,但從今天開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管你們有什麼冤屈,儘可去府衙擊鼓鳴冤,朝廷自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房遺愛說的慷慨激昂的,聞珞卻是很不給面子的努努嘴,“說的比唱的好聽,還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要是真這麼好,先把自己治罪了啊,這整天坑蒙拐騙沒個正形的,也好意思說!”聞珞說的可都是實話,在這個世家雲集的大唐,講究律法面前人人平等。這不是在放屁麼?
房遺愛也知道自己的話猶如放屁,但是還得這麼說啊,要不怎麼顯現出他房某人的高大形象呢?右手舉起,很像蓋世太保們宣誓的樣子,左手卻放在身後使勁的勾了勾,末了中指想着底邊狠狠地指了指。
紅衣算是看懂房遺愛是啥意思了,她砰砰聞珞的胳膊。小聲道,“珞兒姐,你小點聲,這些話等回府裡再說不成?”
“放心,別人聽不見的!”聞珞有些調皮的伸了伸小舌頭,她有不傻,只不過藉機調侃下而已。
房遺愛這一番動員,可是很有深意的。想幹掉李艾,就得先從他狗腿子下手才行。之所以這樣,那也是因爲不可能一下子釘死李艾,不過動了他的狗腿子,也照樣能讓李艾手忙腳亂,人嘛,只要一亂。就會出錯。
幽州的老百姓和房遺愛一個想法,他們也沒想過鬥倒李艾大將軍,人家李艾大將軍是什麼人,與任城王有舊不說。上邊還通着朝廷裡的大員,想弄死他,簡直是癡心妄想。不過既然大都督說的如此認真,他們也免不了被調動了起來,好多人都商量着寫訴狀告到官府去呢,至於告的人嘛,那可就五花八門了,像什麼昌平縣縣令黃文埃,唐縣縣令趙汝恆,總之要告的人非常多,這些人可都是李艾的幫兇,這些人影響不大,可也能試試大都督說的是真還是假。
人沒有一個傻的,大都督說的如此好聽,誰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敢動李艾的人呢,先找點小雜魚試試吧。
房遺愛做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之後,便領着人回了府,都督府裡是挺安靜的,可是隔壁的刺史府府衙可就要翻天了,告狀的老百姓排起了長長地隊伍,那一番景象,恐怕找遍大唐朝也找不出第二家來了。自古以來,沒大事沒人願意進衙門大堂,就算有事也大部分花點錢私了,民怕官,多少年也變不了,可今天的幽州不同,老百姓彷彿把刺史府府衙當成了剛開張的酒樓。
韓愈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當初他用了這麼多法子想要整李艾,卻不得門路,今天房遺愛只一個小小的演說,就煽動了這麼多人前來。不得不服,自從被朝廷降罪後,韓愈就已經把自己當成了無所事事的世外高人,他還住在刺史府裡,可府衙的官吏們沒有事情卻要去都督府請示,對這種事情,韓愈不會說什麼,他一個罪臣,能有啥不滿的。想不到的是,今天房遺愛竟然讓他主持審訊,這一招不可謂不高明,誰都知道他韓愈和李艾鬥了多年,經驗那是沒的說的。
府衙開審第一案,城南落魄書生王翔狀告布匹商人林桂山欺行霸市,占人房產。這位布匹商人在幽州也不算什麼大戶,可卻少有人敢惹,只因爲林桂山的老姐就是李艾的四姨太。說起來王翔也是個可憐人,父母早亡,好不容易討了房媳婦,本以爲小兩口能恩恩愛愛的經營個布匹店守着點房產過日子的,誰曾想禍從天降,某一日小商人林桂山領着幾個打手二話不說把他們兩口子攆出了店鋪,王翔一個破書生那打得過那麼多人,他跑縣衙去告,縣衙卻不收狀子,府衙倒是收了,可等了半年,沒等到林桂山入獄的消息,卻得到了刺史大人被治罪的消息,可想而知王翔有多失望了。
這次王翔也是懷着賭徒的心思來的,要是這次再不管用,他就跑都督府門前跪着去,倒要看看這位新來的大都督有沒有點良心。
韓愈身穿紅色官袍,一臉端正的坐在大堂上,驚堂木一拍,他沉聲道,“開堂!”
衙役們的威武聲就像是一個信號,王翔領着媳婦低着頭走了進來,一進大堂,他們二話不說便跪在了地上,王翔舉起一張狀紙,大聲叫道。“刺史大人,小的要狀告城南林桂山,他仗着權勢,橫行霸道,佔我店鋪不說,還搶了我祖上的房產,還請大人替小民主持公道!”
韓愈心中也是五味雜陳的。這不是王翔第一次來了,上一次來已經是半年前了,那時候他沒能給王翔一個交代,這次希望房遺愛能給他個交代吧。
衙役接下狀紙,韓愈看也未看,將狀紙放在案上。他笑着問道,“王翔,你狀告林桂山,可有什麼證據?”
“有,小民有店鋪和房產的地契,地契乃是官府所發,大人可以明鑑!”從身上掏出兩份地契。王翔高高的舉在頭頂。這時候,圍觀的百姓也靜了下來,這可是證據確鑿的案子啊,府衙到底會怎麼判呢?
衙役接下了地契,由韓愈驗看之後,又交由師爺驗看了一遍,確認無誤之後,韓愈沒急着下令。卻像旁邊站着的人笑着問道,“將軍,不知你認爲如何?”
秦虎有些莫名的皺了皺眉頭,這個韓愈搞什麼鬼,問他幹嘛?想了想,秦虎小聲笑道,“刺史大人。今日秦某隻負責抓人,案子由你來審!”
韓愈要的就是這個答案,指望衙役們去抓林桂山是不現實的,這些年衙役們在李艾的淫威下生活久了。早沒了膽子了。
“好,秦虎聽令,命你去一趟城南,立刻將林桂山鎖了,丟入大牢,等明日巳時,準時開審!”
“遵命,刺史大人!”韓愈變得太快了,秦虎都有點咋舌了,看來這老傢伙當刺史當久了,還是有點氣派的嘛。
秦虎衝外邊的秦武下了生命令,秦武拱拱手領着幾個人出了大堂,等着幾個人一走,老百姓們頓時歡呼了起來,雖然還沒定案,但是能把林桂山鎖拿到大牢,已經說明府衙的態度了。
刺史府是很熱鬧,李艾的府上卻靜的出奇,家裡女人不少,可沒幾個敢吭聲的,也就四姨太還敢說點話,幫李艾包紮好,四姨太蹙着秀眉小聲罵道,“老爺,那個什麼大都督也太無法無天了,你怎麼能受這種氣?”
四姨太也是好心,可李艾聽了之後卻是一肚子的火,他心中本來就窩囊,還讓四姨太說出來,當即有點怒火上頭,看都未看直接甩了四姨太一巴掌,“賤婢,你也瞧不起老子麼?”
李艾這次可是含怒之下的一巴掌,四姨太那嬌弱的身子直接撞在了旁邊的椅子上,額頭撞在椅子扶手上,當即流出了一絲嫣紅的鮮血。很疼,可四姨太沒有哭,也沒有叫,她跪在地上磕了個頭,小聲地說道,“老爺,對不起,婢子這就下去!”
四姨太沒有稱呼什麼妾身,也沒稱呼什麼奴家,從嫁進將軍府那天,她就知道自己的命運,雖說是個四姨太,但也是因爲美貌罷了,等人老珠黃了,估計連個婢女都不如。可笑了,還沒等到人老珠黃呢,就已經成爲賤婢了。四姨太知道,從內心裡李艾是瞧不起她的,那一句脫口而出的賤婢,就已經告訴她答案了。
李艾彷彿一點都不心疼,他哼着聲甩了甩手,四姨太收拾好被碰到地上的藥瓶,起身出了屋。來到屋外,四姨太看着明朗的天空,那一直忍着的淚水就流了出來,慢慢的她露出了一點冷笑,她算是看透李艾了,這個人不是個真正的男人,即使他地位再高也不成,有了氣就對自己的女人撒,是個男人該做的麼,若是不服,提刀和房遺愛拼命去啊!
四姨太收拾着自己的心情,卻不會想到自己的弟弟已經要遭殃了。林桂山翹着二郎腿躲在房檐下曬着太陽,街上行人不是太多,所以林桂山完全可以眯着眼享受安靜的日光浴。
“你是不是林桂山?”一個有力的聲音打斷了林桂山的美夢,林桂山相當不爽的咂巴了下嘴,哪個不開眼的敢如此說話,不知道他林桂山是李艾大將軍的小舅子麼?
“你們是誰,敢如此跟老子說話?”林桂山自不認識秦武的,再加上秦武穿的又是普通的袍子,林桂山頓時有點膽氣了。
秦武呵呵一笑,直接給了林桂山一巴掌,“好大的狗膽,就你這德性,還敢稱老子。哼,就你這熊樣的,要是沒人管着,秦某人早把你砍了!來啊,把他鎖了,扔大牢裡去!”
“你們敢!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林桂山有點反應過來了,這些人好像不是平常人啊。
什麼人?這還用問,抓你的人唄?秦武懶得回答,這種沒腦子的,說多了也是浪費口舌。